缱绻江山 第六十四章 惟愿安息
作者:湛十三少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砰砰砰”,几声沉闷的敲门声持续的响起,引得路上的众人露出了探询的目光,谁家的人这么急,大清早的就来求医。

  揉了揉惺忪的双眼,药童先开温暖的被窝,披衣起来开门。

  门外的晨曦略显暗淡,照射在门外的人身上,让药童看不分明。

  “小若,徐大夫在家么?”孙谨旸的声音颇显焦急。

  捂唇打了个呵欠,小若抹去眼角的泪渍,咕哝道,“孙大哥,这才什么时辰,你就来叫门了?”

  无奈的将小若推开,孙谨旸跨步而入,便往后院走边回答,“实在是情况紧急,昨晚上瑗瑗回来了,可是又晕倒了,我才来麻烦徐大夫的!”

  说完,身影就消失在了门帘后面,留下了一脸呆滞的小若。

  那个已经失踪了三个多月的张家姑娘昨晚竟然回来了?

  听消息说,寻找她的榜文都已经发往全国了,可是那么长的时间中,都没有她一丁点的消息,如今竟然回来了?

  睡意一下子跑得精光,小若飞快的穿衣叠被,敢在徐岩出来之前,打理好了自己。

  刚拿起师父的药箱,就看到门帘掀起,神情些微激动的徐岩踱步而出,身后跟着孙谨旸。

  “师父,我们这就去张家么?”

  将药箱背好,小若凑到徐岩身边,开口询问。

  点了点头,徐岩沉默着走出了门,小若立即跟上,三人迎着天边的朝霞,脚步匆匆的急赶而去。

  刚刚拐过街角,来到巷子口,徐岩就看到巷口外面围了不少的人,神色各异。不知说着些什么。而通往张家的的路被这些人给堵得满满当当,三人竟是无法通过。

  见状,小若立即近身,扭着身子挤向外面的人群,口中还不停的说着,“借过,借过!”

  陆陆续续的,更多的人发现了他们,一看是徐大夫,立即自觉的让开了一条路。容他们过去。

  没想到人这么多,竟然一直延伸到张家的门口,当他们好容易挤过了人群。来到门口的时候,均是出了一身的汗。

  徐岩抬眸打量,门口已经挂上了白布,两盏煞白的灯笼静静的垂在屋檐两边,小院中不时有人来回走动。气氛是压抑的沉闷。

  刚才路过的人群中,不时传来的阵阵私语,让徐岩的心潮此起彼伏。

  “真是老天造孽啊,这失踪的女儿刚回来,她娘就去世了,听说。就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上唉!”

  “真的假的?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那个小姑娘真的回来了?”

  旁边的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妇人,只因看到人围了这么多。好奇之下,才来凑个热闹,没想到,那个被官府发榜寻找的失踪小女孩竟然回来了,瞪大了眼睛问着身边的人。

  “当然是真的。除了孙家,就我们家离他们近。昨晚上我都听到模糊的哭声,这不今儿早上一看,就挂上白布了,问了孙家的老嫂子才知道,张家姑娘昨晚回来了,可是她娘却却”

  老妇人实在是说不下去,长叹一声,随即转身看向要进门的徐岩几人。

  其他的人听闻,也都停了话茬,安静的听完老人的话,跟着她的视线望过去。

  将身后的纷扰抛诸脑后,徐岩神色肃穆的来到屋中,一眼就看到了在屋中静坐的朱祐樘。

  心中惊骇,他怎么会在这里?还是这个时候?

  来不及多想,徐岩来到他身边,拿过药童递过来的药箱,开口相问,“樘少爷怎会在此?”

  朱祐樘并不答话,先是看了看右手边紧闭的内室,随后转向左手边半掩的门扉,神情凄然。

  “徐大夫,麻烦您先看看瑗姐姐吧!”

  缓缓起身,朱祐樘脚步沉重的走向了那扇虚掩的门。

  徐岩进门,将药箱放在桌子上,透过窗子射进来的光线,看向躺在床上的人。

  苍白的皮肤上,尖细的下巴瘦的让人心惊,眼下的乌青浓重,混着未干的泪痕,更添了几分脆弱,这还是曾经那个机智可爱的女孩子么?

  不忍将她弄醒,徐岩坐在床边的凳子上,拿起她骨瘦如柴的纤细手腕,凝眸把脉。

  良久,他才将其放下,眼神示意朱祐樘,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

  “娘亲,您看我绣的怎么样?”

  拿起手中的巾帕,张瑗语气期盼的看向身边的金氏。

  “噗”一声轻笑刚从口中溢出,金氏就看到张瑗的脸上顿时乌云罩顶。

  立即捂住了唇,金氏连忙借过张瑗手中的绣品,看了半晌,才疑惑的转向女儿,“瑗瑗,娘亲看你这只鸭子绣的很是传神哪!”

  听闻,张瑗无语凝噎,好一会儿,才瘪了嘴,无奈的说道,“娘亲,我绣的是鸳鸯,鸳鸯啊鸳鸯,不是鸭子!”

  水眸瞪得浑圆,金氏惊讶的开口道,“啊!是鸭子么?哎呀,是娘亲不好,竟然将鸳鸯看做了鸭子,嗯嗯,不错不错,瑗瑗,你的鸭,啊,不,是鸳鸯,简直是栩栩如生!”

  简直是欲盖弥彰,张瑗翻了个白眼,当她看到娘亲眸子里的戏谑的时候,更肯定了娘亲是故意的这个念头,故意这么刺激自己!

  沉默的拿走巾帕,张瑗背对着金氏,垂下了头。

  金氏见状,心中叫了一声不好,瑗瑗不会生气了吧?连忙掰过了她的身子,开口安慰道,“瑗瑗,是娘亲不好,娘亲逗你玩呢,你别在意哪!”

  绷着小脸,张瑗故作沉重,金氏更加温柔的安抚,只想女儿展颜。

  良久,才看到女儿神情渐渐舒展开来,金氏刚要舒一口气,就看到张瑗不经意翘起的嘴角,这才明白过来。

  “好啊,瑗瑗。你根本没有生气对不对?”说完刮了张瑗的秀鼻一记。

  眼看事情败露,张瑗立即钻进了金氏的怀里,不住的乱蹭,“哎呀,娘亲,您不也逗远远来着,嘻嘻,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您说,我做的对不对啊?”

  稳住了想要下落的身体。金氏揉了揉女儿的发顶,没好气的笑道,“女红不好好学。这些东西倒是学的通透,回头我得好好说说你爹爹,让他别教你这些用不上的东西!女儿家家的,还是学好女红要紧!”

  说完,将张瑗推出了怀抱。拿起她的巾帕,展开在两人面前。

  “来,瑗瑗,这里这一针,应该这么走”

  虽说老大不愿意学习这些个针线活,可是看着娘亲面上的认真。张瑗遂敛了笑意,垂首凝神细听。

  金氏说完,就将巾帕重新递给张瑗。将小簸箕交给了她,温柔的看着她重新开始,捻线下针。

  看着自己重新修改过的针脚,张瑗满意的点了点头,微笑着说道。“娘亲,您看现在怎么样?”

  随即抬起头。望向身边,可是目中所及的空荡,让她唇角的笑意瞬间凝固。

  刚才还戏弄自己,温柔的教导自己的娘亲,不知何时,已经不在她的身边了。

  不安紧紧的抓住了张瑗,她立即起身,膝上的小簸箕滚落在地,其中的针线撒了出来,满地纠缠。

  攥着手中的巾帕,张瑗高声唤道,“娘亲,您在哪里?”

  安静的屋中,没有传来那永远温柔的回答,她不死心的再次唤道,“娘亲,您在哪里啊?瑗瑗不想玩捉迷藏,您出来好不好?”

  找遍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都没有那抹熟悉的身影。

  她奔向另一个房间,没有;院子里,没有;后院,没有;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她不放弃的想要开门去寻找,可是刚踏出门槛,脚下一个踩空,紧跟着身子就以极快的速度坠落了下去。

  张瑗心中惊骇,尖叫道,“娘亲!”

  送走了徐岩的朱祐樘,回到屋子里,看着眉头紧蹙,直冒冷汗的张瑗,刚想要伸手,就听到她一声惊叫,紧跟着双眼睁开,神情惊恐!

  还不及他回神,就看到张瑗“蹭”的一声,起身,掀开了被子,跌跌撞撞的跑下了床,在屋中来回的翻找着。

  看着她脸色慌乱,口中不停说着,“在哪里?究竟在哪里?”朱祐樘心痛不已,语带哽咽的说道,“瑗姐姐,你在找什么?我来帮你好不好?”

  可是张瑗恍若未觉,仍在四处翻腾,箱笼乱了,案桌上一片狼藉,朱祐樘看着她又重新爬上床,将被褥翻得四散。

  忽然,一个白色的东西从掀开的被子中飘落了下来,朱祐樘上前拾起,垂眸望去,原是一方泛黄的白色巾帕。

  “瑗姐姐,你是在找这个么?”

  张瑗回身,望着他手中的巾帕,些微楞神,然后就飞快地跑下了床,从朱祐樘的手中将巾帕夺了过去,看了片刻,然后将其捂在胸口,蹲下身子,泪雨滂沱。

  “娘亲在哪里?”

  双眼肿痛不堪,张瑗只好眯着眼,问向朱祐樘。

  “云姨还在屋中,峦叔陪着她呢!”提到云姨的时候,朱祐樘身子一动,颤手指向对面的房间。

  闻言,张瑗立即起身,看着对面的房间良久,才拖着步子,一步步的来到门前。

  抬起手,想要推开门,却又放下,如此反复几次,张瑗握紧了手中的巾帕,深吸了口气,终于推开了这扇隔着阴阳的门。

  听到声音,张峦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将过去,嘶哑着声音说道,“瑗瑗,你醒了?”

  点了点头,张瑗来到床边,看到父亲解开了娘亲的衣襟,拿着手巾递到她的面前。

  “瑗瑗,我们来给你母亲净身吧。”

  接过巾帕,张瑗在床边坐下,目睹张峦颤抖着手擦了第一下,“娘子,多谢你对我倾心以待,愿意和我执子白首。”

  伴随着张峦坠落的泪,第二下轻轻落下,“娘子,多谢你为我生儿育女,辛苦操持家务,给我一个温馨完整的家。”

  抬起手。余久,张峦才擦拭了第三下,“娘子,你可知,此生能够相遇,纵然情深缘浅,我亦心甘如怡!”

  说完,将金氏侧着身子,对着张瑗说完“背心四下!”之后,张峦扔了巾帕。逃也似的离开了。

  张瑗素手微抬,凝视着金氏安详温柔的容颜,抚摸着她早已冰冷的背心。好似这样就能温暖几分一般。

  “娘亲,我回来了!”

  “娘亲,我的女红还是那么差劲,鸳鸯还是那么像鸭子,您不在。没有人教导,我将来嫁不出去,可要怎么办?”

  将手中的巾帕展开,张瑗擦拭了第一下。

  “娘亲,您总是说我笑靥如花,可是。以后我要是笑不出来了怎么办?”

  第二下之后,张瑗放下巾帕,双手扯着嘴角向上扬。含泪说道,“娘亲,您看好不好看?”

  身后,望着这一切的朱祐樘,早已经泣不成声。大口的喘着气,靠着桌子来稳住身形。

  “娘亲。您放心,我会照顾好爹爹,还有鹤龄,延龄的,只是以后没有人和爹爹合奏,他肯定该寂寞了,没有人给鹤龄和延龄讲故事,他们肯定不会好好睡觉的。”

  第三下擦完,张瑗弯下了身子,在金氏的耳边低声絮语,“娘亲,谢谢你,谢谢你给了我这一世的疼爱,来世,换我来疼你好不好?”

  “娘亲,您您一一路走好!”终于将第四下完成,张瑗默默地将金氏的衣襟穿好,扭头看向朱祐樘。

  “阿樘,你来扶我一把可好?”

  忍住了眼中的泪,朱祐樘上前将张瑗搀扶着起身,在她的示意下往门外走去。

  已经在门外等候多时的孙大娘,看见两人出来,将正啼哭不已的两兄弟,交给他们,自己往屋里去了。

  “呜呜姐姐娘亲在哪里?呜呜”

  扑进张瑗的怀里,张延龄哭的撕心裂肺,一旁的张鹤龄则是默默地流泪,眼中的伤痛,让她不忍目睹。

  抚摸着两人的后脑,张瑗轻声说道,“延龄,鹤龄,以后,姐姐会照顾你们,所以我们让娘亲安心的走好不好?”

  “不要!呜呜呜呜不要,我要娘亲,我要娘亲!”探出头,张延龄说着就要往屋里冲去,被张瑗死死拦住。

  看着院中忙碌的父亲,还有一些来回走动的陌生人,张瑗抱紧了怀中的张延龄和张鹤龄,来到孙谨旸身边。

  “孙大哥,这些人是?”

  早已经注意到张瑗醒了,可是孙谨旸却没有近前,只是远远的关注着她。

  此时,听她相问,才开口道,“这是我找来的置办灵堂的人,只是仓促了些。”

  语中的愧疚掩也掩不住,让张瑗心中更不是滋味,刚要开口,就被进来的人打断。

  “瑗姐姐!”

  一个白色的身影飞快的扑了过来,张瑗赶紧接住,打眼看去,却是一脸悲戚的柯华。

  “呜呜瑗姐姐”想要出口安慰,却不知道说什么,柯华只不停的叫着张瑗。

  抹去了柯华脸上的泪,张瑗望向她身后的柯郁,“柯大哥,好久不见了啊”

  想要上前,却及时的止住了步子,柯郁神情关切的看着她,柔声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说完,指了指身后的人,“这是我娘让我带来的人,说肯定能用的上,我爹去上朝了,下了朝之后,他们一同过来。”

  张瑗点了点头,刚要道谢,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跨了进来,父亲已经迎上去了,却是一身素服的康宁熠和一个不认识的中年男子。

  无暇多顾,张瑗望向身后的朱祐樘,“阿樘,你出来多久了?你家里可有人知道?”

  朱祐樘苦笑道,“昨晚到现在吧!无人知晓”

  闻言,张瑗惊住,他身为太子,一夜未归,还不知去向,只怕皇宫里就快闹翻天了吧!

  立即来到他身边,张瑗面色沉重。“阿樘,回家去,现在就回去!”

  还不等他拒绝,她又加了一句,“你若不回去,我以后就不要再见到你,我说到做到!”

  被张瑗脸上的决绝吓住,朱祐樘看了看场中均是满身伤痛的众人,咽下了心中的不舍,轻轻的说道。“好,我回去,瑗姐姐。云姨走了,你若再不见我,我可怎么办?”

  说完,蹲下身抱了下两兄弟,向张峦打了声招呼。眷恋的看了一眼张瑗,随即大步离去了。

  紫禁城乾清宫

  “还没回来么?”一道急切的怒吼和着落地的清脆碎裂声,在这帝国的最高权力中心响起。

  看着缓缓地落的沙漏,朱见深气急败坏,负手,在大殿中不停的来回走动。

  身后的怀恩看着眼前急怒的皇帝陛下。担忧的看了看门外。

  来到朱见深身边,怀恩躬身,小心翼翼的回道。“陛下,殿下还未归来。”

  “这小子,都什么时候了,还没回来?为了那么个人家,竟然连宫规都不顾。简直是无法无天,他就是这么当太子的么?”

  眼看着就要到早朝时刻了。他竟然一夜未归,昨晚匆匆出宫,还惊动了锦衣卫,真是不成体统。

  “哼,你们还说他沉稳知礼,就这个样子,朕看还是贞儿说的对,就一个扶不起的阿斗!”

  又将一个笔洗给扔到地上,朱见深坐在龙案后,急促的喘着气,怒道。

  闻言,怀恩心惊肉跳,陛下为何这么说?竟拿殿下比喻那后蜀的阿斗?

  眼看着陛下对殿下的疼爱,一日少过一日,对于邵妃所出的四皇子却是越加喜爱,他心急如焚,找这个样子下去,陛下只怕

  接过内侍递过来的清茶,怀恩谨慎的靠近朱见深,打量了一番他的神色,才缓缓开口,“陛下,虽说殿下罔顾宫规,可是,另一方面,在殿下身上,微臣却看到了您的影子一般。”

  接过清茶轻啜一口,朱祐樘挑眉,疑惑的问道,“怎么说?”

  “陛下,微臣还记得,那时您也如殿下这般年纪,而微臣当时还是个卑微的低等内侍,您却对微臣关切有加,殿下这般对待那户平民,可不因他是您的儿子么?从那之后,微臣就已经立下誓言,此生为您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不知不觉间,您已经成长为了我大明的英主,而微臣却已经年老了。”

  听怀恩这么一说,朱见深的眼前浮现出当年那段让他惊恐的岁月,心头对于朱祐樘的不满,暂时搁置了下来。

  正逢此时,有内侍前来禀报,说是朱祐樘已经回宫,先去向太后请罪了。

  缓缓起身,朱见深走向门口,望着仍凝立不动的怀恩,没好气的说道,“还不走?不是说在所不辞的么?”

  怀恩猛地抬头,看着朱见深远去的背影,握紧了袖中的手,跟了出去。

  接下来的几天,那发生的一切,好似是在播放着的慢镜头,设祭,哭丧,守灵,一点点的在张瑗眼前放大,她却木然的看着这一切。

  来来回回的人,交梭如织,先是柯家,后来是康家,还有父亲的至交好友,相熟的邻里,一一前来祭拜,间或有些陌生的人来,满心悲伤的张瑗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头七的晚上,从不信鬼神的她却期待着能够见到奇迹,让她再感受一次娘亲那温柔的灵魂,可是直到她哭的肝肠寸断,父亲也晕了过去,鹤龄和延龄哭着睡着,仍是什么都没有,而长明灯竟连一丝一毫的晃动都没有。

  为什么?她已经错过了最后一面,难道连这最后的请求也不能如愿么?

  看着道士们做斋完毕,父亲找来的八个人,将装着娘亲的棺木缓缓抬起,一身麻衣的张瑗举高手中的瓷碗,猛地摔向地面。

  伴随着噼里啪啦碎裂一地的,不止是一只碗,还有张瑗早已经伤痕累累的身心。

  跟着已经来到门口的棺木,张瑗牵着弟弟们的手,举起了手中的白幡。

  刚刚跨过门槛,迎面而来一阵猛烈的大风,吹散了前方人手中的纸钱,霎时,漫天的纸钱迎风飞舞,将张瑗行进的每一步都烙上了别离。

  路边凝聚了不少的路人,相熟的,陌生的,议论纷纷的,指指点点的,紧抱着母亲牌位的张瑗,浑若不觉。

  阿樘请人给您挑了一处最高的山岗,我去看过了,那里可以看到我们的家,到时候,您就可以随时看到我们了。

  春日,会有盛开的春花陪伴着您,到了夏天,还会有明月清风,苍翠笼罩,绝不会热着您,深秋也不怕哦,回头我种上很多的果树,你想吃了,直接伸手就能够着,冬天就比较安静了,不过您那个温淡的性子,只怕也不爱那满山的喧闹吧?

  迎着萧萧北风,这列充斥着悲伤的队伍,曲曲折折的蜿蜒在行进的道路上,向着那座宁静的安息乡徘徊着,蔓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