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婚 第五十八章 上眼药水
作者:一文钱员外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第五十八章上眼药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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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谗人之嫉妒兮,被以不慈之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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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柯氏从柳氏正院出来,一进到朴氏屋里时,眼前一亮,发现屋里一径花罗纱幔,家俬皆焕然一新。堂上一溜儿崭新的楠木螺甸梅花图案太师椅,金灿灿的木质感,与白色梅花交映,再衬以俱是云石的后背与椅座,人一坐下去,只感沁心的凉爽。

  柯氏坐下来,屁股挪了一下,“啧”了一声,道:“了不得了,才几个月不见,你这厅堂已焕然一新,富丽堂皇起来了,跟金銮殿似的,这是哪请来的匠人,啧啧,这手艺不差啊,比得上当初你姨母我当年出嫁的那些,可惜我那些嫁妆那年屋坏,毁得个七七八八的……”

  朴氏笑道:“自然比不得姨母的嫁妆,毕竟这要描金妆画的,上头不许可,便是这般,已然说太过于奢侈了。”

  虽是谦虚之词,可到底是流露出若干显摆之意,更何况,接下来朴氏又说起这个工匠用是近海处的,这些家什都是差不多千里外运过来的,在南江府也是少见。

  涂氏也接着话题道:“听说南边海州府那处可是比南江府还热闹,多的是番人番货,人家图的就是稀奇,货色那是琳琅满目,眼花缭乱的。哎呀,二太太,您是不晓得……”

  一个“不晓得”,在“万事通”柯氏耳里就直分不顺耳了,有些不高兴了,打断她的话:“什么我不晓得!这东西也不见得有多稀罕,不过是些奇巧花哨玩意儿,只我们书香门第,向来是节俭持家的,可比不得你们奶奶这儿,有钱大把花销来……”

  涂氏知自己说错话了,赶紧赔礼道歉。

  柯氏歪着头,不看她也不看朴氏,得理不让人地挖苦道:“唉,如今你们是有钱人家,我们家境贫寒啊,便是亲戚,纵是长辈,登一次门还要被人讥笑一回的……”

  朴氏赶紧说了涂氏几句不对,接着对柯氏陪笑认错儿,叫屈道:

  “姨母,现下这些家业,到底也不是我们名下的,老爷在一日,当家权就不是继春的。就说南头与海州府的生意,那还是陶家人插手打理的呢……”

  柯氏白了她一眼道:“你同我说这个做甚么,要怪也怪你们继春,不争气。要不然,这哪里有外姓人的事?”

  朴氏十分认同,连连点头,道:“是啊,是啊,姨母,继春就是这窝囊样,偏生对南头的生意不上心,若是他去了,自然少不得给姨母与嫂子带几样回来的……”然后对晨露道,“去我房里将那匣子拿来,让二太太选几样喜欢的来。”

  柯氏一听这话,便知朴氏要送自己东西了,于是不再计较。其实她刚才发作于涂氏,不过是眼红外甥女这些家俬之余。此时眼睛仍四处打量,透过两层衣衫感受后背云石的沁凉,只觉外头酷热的夏天,凉意全无。心里却暗暗算计着这得花多少钱啊。

  跟在她身边进来的戚氏已然被吓了一跳,瞧着厅上摆着的两个硕大的梅花瓶,几上的一个白瓷将军罐,缓缓坐下来,手里细细把摩着椅上光滑浸凉的扶手,细瞧接榫处,真个严丝合缝,好似就是一整块木石雕就出来的。“四弟妹,这得花多少钱啊?”

  柯氏骂道:“瞧你眼皮子浅,小家子气的,说得这些话来,让你四弟们恁地看笑话。幸亏不是外人。”她骂完,问道,“那原来那套紫檀的家俱你怎么打发了?”

  朴氏得意地道:“那个啊,我本来想放到前院客房里去,只是厅里的家什到底放下不,继春便说还是放库里,届时冬天再搬出来套上罩子用。我就是嫌它色重,也太老气了。姨母,您说我这年岁就用那么深的色,天天瞧着,别提多憋闷了,还是这套喜气,亮堂,看着心里就高兴些。”

  戚氏一想到那么上等家什竟搬到库房不见天日,多糟尽啊,于是小心地劝道:“四弟妹,紫檀贵气稳沉,方才在四婶厅里瞧得是便是紫檀螺甸的,黑亮透光,衬着白色螺甸,嵌了些金,可真正好看得紧。咱们家里……”

  柯氏咳了一声,骂了声:“不会说话就莫说,没人当你哑巴。”

  戚氏赶紧住了嘴,讪笑了一下,转了个话题,道:“四弟妹这处,倒是凉爽得很。”

  朴氏指了指屋角几处青花盂盆,道:“一听姨母要来,我这处赶紧便让人取了冰,先给这屋子降温。姨母,现下可觉得凉爽……”

  柯氏数了数眼前能见到的冰盆,至少五六盆,不知这一天朴氏要花多少,这要是一摆宴了,这冰的花销就足够自己一家十多口人的一个月花销了,若是寻常人家,大抵会抵上几年的花费了。

  “你如今也享福了,唉,只可怜你姨母我,算了,算了,不提了……”

  朴氏一见她这般说,便立时后悔方才不该太过于夸耀了,赶紧收了笑,诉起苦来:“姨母,我……我这也是强作欢颜啦,你是不晓得,继春,继春竟然瞒着我,与一个丫环私通了,还怀上了孩子……”

  “姨母再三交待,让你管好屋里的那几个,你倒好,我这才离开几个月,你这院里马上就要出来一个庶长子了。你难道要我说多少次,这男人啦,个个都象好臭肉的蝇……”

  她说得顺口,晨明捧着首饰匣子进来,听得这话,心道:二太太这是连带自己也骂进去了,男人若都是蝇子,那女人都是臭肉?也难怪二老爷不敢在屋里多看女人,只怕多看一眼,二太太这嘴,会说出什么来。这时,晨明在心里无限同情继春少爷的生母——桂姨娘了。

  朴氏说如珍就是一个不会叫的狗,着实可恨,自己竟被她骗了过去。“那贱婢很是狡猾,姨母带来的药,涂氏让人给煎了,我明明有让她喝,谁晓得她肚子竟然没事……”

  朴氏叫柯氏一声姨母,实是其母亲与哥氏同为姐妹,朴氏母亲早逝,朴氏父亲曾为七品地方官,性刚正不懂迂回,得罪了上司,后又被人讦告,在牢里受了罪,放出来不久就死了,朴氏兄妹被寄居于苏家二太太柯氏宅子里。要说柯氏对朴氏兄妹有多好,不见得,否则继春年幼时与姨娘住在等同于下人的小屋里,而朴氏就是隔墙而居,可见继春与朴氏在柯氏眼里也是一路货。可是柯氏那人是用你时便器重你,朴氏就是柯氏手里的一个棋子,保是她自己不自知罢了。

  涂婆子一听少奶奶提到自己,生怕二太太说自己办事不利,于是只好将祸水引到如珍身上,添油加醋说如珍如何使心眼儿,院里其他几个都没有怀上,便是连花容都没有喜,可见如珍有多厉害。

  柯氏眼睛看了看晨明放在几上的雕花喜鹊首饰漆匣,道:“你啊,真是没出息!放继春身边的丫环你自己不挑个合意的,随时敲打敲打,怎么成?”

  朴氏继续上眼药水,哭道:“姨母,继春如此靠不住也便罢了,只外甥女苦便苦在自个儿做不了主的。上头太太发话,竟让如珍住以她屋里去了。您说,这让外甥女的脸往哪里搁啊,还让我安排抬那个贱婢做姨娘的……”

  柯氏听到此处,手一拍扶手,“啪”的一声肉响,怒道:“岂有此理,她便是家姑又如何?哪有这般管事管到儿子屋里的事来了?太可气了!你放心,这事我自为你讨个说法的!”

  “姨母休怒,秀儿同姨母说这些,也不过是吐吐苦水罢了。姨母要是为了秀儿的事,与太太发生口角,秀儿罪过大了。”这时朴氏打起退堂鼓来,更多的是一副欲语还休的样子,支支吾吾不肯吐实话一般。

  柯氏盯着她道:“你是不是还瞒了我什么?”

  朴氏摇头,却是更委屈了,半晌方才哀怨地道:“怪只怪秀儿瞎了眼,不记事,竟然忘了如珍最初便是太太指给继春的……”

  “什么?是柳氏给继春的?你怎么这么傻啊!当年你姨母我就是吃了她一亏,如今你怎么又被也算计一回了!不行,这口气我可受不了!”柯氏一听到如珍是柳氏给继春的,立时动了真怒,当即起身,指着朴氏就往正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