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失心记 七十二 孙家美人窝
作者:唐半闲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杜仲躺得舒服,干脆闭上眼睛养神,那丫鬟进来换茶水和糕点时她也都懒得睁开眼睛。怕什么,反正她现在已经是砧板上的鱼肉了,孙家犯不着多此一举地下毒害她。

  刚开始还只是闭着眼睛胡思乱想,到了后来真的有些困顿了,迷迷糊糊的,就真的睡了过去。

  她知道这是在做梦,要不怎么会突然到了柳树镇了呢?柳树镇春光依旧,旭阳高照,柳条依依,流水潺潺,沿途都是居民们的欢声笑语。她也在笑,旁边还有一个一袭白衣的黄柏,看着她笑得见牙不见眼——对,那是黄柏没错,可是不是有很久没见了么,怎么他还是老样子呢?梦里杜仲想不起来好久不见的理由,但心里就是酸涩得厉害,似乎眼角都带了一点湿润——带着这股心情,在梦里她冲着黄柏笑得尤其真诚,还不住地招呼他,让他到她家里去吃饭……

  孙遇进来摇醒杜仲的时候,就看到她的眼角有一点可疑的润泽。他知道她睡着了,但梦到什么以至于这么难过,他却不敢问。

  “醒来!醒来!”孙遇看着突然睁开眼睛还一脸怔愣的杜仲,柔声道,“我们快到了,你起来收拾收拾好不好?”

  杜仲很快愣过神,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听了孙遇的话,她就坐到镜子前抿了抿头发,这时,她也看到眼角的泪痕,一时不由呆了。

  不管是黄柏还是柳树镇,那都是找不回的美好了。尤其还在这个关头梦到这些……杜仲垂下眼帘,再抬起来时脸上已是一片平静。她正了正发髻,转身时再用袖子拂了拂眼角,一脸微笑地看向了孙遇。

  不管是不是龙潭虎穴,她都已经上了贼船,下不去了。既然如此,那她就要最大化地利用这次孙家之旅,比如说,表现得好一点,这样要是受了欺负也错不在她,反而能让孙遇更愧疚。孙遇对她越愧疚,她以后要是有什么出格他就越容易原谅她……

  想了这许多,杜仲突然有点怀念刚刚梦里在柳溪镇时无忧无虑的笑容了。

  孙遇看她脸色缓过来了,心头也是一松。他走上前,拉着她的手道:“你放心,孙家是上百年世家,最是讲究名声,所以不会对你很过分的。等到了孙家,你——你且看在我的面子上,多多包涵些。要是——要是他们实在过分了,你也别生气,就当是给我个面子,我以后一定补偿你……你放心,我一安顿好就去找你!”

  说这话时,孙遇脸上复杂得很,担心,愧疚,心疼……但就是没有后悔。这个认知让杜仲的心里一下子就软成了一滩水,她笑着点点头,让他不要担心。

  见状孙遇是真正地松了口气,然后告诉她,家里的一堆女人里,最大的是老夫人,然后就是他的三个婶婶,一个大嫂,和十个堂妹。除了这些直系的,家里还有一位早些年守寡的姑姑带了两个表妹,一个婶婶的内侄女……林林总总,杜仲没记住几个,但倒是记住了三婶婶最好说话,也最疼孙遇,想来是会照顾她的。

  听了一堆孙家后院的事儿,杜仲看看身上的那身深蓝粗布的护卫装,心里颇有些发怵。但随即她就安慰自己道,就当是去欣赏美人儿的不就行了?想当初她不管是混进张家还是在青湖边看人划船,看到美人儿都舍不得错眼珠子……这次直接掉进了孙家的美人窝里,不也是幸事一件么?

  可惜她高兴得太早了。一到了孙家,马上有人把欲说还休的孙遇带走了,接着就出来了几位老老小小的女人们,还有几个膀大腰粗,下盘颇稳——

  那领头的丫鬟细眉细眼的,看起来一团和气。她恭敬地走到杜仲面前,微微屈膝,声如野鸡岭上的黄鹂鸟儿一般,“杜小姐,我们老夫人想见见你,这边请!”

  杜仲看看她,再看看四面围过来的四位板着脸的婆子,心里好笑,也学那丫鬟微微躬身,应了一声好。

  孙家这真是太不了解她了。如果她不想去见,四个婆子又能如何,不过是她的一盘下酒菜……

  七拐八拐的,杜仲惊讶地发现,这孙府里景色还颇好!只见又是亭台楼阁,又是假山鱼池,还动不动就一丛鲜花儿一丛异草儿的,好多她也叫不出名字来,只知道好看极了。

  可惜前面那丫鬟走得太快,后面的几个婆子又挡住了风景……

  终于到了一个院子外头,那丫鬟自己进去通告了,杜仲就被几个婆子留在了外面。到了这时,杜仲心里才起了一点紧张:不管怎么样,这也是孙遇的奶奶,以后也将会是她的奶奶不是?

  过了一瞬,那丫鬟又出来了,然后招呼杜仲进去。

  香,这是杜仲的第一个反应。一进那扇大门,各种香就扑鼻而来,杜仲忍得肩膀抽了好几抽才没一个大喷嚏打出去。她抬眼迅速地扫了一圈屋子,只见一屋子女人,真正的莺莺燕燕,看得人眼花缭乱。这一屋子女人里,坐在最上首的是位老太太,估摸着六十上下,挺板正严肃的一个人。杜仲也没敢多瞧,就着身上的男子装扮,给老太太作了一个大大的揖。

  顿时,她的四周安静无比,显是被她这纯男子做派给镇住了。杜仲权当未知,作完揖直起身来,微笑着看着老太太,等着她发落。

  孙老太太“哼”了一声,定定地看了她半响,才转过头去跟三太太道:“老三媳妇,你带人下去拾掇拾掇。弄好了过来回话。”

  拾掇拾掇……杜仲心里一阵无语:她又不是物件!

  不过这么点小打击杜仲还是不放在心上的。物件就物件吧,反正跟他们比,她还真的什么都不是……

  于是人群里走出来一个不到三十,满身珠翠的一位妇人,只见她轻移莲步,裙摆微动,上身丝毫不懂,转眼就挪到了大厅中央,然后她冲老夫人微微倾身,一个堪称潇洒的福身后,就转向了杜仲。

  三夫人眉眼精致,浅笑盈盈,“杜小姐,请跟我来。”

  杜仲“嗯”了一声,乖乖地跟在了她后面。

  不是她听话,而是这三夫人实在是太美了!!怎么有人走路走得跟柳溪镇的柳树似的好看,说话就像她茅草屋屋檐下的燕子呢喃一样好听呢?杜仲呆呆的,跟在她后面的脚步都不由自主地放轻了不少。

  走了好一段了,杜仲才猛地反应了过来:她刚刚这是被施了美人计了?

  随即这个念头就让她哭笑不得:她可是货真价实的女人好不好!

  可刚刚那种震动也不是假的,杜仲随即就安心了起来:喜欢看美人儿又不是错,有什么好怀疑的!只是这事儿不能告诉别人,要不以后混迹江湖时敌人只要弄几个美人儿出来她就乖乖就擒了,岂不是太便宜对方了?

  三夫人偷偷打量了几次杜仲,见她一副呆愣样子,心里是又好笑又心疼:孙遇母亲去得早,恰巧她那阵子没了一个孩子,于是就把孙遇当自己的孩子疼。这次闹出这么大的事情,她担心得要命,本以为江湖传言为真,那杜仲就是一个男不男女不女的会摄人心魂大法的妖精,不想就是这么个长相清丽举止磊落还心思浅显的姑娘……说实话,见到杜仲那呆样,她倒是放下了大半的心。

  这姑娘显然性情被动甚至冷清,那她跟孙遇在一起就不是她的功劳。而只要是孙遇自己喜欢的自己选的,她都支持。

  “一会儿你先沐浴,然后换一身衣裳——我家闺女跟你差不多大,你先穿她的衣裳可好?你放心,都是没有上过身的……然后我再带你去给老太太请安。”

  杜仲这会儿心里有事,那些话都是左耳进右耳出,就是一句“给老太太请安”听清了,心里不由哀叹一声,哎,还要去请安啊!老太太莫不也是吃饱了没事干,跟她一样喜欢把美人儿叫到屋子里然后慢慢欣赏?

  嗯,有道理。等她老了儿孙满堂了,她就准备这么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