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开始,大家都怀疑,仙界做出这番表态,其实是先下手为强,目的是让他们的声讨变成无理取闹,倒是仙界就可以顺理成章的收拾他们了。但是,后来经过多方渠道打听调查却发现,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情,仙界对他们的态度从梦仙谷存在开始都不曾变过,而且还因为梦仙谷很长一段时间没有飞升成功的妖而感到愤怒,认为是他们不务正业。
那么,既然不是仙界看梦仙谷不惯的话,大妖们俱都渡劫失败又很快死亡是怎么回事?
然后,有大妖又猜测是人类的修行者做的怪,因为在人类修行者眼中,精怪与妖都很坏,他们的口号从来都是:降妖除魔,替天行道。而最重要的是,妖的内丹对人类修行者的修炼非常的有益处,所以会不会是人类为了得到妖的内丹而做出的这种事情?
在那一阶段,除了还不知世事的精怪与小妖们,大妖们对人类非常的敌视,只是,后来的调查以及发生的事情却又证实一点,渡劫失败又很快死亡并非是人类修行者做的怪。
人类修行者要的是妖体内的内丹,但是,渡劫失败后很快死亡的大妖们的内丹都已经被雷劫的天雷给劈的完全碎裂,没有了一丝能量的内丹就只是一个无用的石块而已。
而且,后来,当没有到达渡劫期的大妖们成为谷里修为最高深的时候,这些大妖们又一个接着一个的变得疯狂,或者是走火入魔,如此一来,大妖的内丹对人类更是无用。
也因此,梦仙谷里剩下的妖们又排除掉一个猜测,只是,如此一来,又该是什么原因?
终于,因为这些妖们的情绪变化,压抑与沉重蔓延到了整个梦仙谷,除了那些什么都不懂的刚刚成精的,谷里所有的生灵都被一股未知的恐惧所笼罩。
这时候,所有的妖们才发现,梦仙谷的这番变化,是从修为最高深的开始,当他们都死亡后,就降落到修为次高深的,然后是修为较高深的,最后,甚至是刚刚成为大妖的。
这一番变化说快不快说慢不慢,但也持续了两千多年了,到现今,只剩下他一人见证着梦仙谷的这一变化,只是,他的时间已经不多,恐怕也见证不了多久了。
“到现在,您仍是不知道到底是何原因吗?”两千多年了,还没弄明白?
“当切身体会过之后,老朽才多少明白一些,但至于为何,老朽仍是不明了……”
“那么,您体会到了什么,又是明白了什么?”唐笑被这件事勾起了很浓的兴趣。
他陷入沉思,目光变得深远,眼神渐渐涣散,片刻后,他轻声喃道:“是死亡……”
“你知道吗?”他的眼神重新恢复焦距,看向唐笑,自问自答道:“老朽的先辈们啊,他们每一个最后留下的话都是同一个意思——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唐笑怔住,她不是很理解他的话,死亡,很可怕吗?
凡人的寿命很短,最多不过百年而已,对他们来说,生与死是一个循环,是一种轮回。
怕死是人之常情,但当死亡真的要降临的时候,这种惧怕反而会消失不见,他们会积极的生活,会认真的做好自己的事情,会变得无比的珍惜身边的一切,因为他们都知道,死亡是谁也避免不了的,而死亡也不过是另一个开始罢了。
那些身患绝症之人不就是一个又一个的鲜明的例子么?
谁都不会想死的,只是,谁也都深深的明白,死亡不是你说不想就不会到来的必经过程。
“所以说,您的那些先辈们其实是因为不想死,不甘心死亡,才会发疯或走火入魔?”
他点头,“是的。他们被这感觉深深的折磨着,只是多数都变得疯狂或者是走火入魔,也有的先辈会选择自我解脱,或者是废掉一身修为,去人间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唐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在凡人的认知里,妖精们都是很强大的一种存在,他们有法力,会法术,然后,他们几乎与天齐寿,比凡人多出不知多少倍的寿命。但是,此刻,她却发现,这些被凡人们认为很强大的妖精们,心理竟是如此的脆弱,竟是这般的不堪一击。
死亡,不过如此而已,真有这么可怕吗?
她自己也是经历过一次死亡的,是几个月前的那次小车祸,唐笑现在回想起来,真的觉得自己是与死亡擦肩而过,别看那次车祸小,但她的经历却很是惊险无比。
农村、乡镇的公路的两旁都是农田,而经过数次的修路后,公路至少要比两旁的农田高上两米的距离,并且坡度还很陡,坡上面还有着长的半米高的各种杂草。
当时,她在车子还没滑下公路的时候就被甩出车内,从公路上滚下这很陡的坡,然后滚进坡底的壕沟内,她是平躺在壕沟里的,那个壕沟不深也不大,她躺进去后刚好把壕沟给填平了,然后那辆车也不知司机是怎么弄得,竟是从她的胸前压过去的!
最后,那辆车撞到一颗树上,被迫停下来,但却也哐当一声的翻了过去,正正好好的压在她的身上,她一睁眼看到的不是天空,而是黑色的车底!
如果,不是有那个被她填平的壕沟,如果不是有那颗树,如果那个坡上还有什么七零八落的石块的话,只怕她也不是现在的她了,那次,真的是感觉自己鬼门关走了一趟。
但是,她却并没有什么恐惧的心理,就是事后回想起这番经过来,也没觉得有什么。
死亡,真的没有那么可怕,不想死,只不过是不想失去身边的一切。但是,有必要怕吗?
“不理解,对不对?”唐笑的脸上写明了一切心里的想法,他笑笑。
唐笑很老实的点头。
“所以,这就是我们妖精与你们凡人的区别。”他发出感慨,“所以,你们凡人才能统领这个世界,所以,除了你们人以外的那些生灵们,包括修行者们,都选择了避世。”
唐笑默然,自从毛爷爷说了一句“打倒一切牛鬼蛇神”之后,科学成了这个世界、这片大陆的主流,人们都崇尚科学,认为一切非科学的、不可解释的都是迷信——不可信!
“那么,您呢?”她忽然抬起头,黑眸紧紧的盯着他,问道:“您觉得死亡可怕吗?”
“最开始是这么认为的,不只是因为老朽身为一只妖,还因为见了太多被死亡折磨最后痛苦而去的先辈们。”他抿了口茶,带着淡淡悲伤的声音继续说道:“但是,现在当真的切身体会过之后,却反而觉得,其实死亡也没有那么的可怕。而且,你可能理解错了,梦仙谷里大妖们包括现在老朽所感受到的死亡,并不是你们凡人的那种。”
“什么意思?”唐笑很不解,死亡,不就是这一种吗?
“你们凡人是知道自己总有一天会死,但老朽的先辈们以及现在老朽所感受到的不是这种‘知道’,而是一种恐惧,不是因为怕死而产生的恐惧,而是死亡自身带来的恐惧。”
“老朽这么说,你能听明白吗?”他淡淡的笑着,一双黑目静静的看着唐笑。
唐笑皱着眉苦思了片刻,但想了又想,分析了又分析,还是不怎么懂,她茫然的摇摇头。
“那这么说吧,你知道‘死’到底是什么意思吗?”他笑看着唐笑,眼里充满睿智的光芒,在她张口要说出些什么前,他微微摇头,道:“你可能会说,死其实就是一种消亡。”
“不是吗?”唐笑反问,生死对立,所以‘死’不就是生命的消逝吗?
他摇头,“是,也不是。消亡只不过是死的外在表现形式,那么,死的真正意义是什么?”
“也就是说……”唐笑若有所思,接着他的话说道:“死的本质,或属性是什么的意思?”
他点头,一副“孺子可教”的夸赞表情,“‘死’是无,是寂灭,是绝望,是黑暗,是一种无法用词语表达出来的更深的意义,它不只是消亡那么的简单。”
“你们凡人所理解的死亡,它只是生命的消逝,你们之所以不怕死,是因为你们相信有轮回一说,这一刻你们死了,但下一刻,你们会以另一种方式活下来。老朽说的,对否?”
唐笑不由自主的点头,的确,虽说这个时代的人们都反对迷信,但其实,他们的内心里还是非常的相信着,或者说因为这种相信所以确认——自己死了,会再次投胎为人。
这种意义上的死亡,其实也不过只是一种生命形式的转变而已。如果就‘死’的本质来说,它太肤浅,以至于它其实根本算不上是真正的‘死亡’。
“您的意思是说,妖精们的死亡,是魂飞魄散吗?你们不能转世投胎吗?”
他摇摇头,“所有的生灵,包括你们凡人,只要开始修道,就会脱离六道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