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相笑笑,随口应了一声,只状似随意地抛出几句话,便轻而易举地化解了尴尬的气氛,屋内的空气终于不那么冷滞。
墨老爷垂着头,借以掩去脸上的怒气,生生压住心下的不快。倒也不接话,只端着茶盏一个劲儿地喝个没完,好像那水能将怒气冲淡一般。偶尔轻咳几声,聊以证明自己的存在。
一物降一物,果然不错,原来还真有人能制住他,欣赏一番墨老爷憋着气闷不出声的窘样,梁玥心里无比痛快,想笑不敢笑,水眸一眯,目光便在那一袭湖蓝色的飘逸身影上流连不去。
墨相右手握着一柄香扇,淡粉色的唇随着话语轻快地翕动。他身形俊朗,乌发被一根金丝带松松垮垮地绾起,肌肤莹白光洁,如上好的白瓷。尽管对着她的只是半边侧脸,面上却隐隐有光泽流转。
屋内剑拔弩张的景况他倒是早就预料到了,担心出乱子,解决好府上的几桩要事便忙着赶过来。来时正赶上叔父发飙前的一瞬,还好及时止住了。她怕是吓坏了吧,这样一想,忽然感到左脸一阵炽热,略略偏过头,余光便留意到那漫过来的灼热目光。
一直沉默终究不是办法,墨老爷在心底叹了一口气,便直起身子站起来,神色复杂地瞅了瞅那几乎要贴到墙壁上的白裙女子,望上她翘起的嘴角和忽闪灵动的眼眸,墨老爷又沉了脸,忽然气不打一处来,袖子一挥,愤愤道:“你,随我来吧。”很有些苦大仇深的感觉。
梁玥这才从墨相身上移开目光。
墨老爷踱着步子走到书架旁,小心翼翼地从隔板上取下一只细颈的白色瓷瓶,瓶身绘着一株盛放的淡色牡丹,端详片刻,似下了很大的决心。扬手朝隔板上一拍,顿时跳出一个暗格。
梁玥揉揉眼睛,好奇地盯着他的动作,只见墨老爷从那暗格里掏出一本泛黄的书,里面不知夹了什么,鼓鼓的。翻开书页,她一眼瞅到当中夹着的一封信。
墨老爷思量片刻,才伸手递过来,沉着脸道:“这个先交给你,等见着上官公子,姑娘务必亲手交给他。”
语气很不好,有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梁玥很不舒服地抬头,正见墨相在一旁对她使眼色,这才点头接过。信封轻飘飘的,一眼扫过去,只见封口密封得严实,看上去很机密的样子。
“记好了,你不准私自打开,否则……”墨老爷没说下去,凶煞的眼神比任何语言更有说服力,好像看了这东西能要了她的命一样。
越是这样,梁玥越是觉得其中有古怪,打定主意没有开口,面上看不出一点表情。心道:你说不看就不看了?我可没有答应哦!
墨老爷板着脸又交待了几句可有可无的废话,就袖子一挥把她“请”了出去。
望着白裙包裹的秀丽身影越过门槛飞也似地远去,墨相这才渐渐收起上扬的嘴角,敛起心神,转身淡淡道:“叔父今天未免太过冲动了。”
“哼。敢跟我耍花样!”墨老爷背着手,气不打一处来。抬脚便朝旁边的花盆踢了过去,谁知用力过猛,脚尖忽然一痛,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心里暗骂这女人嘴倒是严实,死活不肯说出那人的下落。亏他先前费尽百般心思陪她兜圈子。早知如此,倒不如来硬的,看谁能强过谁!
走在回去的小道上,梁玥似憋了太久一般,狠狠地吸了一大口新鲜空气。纯色的百褶裙于鲜花遍地的小径上飞快穿梭,等回到自己临时居住的房间,便随手扔了信封,一头扎进被子里。
呜呜地叫了两声,她愤愤然,这个墨老头太过分太吓人啦!有那么一刻真担心他会冲过来把自己撕成碎片。打定了主意等墨相回来一定要让他早点领她去铺子里,早些谋个活计也好,才不要受这鸟气!
她自顾自地趴在床上,余光扫到丢在地上的信封,忽然好奇心泛滥,跳起来将那薄薄的纸捏拿在手里。
也不知这信上写了什么,不是跟自己有关吧。看墨老头紧张兮兮的样子,她歪着脑袋禁不住猜想起来,这里面难道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或者阴谋之类?想那墨老爷兜着圈子打探,明明就是想知道狐狸男的下落嘛,偏偏不愿承认,到底有什么古怪?
她躺在床上滚来滚去,越想越觉得憋屈。也不知那妖孽到底去了哪里?大家都把她当做上官夫人,个个都想从她嘴里套话。不找到他自己怕是不好解脱。再者,他好歹欠自己一个交代,不在众人面前说清楚,难道让她担着有夫之妇的名号活一辈子吗?
无奈地摇摇头,把身子倚在床柱上,拿起信封好一番端详。
不让看,可她又没有答应。既然都说她是夫人,看看那妖孽的东西有什么要紧?压住心头的那一丝不快,她颤颤地启开封口,从里面掏出一张四方形的纸片。
吸了口气小心地展开,刚一看她便愣住了——百花花的纸上空白一片,哪里有一个字?
开什么玩笑?梁玥眨眨眼睛,再一思忖,难道是隐形墨水之类,在特定的条件下才能看到?
歪着脑袋正想着,忽然听到门外有人叫自己。她慌忙把手上的东西塞到枕头底下。荣轩已迈着大步进来了,仍是绿色的小褂,穿在身上平添了几分喜感。
“喂,你这女人,神神秘秘的干什么呢?”
“哪有,是你眼花了吧。”梁玥立刻正襟危坐。
“哟,换衣裳了嘛!”荣轩故意把音拖得老长,斜着眼睛睨她,不似先前那般穷酸,见此女粉嫩的小脸上含着几分笑意,配着身上新换的白裙子,整个人如卧在莲台上的仙子,光彩照人。
他张了嘴半天没回过神,直到望见此女看好戏般夸张的表情,这才反应过来。真是鬼迷心窍了,伸手朝大腿处就是一顿狠掐,终于恢复了正常的痞样,羞愤道:“喂,你这女人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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