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言语是刀,刀刀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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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恶心顽烟火生。口张舌举是非生。伤人害己过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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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当唯春几个赶来东院的时候,自有家里各管事婆子丫环尽皆闻讯赶来,却是因东院门口没人,只在那处张望,然后听到小侧院在吵闹,自然以为发生大事了,赶紧一个接一个地挤了过来,在小侧院门外头张望。
东院的另两人也打开门探出头来,一个是苏二太太送过来的花容,一个是柳氏送给苏继春的月娇,只是这两个人都不敢说话,便确实是在看热闹。
在唯春说完,自己想起茶山摔跤的话后,花容就想起朴氏归家后落血的事,心里暗暗称快,尤其是十小姐旧事重提,莫不是其中另有隐情?一想到朴氏的手段,她眼里流露出几分恨意,盯着朴氏。
朴氏原来得意的神情明显是一怔,瞪大了眼看向唯春,脸色似打了鸡血一般的红,尖声道:“十妹这是什么意思?!”
唯春也十分着急如玥的身子,知晓母亲不在家,她近日忙得很,她那么娇小的身子怕是真个中暑了。又有奂春在旁劝阻,也无心再与朴氏恋战,可是对朴氏就此罢手,她着实不甘心。
故此,她一字一顿地道:“嫂、子,你要揣着明白装糊涂,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也不怕把事情全抖出来!因为我腿断了再背了个黑锅,我也不甘心!你还要我说吗?”
唯春醒转过来后,旁的事全记得,似乎就摔跤那一件事全然不记得,当时所有的人都很诧异。现下听到她能想起来,于是,所有人的都惊奇地等着下文。
奂春亦惊呆了:十妹什么时候记起那件事?自己在她身边,竟然全不晓得,她可真正是瞒得紧。
陶娘子正扶着如玥,此时一高兴,差点儿一松手将如玥扔掉,幸好金氏与其他丫环也在一旁。陶娘子兴奋地叫道:“十小姐你记起来了!可是背后另有隐情?原来是黑锅啊,我就说十小姐对茶山闭着眼都能走,怎么会摔跤呢!”
小院里、小院外,一干人都尖着耳朵听。
唯春没说话。
金氏使劲拽她让女儿莫多嘴,赶紧发话将众人的视线从女儿身上挪开来,张罗着如何安排如玥:“快,快将表小姐抬到荫凉的地方去。”
这里便是东院,能抬哪去?
屋里,继春很不习惯如男给自己刮痧,只是身子无力,也没法动弹。
如珍红肿着双腮进了屋,对着继春流眼泪,默默地跪下来,哀怨地道:“少爷,奴婢只怕今日服侍完少爷,明日便再没机会了,呜……”
继春自然瞧见了她的伤,认为朴氏如今是一日比不一日不讲理,可是,又能如何?他懊恼地闭上眼,心力憔悴地道:“我,我连累你了,你出去了也好,我是个没用的……我这里有二十两银了了,你拿去,好生过日子……”
如珍绝望地哭道:“少爷,你也撵我走啊?我走无事,可是我却放心不下少爷,到时,谁来侍候你?那些个人,个个都听少奶奶的,谁会知冷知热地侍候少爷您?”
她不敢哭太大了,只能小声呜咽。
如男装作没看见,手上动作不停。
继春听到院外说表小姐倒下去,心里突突一跳,然后又听到了唯春说去岁冬的摔跤另有隐情,一时让如男停下手来,着急穿衣去找朴氏,莫再吵下去了。
如珍连连扶他起来,哭道:“少爷,由着她去吧,你何苦帮她?她若真个心疼你的,怎的会在这时候还与十小姐大吵的?奴婢马上就是要走的人了,也不怕了,以前一直忍着不吭声,今日少奶奶发怒,我自知难沈了。索性有些事,我与少爷一次说个明白嘛……”
继春看了眼如男,如男赶紧点头,慢慢地退出卧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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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奂春对金氏道:“那赶紧抬回表小姐屋里去啊。她方才就一直站在太阳底下,中了暑气了!”
所幸如玥醒转得特快,醒来便要找唯春说话,金氏劝阻,只让女儿一道赶紧送表小姐归屋去,陶娘子很舍不下这里头的事儿,不甘不愿地听从母亲的吩咐行事。
碧乔对唯春说如玥醒了,她才点点头,可是头也没回,只狠狠地盯着朴氏。
而涂氏见少奶奶处于不利地位,发现院里很多人都看着这边,赶紧骂道:“这是少爷的院子,没个规矩的,乱闯了这么多人来!”
她这一吼,看热闹的人赶紧缩头跑了。
朴氏作贼心虚,对上了唯春充满恨意的目光,也有点怕了。
涂婆子在朴氏耳边道:“少奶奶,这事,咱们绝没有对不起十小姐。”
朴氏一听,是个道理。这事只能一口咬死,若自己有半点松动,那今春二伯母闹的那出事,只怕柳氏心里怨气很大,到时会变本加厉地落到自己头上来!
一想到这,她咬牙切齿地道:“唯春,你把话放明白了!你断腿,与我有什么关系!我也失了孩子,我还没找你说呢!什么黑锅不黑锅的?你说话说三分,故意让人想歪了么?你可真正是用心歹毒……”
“嫂子谬赞,说到用心,我远不及你。当日我摔伤了人事不知九死一活的,你说什么自然是反驳不了,现下我记起来了,你如果再拿些事作乔拿势,我却是绝不能姑且这么下去了!你若真要与我算个清楚明白的,我奉陪到底。大家都撕破脸皮,看谁更难看?!”
唯春说得更是狠绝!
朴氏一想她向来就得宠惯了,任性而为的事多着呢,自己新婚之日,她跑到新房来笑了自己一回,自己去娘家探亲归来与柳氏说起娘家的事,她在一旁用下巴看自己……诸多事儿,一想起来自己只觉得委屈,偏继春是个不争气的,不给自己撑腰,临了还老倒灶的。现下继春病着还要向唯春赔礼道歉,若是晓得……
一想到这,她越发心虚了,死鸭子嘴硬道:“你乱编排人!你摔伤了本来就与我无干!莫赖到我身上来!你自个摔倒怎么不问问菩萨,为何摔的是你不是你旁边的韵春?你在我这院子里高呼小叫的,不过是处处看我讨厌,容不下我,要毁我罢了……”
唯春一听,自己断腿倒成了自己活该,她反言讥讽道:“那问嫂子,你那孩子没了,是不是也是亏心事做多了?”
这话听在东院某两人耳里,长长地舒了口气:解气!
盛怒当头,总是话赶话,心中最深的恶念便可能出闸的恶虎,而言语更是刀,刀刀见血。
朴氏一听这话题,哪受得了,想也没想,脱口而出:“十妹,好!你问我这句话,不如问问太太……”
晨露死命地拽住朴氏,惊呼一声道:“少奶奶!”
涂婆子吓得满头大汗,连连拉住朴氏!
显然大家都怕提这个话题。朴氏出口若说柳氏生不出儿子来,那岂不是天下大乱了?这是大不敬,大不孝,只怕就被一纸休出门去了!
可是晚了,她虽没说话,可是唯春听到这话后,立时只觉得朴氏这是拿刀在捅人?凭什么要容许她拿刀?而且还是对父母?
这一世重生,她发誓,再不让母亲因父亲先死而受委屈看人脸色过日子,心心念念的就是想护着父母,而朴氏这话,就是触了她心底里最后一个底限。她再也顾不得别的了。
“嫂子,要我问什么?我知你健忘,不如我也让嫂子回想一桩事来,你怎么不扪心自问:当初哥哥为何中途取消母亲定的婚事,竟是迎娶你进了家门?再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