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仲拉着黄柏,赶了半天路,最后天不黑她就停了下来,在附近的深山里找了个山洞准备过夜。
“杜仲,我们为什么不继续走,还要找个山洞呢?”专门找个山洞过夜对于急于赶路的人来说还是奢侈了点。
“哦,明天我还得进城一趟。今天不能住得太远。”
“还要进城?!你进城做什么,是去见孙遇吗?”黄柏顿时就毛了,立刻质问道。
杜仲白他,懒得跟他生气,“我得去镖局拿封信。”
“信,什么信?谁写给你的?”
杜仲瞪了他一眼,嗤笑道:“你别一副随时准备抓奸的样子好不好?!不是遇公子,也不是其他男人,是师父写给我的!——明天要是不去拿我怕会落到别人的手里。”
“哦——”黄柏松了口气,但随即又皱起了眉头,“师父为什么要给你写信?她为什么不给我写信?”
“你之前都不知道在雷火教的哪个地下室里蹲着,师父怎么给你写信?”
“——咳咳,信里有什么,机密么?”
“嗯。”
黄柏咬咬牙,把脖子伸长了,凑向正在烤野鸡的杜仲,一脸好奇地问道:“啥机密,我不知道?”
“嗯。我明天看了信再告诉你。”
“杜仲——”
“鸡快好了,你要吃多少?”
“杜仲——”
“再叫就只留鸡屁股给你!”
“师姐——你就不能现在告诉我吗?”
“我都还没看信,我怎么知道信上有什么机密?!你脑子生锈了吧?还是在雷火教里被人灌了潲水?”
黄柏小白脸红了一红,嗫嚅道:“我这不是担心你进城吗?明天万一你要是回不来——呸呸呸,我乱说话,乌鸦嘴,童言无忌!”
杜仲心里闪过一丝疑虑,什么时候黄柏首先考虑的不是她的安危而是所谓的机密了?但随即又被他的话给逗笑了:“你都多大了,还童言无忌!”
“我还没成亲,就是童子!——这你都不懂?我们的尿叫童子尿,下火的!”
“胡扯!你喝一个给我看看!
“呃——这里不是没有杯子么……”
“嗬嗬,那你给我记着,回去了以后喝个童子尿给我看看!——给,鸡翅膀!”
到了晚上睡觉前,杜仲在心里好好推演了一番明天可能会遇到的问题,但是推来推去,也还是没底。黄柏更是紧张,使劲儿问她该怎么走,去哪里找人,要是找不到该怎么办。说来说去他还是不放心,于是把所有的环节都事无巨细地问了一遍,甚至问到了中间想上茅厕要怎么办等。
“凉拌!要不要上茅厕我还不能控制么?你以为我当那么久的黑婆婆是白当了?”
“拉到吧,快别提黑婆婆了!现在你要是以黑婆婆的身份出现,走不出十米,就得进黑屋子!到时候我上哪儿捞你去啊!——哦,不用捞,他们很快就会把你砍死的!”
说到这个黄柏就忧心忡忡。他家师姐这次为了他可谓是高调行事,行踪全露,而江湖上关于她的传闻就没一个是好的,说明不希望她好的大有人在——要是一进城就碰上了……
“杜仲,你能不能别去了?我真的担心——”
“担个屁心!我说了要做的事什么时候会放弃?!要是我天黑还没回来,你也不用来捞我,先往西走,我会后面赶上你的!”
“杜仲——我不相信你,我要在这里等你。你不用说了,说了也没用,我不会走的!”说着还往她身边滚了滚,不敢整个巴上去,就拉着她的一条胳膊,死活不撒手了。
杜仲见这人倔起来就跟刘老汉家的狗似的,就剩了一根筋。她想了又想,还是对他道:“这样吧,我刚刚去抓野鸡的时候看了,翻过这座山,有一片山崖,很陡,下面就是河。你去那旁边等我。我晚上就是逃也要逃回来找你。要是我身后还带了追兵,我们就跳崖,然后从水里游走。我跟你说,那片山崖有两个地方,你要去的是矮的那片——高的那片下面全是石头,我们要是跳下去可能就没命了,还不如当着他们的面自杀呢,或许还有个全尸——你呢,就在那附近的树丛里等我。要是无聊,你就去附近采采草药采**也行,这山里好有几种我们那没有的草药咧!要是等到傍晚我还没回来,你就又回山洞里来过夜,等我,知道了吗?”
黄柏听完又微红了眼眶,低下了头,不吭声了。
杜仲以为他是为自己担心,就拍拍他的肩膀,命令道:“担心有个毛用,睡觉!”
看她跟往常一样,迅速地陷入睡眠,黄柏还是睁着眼睛久久不愿睡去。
但愿一切顺利。如果不顺利,杜仲,你不要怪我。
第二天天还没亮杜仲就醒了,她起身看看还在沉睡的黄柏,蹑手蹑脚地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往庆州城的方向奔去。
而她的身后,黄柏睁开清醒的眼睛,呆呆地目送她潇洒的背影离去,心里满是说不出的心酸。
按照时间,今天韦仙姑关于她身上毒蛊的信就能送到。这个是有关她身世乃及后半生幸福的大事,不能马虎,更不能让别人接到信,否则以此为把柄,牵涉的事情就多了。
她只是想安静地过活,所以,最好那毒蛊就是韦仙姑下的,她有解药,而她,很快就没事了。
到了城门外,慢慢地排了一条队伍长龙,都在等着进城。杜仲今日又是一身农妇装扮,她看了几眼,就朝一家卖早点的人家走去。
那家是四口,相公挑着重重的担子,哼哧哼哧地走在前面。他身后拖了一个流鼻涕的四五岁小子,再后面跟着他娘子,只见她背了一筐东西,怀里还抱着一个一岁左右的小姑娘,很是吃力。杜仲慢慢地蹭了过去,搭话道:“妹子,这是去城里卖啥呢?”
那妇人一看杜仲打扮普通,面目可亲,就微笑着回道:“去卖米粉!我家的米粉可好吃咧!每天去城里都有不少人买!”
杜仲立马眼睛就亮了,“什么味道的?有酸菜和辣酱吗?”
那妇人顿时找到了知己:“有有有!这庆州城里大多的米粉不放酸菜,我家的放酸菜咧!大姐你也喜欢吃酸的和辣的呀!”
“哎呀,那可真是太好了,我每天去城里都吃得没滋没味的,今天可要尝尝你家的粉!”
“好啊好啊,一会儿到了城里你尝尝看!”
“行行,那我就跟你们一起,等着吃了!哎,我来帮你背吧,多沉啊!”
“不用不用,不沉——”
“那我帮你抱孩子吧,你看你这前后都得顾,多累啊!”
“——行,那就麻烦你啦!”
杜仲一把抱过孩子,还放在手里颠了颠,试了几个手势,让孩子舒服点。那小娃儿突然被转手,本想嚎上几嗓子表示抗议,但试了试挺舒服,也就把张开准备哭的小嘴儿闭上,乖乖地趴在杜仲的肩头不乱动了。
抱孩子杜仲会,黄柏从小就是被她玩大的,什么正着抱倒着抱横着抱竖着抱,现在不也长得好好的?那妇人见杜仲手势娴熟,加上又走在了她和相公中间,也不怕她突然走掉,就放下心来跟她聊天。
“大姐,你这空手进城,是要去做什么咧?”
这理由杜仲早就想好了,随口回道:“哦,我在城西的药铺里做活,每天早上来,晚上回。妹子你们是哪个村子的?”
“小河村的,大姐你呢?”
“我啊,就是城外附近的大樟树下的那个村子的。嗯,大樟树,你去过么?”
“没去过。哪边呀?”
“就是那边那边呀——喔喔,宝儿不哭,你娘就在这里咧——”
守备被下了命令,这几天都要盯着进城和出城的人瞧。至于瞧的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传令的人也说不清楚。于是他狠狠地瞧了这卖早点的一夫一妻一妾几眼,放行了。
“这年头,连个卖米粉的都能娶个小妾,真是没有天理!”等他们过了,那守备忍不住嘀咕道。
旁边的一个守备听到了就问他:“什么小妾,你在说什么呢?”
“喏,就是那一家子!那挑担子的肯定是相公,那抱孩子的肯定是正头娘子了,那个弯着腰背东西的肯定是小妾——正头娘子那么难看,难怪要娶个小妾!”
“哈哈,这都猜得到!老哥你真是明察秋毛呀,哈哈哈——”
“哪里哪里,只要用点心看,有啥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