提着灯笼寻过来的是碧秋,当她瞧见狼狈不堪趴坐在地上的姬云轩时几乎吓的六神无主。
瞄了瞄那丝毫没有苏醒迹象的三个歹徒,姬云轩疲惫道:“带我回家。”
回到不乱居的路上,姬云轩缩在碧秋的怀中,经过主屋时不期然的遇见踏出院子的姬少勤。
“怎么回事?”姬少勤眯起眼睛看着遮遮掩掩的碧秋,喝问道。
碧秋有些为难的瞧着主子,心中有些不平,走过主院墙外的时候还听见内里欢声笑语,可除了她根本没有人知道今天晚上小少爷经历过什么。
见碧秋不答话,姬少勤不悦的皱起了眉,上前拨开她挡在怀中的手臂,赫然见到伤痕累累的姬云轩,抽了口冷气,视线再次扫向碧秋的时候多了一分冷厉,问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身子震了震,碧秋紧闭着双唇,有些倔强的不肯说话。这时候姬云轩挣扎了一下,轻轻道:“放我下来吧。”
因为之前惊吓过度,姬云轩的两腿还是虚软着,扯着碧秋的衣襟才能够勉强的站立在地面上。
姬少勤这才仔细的看清楚姬云轩凄惨的模样,立即沉下了脸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碧秋低头不说话。主院内几个仆人听见外面有动静,便从院内出了来。瞧见姬云轩和碧秋的样子都吃了一惊。
“少爷,小少爷好像受了不轻的伤,还是先请大夫看看吧。”跟出来的林忠见姬云轩随时可能晕倒的样子有些不忍,小声对主子说道。
姬少勤却不动,问道:“轩儿,这么晚你去哪了?”
“夫君,出什么事了?”姬云轩正想着怎么回答,主屋门口又探出一张脸来,随后李姨娘便带着自己两个儿子走了出来。三人瞧见姬云轩的样子也惊了一惊,李姨娘有些幸灾乐祸的低头窃笑,而那两个孩子则一脸惶恐。
瞧见他们脸色,姬云轩更加证实了自己想法。面对父亲的一再催促询问,叹了口气,道:“孩儿回家路上贪玩,遇上了歹人幸得碧秋寻来这才得以脱身。”
“贪玩?!”姬少勤眯起了眼睛,随后转身问道:“昕儿,你们和轩儿不是一起回来的吗?”
姬尘昕小脸煞白,低下脑袋,生怕父亲责罚。他刚出来就瞧见弟弟的样子,心里知道怕是姬云轩在那几个歹人手里受了不少苦。早先刚回府的时候他跟姬尘熙两个惊魂未定,只想到是在柯府的时候是他做主遣走来接他们的烦人仆人,若是告诉父亲恐怕会受到责罚,所以根本没有敢说出口,也交代了二弟不能说。
虽然装作无事的样子像平常一般同父母说笑,可是心里总是惴惴,怕姬云轩真的出了什么事情。
李姨娘站在儿子身边,见儿子脸色不对,心里也有了计较,以为这件事情恐怕和自己儿子脱不了干系,又想到姬云轩那从出生始就被定下来的身份,一口怨气憋在心中,立即牵了姬尘昕的手,微微向前一步拦在儿子面前,张口想要说什么,谁知道另一个声音比她更快一步。
“父亲,不关哥哥的事情,是孩儿让哥哥们先走一步,自己去玩的。哥哥根本不知道此事。”姬云轩说话前脑中念头转了一个又一个,最后还是决定自己背负起所有的责任。并不是她故意好心,而是平时有所耳闻,虽然父亲平日里待两位哥哥甚好,可是管教也十分严格。体罚也是经常有的事情。想到此,姬云轩也就不是很介意那两个孩子将事情隐瞒下来了。毕竟不能对两个不满十岁的孩子用棍棒让他们明白什么是责任。
“哼,自己贪玩?”姬少勤冷哼一声,脸色更沉了,道:“轩儿,你可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今日是遇上碧秋去寻你,你可想过若是被有心人抓去会有什么后果?”
是怕她被绑架勒索吧?姬云轩想着,口中应道:“孩儿知错了。”
“知错有何用?罚你去祠堂思过。好好记住这次教训。”说罢,姬少勤环顾四周道:“三日内,不准有任何人给他送食物。”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觉得这个处罚是不是过了?碧秋再也按捺不住,出声道:“少爷,小少爷也不过四岁而已,而且他现在受伤不轻,可否从轻发落?”
“从轻发落?”姬少勤冷笑道:“你不说也罢了,轩儿平日的饮食起居都是你负责的,这么晚未归你居然不向府内报备。若是轩儿真有个三长两短你如何向我交代?来人,将她关进柴房三日。还有昕儿、熙儿,你二人居然连弟弟都看不住,为父平日对你们的教导都还给为父了吗?罚你二人禁足十日。十日内不得出院子,好好反省自己做错了什么。”
“父亲,此事全部是孩儿一个人的过错,请只惩罚孩儿一人,是孩儿一人贪玩。和哥哥们、碧秋无关。还请父亲只罚孩儿一人。”
姬云轩心中大惊,怎么也都没有想到不但自己得受罚,连碧秋跟那两个还是孩子的哥哥们也都要连着受罚。
“是啊,夫君,都是这孩子自己贪玩,怎么能连着熙儿、昕儿一起责罚呢?他自己想去哪里就算不告备一声别人也无法呀。这处罚对昕儿、熙儿不公平,妾身不依。”李姨娘听见自己儿子受罚也按捺不住了。
有些疲惫的挥了挥手,姬少勤制止了李姨娘的话道:“我意已定,你不要再说了。”
李姨娘还想再说什么,可是瞧见姬少勤阴沉的脸色,凭着自己对姬少勤的了解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再说什么恐怕两个儿子要受的处罚将不止禁足这么简单。呐呐的闭了口,恨恨的瞪了姬云轩一眼,这才带着两个孩子进了屋去。
不一会儿,周围的人也散了七七八八。姬云轩拖着昏昏沉沉的脑袋被仆人带进了祠堂。
沉重的门缓缓关上。她抱着膝盖坐在墙边的角落里面,脸上火辣的感觉已然消失了,只有腹部和腿部依旧隐隐作痛。幸好虽然那歹人下手不轻,但都是外伤,过一段时间自然会好。也正是因为此,所以姬少勤根本不理会林忠提出让姬云轩先养伤的建议执意将其关进祠堂受罚。
静谧,一室的静谧,幽幽的月光透过窗棂照射在祠堂中的牌位之上,显得万分阴森恐怖。可姬云轩却对此没有丝毫胆怯。
瞧着那一排排摆放整齐的排位,姬云轩自嘲的笑了笑,自己都是死过一回的人了,也做过鬼,自然不再害怕那些乱力神怪的东西。只是觉得寂寞。
这几年隐藏着自己成熟的神智,小心翼翼的活着,可是突然之间她觉得这一切都那么没有意义,再世为人,是她死去之后曾有过的念头,可是当这一切真的都实现时,她却觉得太累了。得到了新的人生,她却没有感觉到丝毫的温暖。她生命中唯一的温暖也在一年前离她而去。
呆呆注视着窗外的月光,姬云轩陷入沉思之中,她开始回想那些在她生命中出现过的面孔,追忆那曾经拥有过的幸福以及那一张张挂着温暖笑容的面孔。就这样,她慢慢的陷入昏睡之中。
三日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当沉重的大门再次打开的时候,姬云轩几乎有些不能面对迎面而来的刺眼的阳光。
林忠瞧着着被关了三日的姬云轩,心中有些惊讶,他本以为这个四岁多一点的小少爷会因为三日的禁足而萎靡。却没想到眼前的小家伙居然精神奕奕,居然比刚刚关进来的时候更加好。难道在这里期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林总管,还有事吗?”
“哦,没有,小人这就送小少爷回不乱居。”林忠回过神来答话,随即甩了甩头,放下心中的疑惑。即使是发生过什么,恐怕也不是他这个管家可以问的了得。
姬云轩跟在林忠身后慢慢走着,双眼左顾右盼的瞧着三日都未曾见过的府内景色,心里有些高兴,也有些失落。
三日的时间没有人说话,没有食物,如果她只是个普通的孩子也许真的会崩溃,可是她不是。她用这三日的时间怀念那些生命中曾经出现过的美好甚至觉得有些不够。况且,也不是真的没有食物……
目光移向远处的一棵大树,仔细看的话便会发现那树后面不是的探出两颗小脑袋张望,见有人看过去就急忙的缩了回去。
林忠当然也瞧见了,想了想,缓了脚步说道:“小少爷,其实昕小少爷和熙小少爷都很关心你,这几日虽然少爷下了禁足令,可小人也经常瞧见他们在祠堂外面转悠。”他不是个爱打小报告的人,这次的事情他也总觉得少爷做的有些过了,所以那两位小少爷的举动,自己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没有看到。
姬云轩闻言笑了笑,“我知道了。”她怕是比谁都明白。
“还有……”林忠停了身子,面对姬云轩道:“小少爷,请您不要怨恨少爷,少爷也是为您好。”
“我明白的。”姬云轩依旧淡淡笑着,回答道。
这一次的事情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吧,刻意的讨好和说教没有能够化解兄弟之间的心结,乖巧懂事也没有引起父亲的关爱,可现在,她倒是有些明白为什么人人常说聪明总被聪明误。有时候,太刻意的事情反而适得其反,抱着善念,坚持本心做事才是上上之选。
只是……随着时间的变化,她也渐渐了解到自己到底处在一个什么样的环境之中,也预见到几年后那在现在还依旧单纯的童稚笑声以及温情都将渐渐离她远去。做人难,做人……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