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玲玲皱起好看的眉头，“不知道啊，我不问江湖事已经很多年了。怎么了，他们在外面发生什么事了吗？”

　　所以说韦玲玲并不是一个好师父。

　　杜老二就把外面的事情大概地说了一遍，说完他手上的那坛酒也已经空了。韦玲玲一直轻蹙烟眉，见状也没忘了把自己旁边的那坛递了过去。

　　“那些都过去了，如今他们一个得了良缘，成了将军夫人，一个成了少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还是你厉害，随随便便一培养，就养出了这么两个能搅乱江湖的人！”

　　韦玲玲眉头松散开来，闻言抿出了淡淡的笑涡，笑而不答。

　　她没什么好说的，那都是他们的造化，她没有为他们做什么，最好也就不要参与评论。只好他们过得好，她就心安啦。

　　又说了几句，韦玲玲抬头去看他，“你这次来不仅仅是为了来看我吧！”

　　“嗯。”杜老二又咽了一大口酒，“想来看看你，也想看看孩子。大哥一走，这世上还关心这孩子的人不多了——怎么，你不欢迎我吗？”

　　韦玲玲这次没有娇羞，而是直直地看着他，“既然你这么关心杜仲，怎么这么多年你都不过来看她？”

　　“我——”

　　“那个什么****是不是你给她下的？”韦玲玲朱唇轻启，问的问题却是无比的刁钻，“你以前也来过这里是不是？什么时候，为什么没有给我知道？”

　　杜老二，杜震，第一次严肃了起来。他定定地看了韦玲玲好几眼，半响才叹息了一声，告诉她原委：“山寨里事情一发生，我就被波及了进去。后来我知道你逃走了，但是不知道你逃到了哪里。等我把大哥的身后事办完了以后到处找你，等找到你时已经过了一年多了。那时候你正好在跟第二个男人鬼混，杜仲刚学会走路，成天在外面乱跑，也不见你跟着——我当时心里有气，就没有来见你。”

　　时隔多年，当时的气势现在想来已经有点寻不到由头了，但在当时，山寨被毁大哥身死，女人跟了别的男人侄女儿没人管，要说不气那是不可能的。要不是他当时身受了重伤，他还真想把杜仲给抱走，自己带大。

　　韦玲玲跳过自己那一部分，直接问道：“你为什么要给她下情蛊？”

　　“在来找你之前，我以为杜仲是在姓柳的那个贱人那里，就先去找了她。但那个时候她已经跟姓张的好上了，我奈她不何。但当时我知道了一个消息，孙家有个男子当年在蜀地游玩时看上了姓柳的，后来娶妻生子了还念念不忘。我气不过什么好事都没杜仲的，找到了那姓孙的，说是代姓柳的给他一个信物，实际上是给他的小儿子下了蛊。后来我告诉了他，他也没有反对。那之后，我就来找你了。后来，后来我趁杜仲一个人出去玩的时候，在她的身上也下了蛊。就这样，我——”

　　韦玲玲站直身来，甩手就是一巴掌过去！“我平生最恨这些什么蛊虫！你问都不问过我，就擅自给我的徒儿下蛊，你有没有想过这么会害了她？要是那姓孙的长不大呢，长大了是个傻的或者是个王八蛋呢，你就凭一时之气就给两个孩子下了蛊，你以为你是谁？！”

　　若不是从小喜欢蛊虫，她就不会天天泡在山上从而被杜晃给看上，若不是蛊虫她不会让自己变得没男人不行还一辈子都生不了孩子！

　　杜震侧了侧头，让那巴掌擦着脸皮而过。他很想辩解几句当时的气氛和不甘，但话到了嘴边还是变了：“你不用着急，如果真的是那样，我会想办法解了那个蛊的。”

　　“那你怎么现在才来？！要真有什么问题，你现在来坟头都长草了！”

　　“我前几年走火入魔，修养到上个月才出山。我——好在姓孙的小子是个不错的，我这也没算是做错事情吧！”

　　听到他说走火入魔，韦玲玲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如今他们的身份已经颇多尴尬，生气不是关怀也不是，都怪时光，物是人非事事休，世事如此，除了嗟叹，还能有什么办法？

　　一阵沉默。半响后韦玲玲轻声问：“你肯定还有什么事吧，要不你也不会来看我了。说吧，我都听着。”

　　“这次我把事情都告诉你，是希望你找个合适的机会告诉杜仲她的身世，还有这些事情。以后我就不露面了，这次来，也是跟你告别吧。”

　　“你要去哪里？”

　　“这你就别问了。你就当我从来没有出现过，之前怎么过，以后还是怎么过。——你告诉杜仲，叫她不要去记恨她爹，她爹只有她一个孩子，是很疼她的，只是——也不要去找当年的山寨了，那里被烧光了，现在树都长得老高，找也找不到了……好啦，酒喝完啦，我也该走啦！”

　　“如果我要去找你，上哪儿去找你呢？”

　　“……如果一年后我不死，我来找你吧。”

　　韦玲玲看着站直身来，身姿已经不再挺拔的杜老二，也站了起来，默默地把斗篷递了过去，轻声问道：“你是要去找柳飘飘报仇吗？”

　　杜老二没有说话。

　　“我知道你是要去找她报仇。我也不劝你，只是希望明年这个时候还能看到你。你听我说，你在这个世上不是没有人关心你了，我会记得你，杜仲，你最亲的侄女，也会记得你的。”

　　杜老二再没有说话，接过斗篷，都不敢再看韦玲玲一眼，快速地消失在山林里。

　　看着他的背影彻底地在眼前消失，韦玲玲又迎风站了好一会儿，最后抹抹眼角那滴快风干了的泪水，骂了一句“狠心贼”，掉头袅娜地往回走了。

　　老五在木楼里等得不耐烦，见她回来了赶紧蹬蹬蹬地跑下楼来，还使劲儿伸脖子看看她的身后，确定那个黑衣人没有跟回来才松了一口气，“嗐，刚刚真是吓死我了！那谁呀，怎么这么没礼貌？”

　　韦玲玲停住脚步看了看眼前这个男人：中年，脸黄，眉眼间尽显小心；微微发福，一身陈旧的学子长衫，行动里满是瑟缩。——她怎么就看上了这样的男人，还一起呆了这么多年呢？

　　尽管刚刚消失的那个男人脸上皱纹已然不少，可就是看着比这人舒服。

　　“你回去吧，我不用你陪了。哦对了，这次的山货你下山去买吧，我这里的还要留着有用。”说完她抬腿就往楼上走，把那人所有的叫喊声都“啪”地一声关在了门外。

　　她需要静静，想一想前半生和后半生。

　　杜仲他们是第二天中午时分到的。她本来第一件事就是想去看看阴河口她的茅草屋的，但孙遇瞪了她一眼说他作为女婿第一次上门可不能先不去看丈母娘，于是两人才抄了近路，直接杀到了山上。

　　离山洞门口还有好几十步呢，让杜仲诧异的是，韦玲玲赫然站在路边，正看着他们微笑呢！

　　杜仲先是看看天，然后看看周围，然后歪着脑袋看着师父，“您——怎么出来了？”

　　以前除了每十天一次的下山问诊，韦玲玲是几乎从来不出山洞的。她有很多男人，她有太多的事情要做。就是她跟小黄两个出江湖的时候她还在楼上忙活着呢——“出什么事了您？”

　　韦玲玲发现这人不愧是自己的徒弟，真是开口就能气死人。她放弃了心中温存的想法，转而微笑着去看孙遇，“你就是孙小子吧，嗯，不错，长得挺好！”

　　杜仲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下意思地往孙遇身边一靠，抱住他的胳膊，大声喊道：“这是我男人，你不许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