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如珍保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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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寸草贱子命，高山主人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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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春大闹东院的事，韵春当然不可能没听说，只是碧亭牢牢看住，出不得门罢了。知晓朴氏打了唯春巴掌后，她在廊下逗着没精打采的一只鹦鹉，说着风凉话：
“哼，说到底，也不过是能欺负我了，遇到真正厉害的，还不是照样要做缩头乌龟……”
她这边正说得起劲，奂春一脸疲惫地进了院，想喘口气歇息一下，结果听到了，气恼不已，将在东院忍下来的气，便发作到韵春身上：
“你在这里幸灾乐祸，又有什么可得意的？便是十妹与嫂子闹成什么样，你又能捡到多大便宜？你与东院要是交情好，人家涂氏何必当场就翻脸不认人，卖了你？说到底，十妹与你我还是姐妹，原该你与她相亲一些才是，你在这里说三道四，可对得起你那一肚子圣贤书里讲求的风骨情操？”
韵春几乎被说得哑口无言，到死犹不服气地道：“我又不曾编排些什么，说的也是事实。她要送上门去讨打，怨的是谁？难道还是我的错。”
“你休得意！莫要伤疤未好便忘了痛。上回你的事，可还没有最后罚下来，如今连累我与你同一个院，日日托你的福听那劳什子酸诗文的。我只提醒你一件事：你若这回再想兴风作浪，或者在一边看笑话图个嘴爽，仔细十妹那边有事，太太归家将新旧事一起发作，到时看你还能不能有这闲心说闲话，可莫象前些日子哭哭啼啼……”奂春认为仁之义尽，狠狠地将门“啪”地一声带上。
过了一会儿，屋外传来韵春的哭声。奂春嫌吵，恨不得将她扭送回隔壁院子。
方躺到床上，烦躁得很，好不容易正要入梦，就听到碧亭在外头说，东院来了一小丫环，请九小姐帮忙救如珍一命。
奂春不耐烦地起身，不待碧亭说完，便对她道：“要我去做甚么？我能做甚么？她求错人了。”
碧亭小声地道：“那丫环说，请九小姐看在如珍那个妹子的份上，且太太也说过这院里的事，九小姐还是能说得上话的……”
她说的如珍的妹子，便是奂春先时遣了的那个贴身丫环，猛地被人提起来，奂春一愣，然后冷冷地道：“她妹子早不在我身边做活了，什么情不情的。苏宅也不会真打死个下人。太太离家，可是说了东院的事我是半点儿莫要插手的……你让她与如珍说，我有心无力手长袖短，且让她另寻人……”倒下，将个背对人。
碧亭拿着这些话，前一句自是择清了关系，可是最后一句……她掂量了几遍，也没猜出来九小姐到底是要帮如珍还是半点不想沾身此事。所以她含糊地对那个小丫环道：“九小姐不能插手东院的事，听说方才在东院还被少奶奶训了，她再去，少奶奶岂会给面子的？这事儿，你得再找人才是……”
那小丫环急得团团转，眼泪都哭出来了。“找，找谁？都没人肯帮忙了。如珍姐姐是个好的，我平日得她照顾，这会子她有难，我不能见死不救啊……”
如意被韵春骂出来门，看到这一幕有些幸灾乐祸，当年到少爷身边去的，本来该是自己。
小丫环哭丧着脸路也不看地往回走，碰到了从厨房过来的碧乔，于是当做救命稻草地抓住她。“姐姐，如珍姐姐说你最好，你帮帮她吧。”不顾碧乔阻止，竹筒倒豆子一般将事儿全说出来了。
碧乔生怕她一激动，将自己辛苦熬的汤给弄洒了，小心地护着，闪到一旁，道：“她本来是少爷身边的人，自是少爷作主；你求到我们这边，不如求少奶奶身边的人……”
那丫环听了一下，抽泣道：“少爷哪敢在少奶奶气头上说话的……再说，少奶奶身边的？没一个好的，涂妈妈最可恨，方才就是她说，最该罚的就是如珍姐姐呢……”
“蠢，求她做什么？想死得快啊！”碧乔一听到涂氏就来气，“难道只她一个啊！”
那丫环如醍醐灌顶一般，豁然开朗，千恩万谢赶紧就飞奔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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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院如珍听着那个错报消息的丫环被打得一声接一接地惨叫，渐渐地惨叫声越来越有气无力，只听涂氏气壮山河地院子里叫道：“泼水，醒了再打！”
泼水声之后，是朴氏咬牙切齿的声音：“去叫牙婆来，屋里几个都卖了，大的不是风骚且会主事么？让婆子发落到……”
如珍身子直打颤，脸上被朴氏打了巴掌的地方有些肿胀，她一脸灰败，对着看守自己的晨露央道：“晨露妹妹，求你看在咱们共事几年的份上，帮帮我……”
晨露小声道：“不是我不帮你，只是我帮了你，谁来帮我？少奶奶今日被九小姐气坏了，这会子只想拿人出了气。要怪，只能怪你自个儿运气不好。”
如珍想着之前还是把事情想得轻了，以为不过是被遣走罢了，拿了银两走，如今对她来是奢望。而挨打也是轻的，只是皮肉之苦，真象少奶奶吩咐的那样，让人给卖得不是个地方，那就是不如死了的好。可她还有件最重要的事还没说与少爷知。
“晨露，少奶奶最信得过你，我也不求你在她面前求情了，只是你再让人帮我到少爷面前递一句话，好不好？求你了……你帮我这一回，我感你的恩，你但凡想什么，只需说来，我便……”
“我想要什么？你现在这个境况，还能帮得了我？便是放在平时，我要的，你也无能为力。”晨露认为与如珍是多费口舌，只是到底有几分物伤其类之感。
“也不见得，我现下是不能帮得了妹妹，可若是妹妹帮我这一回，接下来，我自有法子了。你附耳过来……”
晨露不知她卖的什么药，心里存疑，但一想人之将死，她苦苦求自己，必然要给自己十分的好处，难道还想害自己不成？
如珍在她耳边说了一句，晨露睁大了眼，上下打量跪在地上形容不整的她。“可是，少奶奶明明……”
“不错，她确实将汤逼着我们吃了，可是，我早闻风，提前吃了好多绿豆汤，离开后，我又挖嗓子，催吐了大半。”如珍抬头，眼里有一丝精光。
晨露将信将疑，结果如珍又道了句：“少爷有多喜欢孩子，这东院里每个人都晓得，便是太太也是急着盼着的。老爷生孩子怕是铁树也开花，可若是少爷此时有个孩子来，少爷与太太那边，自然就更亲近了，哪用得现下这般作难。帮了少爷亲近太太，老爷自然对少爷也会放心些，少奶奶何必去硬抢，明明可以通过少爷……”
晨露很认同最后一句话，她也劝过朴氏，莫与太太硬碰硬地对上，何妨放低姿态，在太太面前示弱，让少爷与太太多亲近些，偏生一遇到太太与二太太时，少奶奶就老被二太太说动，站到二太太一边去了。有些事，大家都明明晓得最好怎么做，可事到临头，一个疏忽，就前功尽弃了。
如珍见她不象方才一块铁板了，再次道：“晨露，你的心事我知，你不想被少奶奶弄到少爷身边来，可是厢房还有两个盯着少爷呢，人人都想在少奶奶之前得个孩子，少奶奶能不急？她自然不能让那两个占了便宜去的，偏生少奶奶在少爷面前拿乔，不给少爷下台，少爷自不进少奶奶的房门。便是进了屋，少奶奶连床上也使唤着少爷……”
晨露一阵脸红，她到底是没有嫁人，却是也隔了一堵墙侍候少奶奶与少爷行房的，知晓少奶奶在床上也是个强势的，嫌弃少爷这不好那不好，弄得风月全无，少爷一到要与少奶奶同屋的时候，就发愁……这些事她自然看在眼里，可是没想到如珍也晓得？难道是少爷与她说的？一想到少爷是个面皮薄的，一个男人怎会多嘴说这些？
“……他日少奶奶若是急了，必然要安排一个信得过的到少爷屋里来。你也晓得，少奶奶这事不是没干过，她之前的几个贴身丫环，哪个还在的？如今也只有你了。你若救我一命，好歹我在少爷身边，你还多了一个挡箭牌，我这里过了难关，央少爷替你寻门亲，你也就解脱了。可好？”如珍深入浅出，掰开了揉碎了，将一切利害关系说与晨露听。
“少爷真会听你的？听你的也不至于将你给少奶奶发落了……”晨露对继春的懦弱十分不看好。
“那是他不晓得我现下……之前我没想到是这个结果，可是少奶奶方才发话，怕是逼我往死里去的。左右不过一个死，既然这样，如果你也不帮我一把，莫若现下便死在这屋里！”
如珍咬着牙道，将头上一支钗子拔了下来。“纵是我死了，我也得让少奶奶不好受，在黄泉化做鬼也要绕着这个院子转上她一辈子去……但凡待我不好的，哼，我也学少奶奶，宁负他人，且莫让他人负了我！”
她以死相逼，晨露吓得面白如纸，如珍死了不要紧，到是少奶奶可是一定会赖到自己头上么？忤作来验尸，到时一尸两命，少爷那处怕也会怪自己见死不救……
晨露气恨恨地道：“你为何不早与少爷说了？这会儿竟拿此来要挟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