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庶 第一百一十八章 海事(六千字大章)
作者:枕书再睡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陈婧和林墨在外面吃完饭后回家,锦双她们也总算回来了。不过让陈婧略感欣慰的是,锦双也并没有完全忘记了她,不知道跑哪里去弄了好几本关于医药的书回来当生日礼物送她。秦王妃也没有忘记留下生日礼物——却是两盒上好的人参。陈婧把东西递给林墨,就差使他放到房里去。锦双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便问:“陈婧,你今天去哪里了?有没有和人结仇啊?”

  陈婧一愣,林墨的脚步也停住了。陈婧道:“没有这么快吧?”

  “啊?你们真的惹事了?”锦双吃惊道。

  “我们就是出了城门走走,发现我们的田被人故意糟蹋了。想想好像是某个地主因为怀恨我们把牛借给附近的农户,就让他们家的牛来踩我们的田。我们回来后就让人去找了乡长,让他去警告下那个地主。”陈婧顿了顿,道:“出了什么事?”

  锦双皱起了眉。

  “刚才你们出去吃晚饭的时候,有个人鬼鬼祟祟的在附近转悠,还穿着孝服,我叫人把他撵走了。”

  陈婧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啥?什么人会这么找我晦气?他穿那身孝服还自己晦气呢?”

  林墨却是想起了什么:“陈婧,会不会是那个,徐汇?”

  “……徐汇是谁?”锦双好奇地问。

  “可能是他吧。”陈婧不确定地道,“不过,赶出去也没什么。不理会他就是了。”

  说着。却是自己进了房,竟是不想再理会这些事情了。林墨刚想拿着东西进去,却被锦双一把拉住。只得跟锦双说了一遍今天的事情。

  几天之后,这件事情竟也出乎意料地,并没有什么下文——除了那个地主被扇了耳光之后还鼻青脸肿地来找他们请罪倒是让他们吃惊了一下之外。不过,他是连锦嬷嬷都见不到的,只是让一个婆子出去很嫌弃地将他打发了就是了。

  田里的庄稼倒也一直长得很顺利。基本上这个时节别人的稻子才刚分蘖,他们的稻子却早早地长得密密丛丛,似乎很快就要抽穗了。林墨也基本上不去理会田里的事情。只是一心研究火器。陈婧也依旧在每天把自己所能接触到的花草画下来。锦双倒是经常很劳烦地跑去找道衍,要他指导她练武。

  这日子过得不急不缓,倒是很惬意。

  陈婧和林墨都不怎么关心秦王妃和道衍这两个人的事情。只是时时风闻着,这一段时间以来,很多官员都大大小小地出了事,而且似乎是上面的意思似的。原本在官场里是潜规则。你做我做大家做的事情,此时都被挖出来大做文章。不少人纷纷落马,而新任的官员,却无一例外都是一些新晋的官员或者京城派来的。一时间,广东这边的世家大族似乎都有些人心惶惶。

  六月份,第一季稻的成熟让很多人都微微有了些欣喜——除了那些像稻子一样被收割的官员们。但是这时候,沿海却也传来了一个非常不好的消息——倭寇似乎又要大肆进攻了。而这段时间,很多老员都因为种种原因被换了下来。某些被他们一手提拔起来的属下心里未免有怨言。于是广东军中便传来了这样的传言,最近的风波因为朝中争斗而起。而这么多人被换下去则是无辜牵连,导致的恶果就是,无人可以对抗倭寇。

  但是他们都想不到,道衍等的,正是这个时机。

  这一天,他破天荒地自动上门来找陈婧和林墨了。在下人通报的时候,每个人多少都有些吃惊,急忙到客厅去。道衍——此刻或许更应该称呼他为姚师爷了,却是优哉游哉地坐在那里,看到他们三人都出来了,也不废话地放下茶杯,道:“你们来得到快,最近很闲吧?我估计你们要和我去一趟海疆了。”

  陈婧微微皱眉:“你不会是要我们去帮你打倭寇吧?”

  “正是。”

  三人都有些吃惊,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却还是各怀心事地望着道衍。道衍深邃的目光逐个在他们脸上扫过,笑道:“看来大家都已经做好了要去的准备了。”

  陈婧看看锦双,又看看林墨,叹了口气。

  “男儿何不佩吴钩,收复燕云十六州。不过,你有军衔给林墨和锦双了吗?”。

  道衍微微一怔,说了一句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的话:“你和锦双有,林墨没有。”

  陈婧是作为军医去的,锦双是正儿八经的道衍这个监军的近侍,而林墨,他只负责提供军械而已。

  这个决定被三人气愤地吐槽了很久,道衍才松口给林墨一个参军的职位。

  这次他们出去,却要把家里瞒得死死的,不说别的,就是锦嬷嬷要知道锦双真去参军的话,不一头撞死才是奇迹了。完了之后还一个下人都不能带,秘密离开。于是,就在某天早上,锦嬷嬷一觉起来,不见了三个家里的主心骨,只有给陈婧梳妆的苏仙兢兢战战地站在自己床前,像是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般。

  “锦嬷嬷,四姑娘、锦姑娘、林墨哥儿有事要出去个把月……”

  这是什么情况?

  “他们什么时候出去的?带了什么人?留了什么话没有?”锦嬷嬷急忙问。

  “今早上出去的,什么人都没带……就留了封信……”

  锦嬷嬷更是吓得不得了了,急忙拿过信,打开一看,才记起来自己不识字,才又塞给苏仙:“我不识字,你念念。”

  苏仙看锦嬷嬷的表情,也是更怕了,磕磕绊绊地念了起来:“嬷嬷,我们这次去要很久才回来,您不要担心。有什么事照常处理,处理不了的去找娘娘问问就行。”

  锦嬷嬷这边是提心吊胆,林墨和陈婧那边却也并不轻松多少。

  他们已经乘上了去沿海的马车。一路上。林墨不得不再三向道衍确认,这些军人都按照他的方法来训练过,至少,对于鸳鸯阵这样的阵型还是能掌控的。

  这鸳鸯阵本是戚继光的发明,在火器成了战场上的重要角色之后,根据东南沿海地区多丘陵沟壑、河渠纵横、道路窄小和侨寇作战特点等情况,创立了此阵。以形似鸳鸯结伴而得名。行动方便。长短兼具,攻守兼备,在单方面要求阵法突出各个不同用途的古代实在是不得不令人惊讶。而在这个年代。林墨改进了火铳之后,虽然没有大批量生产,但是在给秦王看了他的几个阵法设置之后,秦王却早已想到要用这个东西去对付倭寇——广东是他必须拿下的地方。而想要将这个地方拿下。光是靠政治手段是绝对不行的。还必须在军中,树立莫大的威望。

  秦王驻守广东的时候,还是楚朝并未统一的时候,虽然也由此累积了人脉关系,打下了基础,但是在楚朝开国之后,秦王却是被派去了西北,这势力也渐渐薄弱了下来。而后来。平阳公又惯久驻军于此,带着这些人打退了倭寇的无数次进攻。在此地的声望自然是非常大的。

  如果这次,秦王暗中派来的人能够打一场胜战的话,那就能确定秦王在这东南沿海的势力根基了。

  换句话说,道衍和林墨这一次的压力不小,肩负重任。

  幸好,秦王倒也舍得造了一批改良火铳,悄悄运来装备给了自己手下的兵。

  抛开为什么道衍会破天荒地给锦双这个女孩子某了个军衔而没有给林墨考虑的事情,林墨确实要非常谨慎地去策划这一场战役。

  不过,上了战场之后,也由不得那些人不听指挥了,如果事情真像道衍说的那样,军队里都按照他的方式训练好了,那么,这个军队,也属于精兵了。打胜仗的几率,很高。

  而让所有人——或许道衍除外——都感觉惊讶的事情,是锦双的积极和兴奋,似乎远远超过了林墨!

  这一次出门,她自然带了自己的“红猫”和林墨陈婧送给她的那边马槊,也硬是一路要骑着马。只不过,她还真规规矩矩地穿了一身的军装,而且是男孩打扮,倒也只不过像个相貌英俊的少年,走在路上,也不算惊世骇俗。这样一来,陈婧就成了这一行人里面“唯一的一个女孩”。而且,他们这行人并不只有“自己人”,同行的,还有一个老军医。

  这个老军医姓李,都已经胡子花白了,是土生土长的广州人,却也是道衍的亲信之一。正因为他,陈婧才有了个“军医”的虚衔随军——她的这位李老军医的弟子。一路上,他们这些“文官”都是坐马车,陈婧不想气氛太僵,便和李军医聊起了医药方面的事情。李军医这才惊讶地发现陈婧也是个对医药颇有研究的小姑娘,而且在这个年纪能做到她的水平,也是非常难得的了,当下也是很高兴,跟陈婧聊了很久。若非知道陈婧身份非凡,他倒是想收这个徒弟。

  要去海疆时间也是不用太长,道衍预计的行程是两天。第一天天色将晚的时候,只在一个小镇上找了一家客栈就住下了。在客栈的饭厅里吃过了饭,几个人又开始各干各事去了:林墨继续和道衍讨论军情,锦双则是骑了一天的马累到不行地休息了,陈婧呆在自己房里翻医书,李军医也回了自己的房间去睡觉。

  陈婧翻着书,感觉天色渐渐黑了,便放下书,开门叫小二送一大盆热水进来——她要洗澡。估计去到海疆那边会诸事不便,趁现在多打理一下自己才是正经。小二在接了半两银子之后也是喜笑颜开,急忙去了,没过一会儿,就送来了一大盆水。陈婧关了门,便开始泡在浴缸里享受。这时候,却听见林墨敲门道:“陈婧,你开开门,我有事找你。”

  陈婧对于林墨的心思,简直是秒懂——刚才在开房间的时候,道衍根本只叫了四个房间,如今锦双不由分说占了一个。躺下就睡,李医生也占了一个,他自己占了一个。陈婧占了一个。或许道衍觉得林墨跟他凑合一晚也没什么,却想不到林墨根本不能接受和别的男人一起睡吧——至少现在,他在有选择的情况下,是决定不会和道衍挤一间房的。

  “我正在洗澡呢,你等等。”陈婧好笑地道。林墨却是不依不饶的:“你暂时披了衣服起来,给我开门先。”

  陈婧略略无语了一下,最后还是起身随意披了件衣服就去开门了。只开了一小条缝让林墨进来之后。她又迅速回去泡着了。林墨顺手关上门,竟然大大咧咧地跟了进来,站在浴桶边。敲了敲桶边,好笑道:“你怎么喜欢泡在热水里?”

  陈婧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我才十一岁啊,大哥。你这么禽兽真的好么?”

  林墨倒是耸耸肩。满不在乎地道:“就你这萝莉身形,要胸没胸的,你以为我会有什么邪念?再说了,睡都一起睡过了,你还在乎这个?”

  “感觉不奇怪吗?”。陈婧无语道。顿了顿,她又怀疑地说了一句:“不久后我们就到军营了,你不会还是很抗拒和男生睡在一起而刻意来找我吧?”——对了,还说没有邪念。没有邪念会老是想和她呆一起?

  林墨摇摇头:“绝对不会,你想多了。”

  陈婧用怀疑的目光看着他。还没等她说什么。楼底下却传来了一个粗声粗气、响得像炸雷一样的声音:“店家!拿几坛好酒,上你们这儿最好的菜!”

  这个声音把陈婧吓了一跳——整个人往桶里一沉,直到被水呛到,才又猛地起身,林墨刚想笑话她,底下那个炸雷一样的声音又响起来了:“什么?没有房间了?你知道老子是谁吗?老子是要去打倭寇的,没有房间你叫上面的人给老子腾一间出来!快去!老子给他二两银子!”

  陈婧和林墨对望一眼——还是同行啊。

  “你下去看看?”陈婧说着,从浴桶里走了出来,用毛巾擦净了身子,穿上衣服。

  林墨却是懒洋洋地道:“不去,我又不认识他,说不定只是个想当兵的呢?”说着,却又道:“你赶紧穿了衣服,我也叫小二给我弄一桶水上来。”

  陈婧无语地白了他一眼。最后,还是尽快穿好了衣服,走到桌子边,继续看书。林墨便出去叫小二把这桶水给倒掉,给他换桶水。

  小二殷勤地把水提上来的时候,那个人也似乎已经吃完了他的东西,骂骂咧咧地上来了:“二两银子还不多,连帮我问个讯儿都不乐意,这狗娘养的。”小二脸色一绿,却不敢说什么。只是咬牙切齿地帮林墨拎了进去。

  林墨一看,这也不过是个彪形大汉罢了,满脸胡子,虎背熊腰,看着力气挺大,手里还特意拎着个特大的狼牙棒——这是为了显摆自己的力气吧?。想来肯定不是什么军官,而是打算参军抗倭的。心里不由得有些好笑,摇摇头,就要进房去,却被那人一把拉住——那手劲挺大,若不是林墨也是练过武的,说不定还真扛不住。但是那个人也并没有诧异于自己居然没有拉动这么看起来并不怎么壮实的林墨,只是急忙道:

  “小兄弟!这客栈没房间了,我跟你挤一晚,房钱我付。”

  林墨还没有回答,小二却已经帮他放好了水桶,正要出去。那个大汉才看到里面有个小姑娘正坐在桌边,不由得脸上一红。这时候,偏偏锦双从隔壁探出了头。

  “林墨。陈婧,你们干嘛啊?吵吵嚷嚷的,让不让人睡觉了啊?”

  原本锦双是男装打扮进店的,或许为了睡觉舒服些,换了一身襦裙,此刻冒出来,倒叫那个小二不由得呆了一下。

  林墨苦笑道:“不是,睡你的吧。”

  那大汉却又激动起来了:“小哥,你让那个小妹子跟这个小妹子挤一晚上,我和你挤一晚行不。我明天急着赶路,要去参军……”

  锦双清醒了许多,闻言不由得嗤笑起来:“哪来的这个傻大个,你当参军是随便都能参的?这都快打仗了才去,战场上也用不着你。既不会阵法,又不懂指挥,碍事罢了。你这次去。这体格看来是没有问题的,但是你这新兵,是没资格上战场的。”

  那个人一听,登时大怒:“小丫头片子,你说什么?我一个能打你十个……”

  锦双顿时翻了白眼,懒得理会他,只是关了门重新回去睡觉了。林墨也急忙闪进了房里:“我洗澡去了。你慢慢和别人商量吧。”

  那大汉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气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想想又不是个办法,还得继续找房间去。

  所幸的是。他敲开了道衍的门——准确地说,他刚走过去,道衍就给他开门了。猛一看进去,就看到道衍那双深邃的眼睛。便不由得怔了一下。竟然连说什么都忘了。

  “你进来吧,房钱不用你付。”道衍将他让进来,有些好笑道:“刚才那个小姑娘,是我徒弟,素来在家里娇生惯养惯了。你不要介意。”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也给他个地方住了。算是给了这大汉一个台阶下了,他还能继续为难小孩子不成:“啊,没事。没事,小丫头一个。我还能计较不成。”

  道衍让他进了房,便和颜悦色地问道:“刚才你说要去参军,是因为听说了倭寇的事情吗?”。

  大汉一拍大腿:“说得没错啊!我就为了打倭寇去的!前几年我在村里打渔的时候,要不是杀千刀的倭寇把村子给洗劫了,我爹娘就不会死,我也不会被砍了一刀,幸好被别人救回了京城。这几年间,我一直想的就是回广东这儿来,参军,打倭寇,干TND……”

  道衍倒是好笑了起来:“那这么说,我们倒是有缘的了。”他缓缓说道:“鄙人姚广孝,此去,就是要任海疆监军的。”

  第二天,林墨陈婧他们起来吃早饭准备上路的时候,赫然发现他们这群人里多了一个提着狼牙棒的傻大个。

  “这是……”

  “哦,这位壮士名叫成五,是准备投军去的。我见他非庸才可比,所以决定收入麾下了。”道衍若无其事道。

  陈婧他们,和成五一起,都面面相觑起来。锦双不由得腹诽——还非庸才可比?这人二到没边了好吗?而成五倒是直接问了出来:“这两个小姑娘是干什么的?难不成还能带家眷?”

  陈婧平静地道:“我是军医。”

  成五又追问道:“那这个呢?你为什么穿的军装,你……你是个兵?”

  锦双却是不想回答,只是坐了下来就喝粥——今天还要赶路呢。

  而道衍,却也只是微微一笑。那成五见道衍都不说话了,也只好坐下来吃东西,只是,他那狐疑的目光,还是不停地在这三个小家伙身上扫来扫去——尤其是锦双。

  直到启程了,看到锦双敏捷地上马,牵缰,他才不由得吃了一惊:“你会骑马?”

  锦双嗤笑道:“我上了马,你不要说想打十个了,就算是想打我这么一个,我估计你都够呛。”

  成五不由得噎住了——他穷人出身的,又去哪里学骑马呢?

  “你,你等着,等我学会了骑马,我照样……”

  “你照样不是我的对手,等你学会了骑马,我都不是小姑娘了。到那时候谁输谁赢,还是很难说啊。而且我还练武呢。你丫就便奢望了!”

  “你……”

  这时候,道衍他们都已经上了马车,招呼道:“成五,过来坐车,你还想走着去不成?”

  于是成五只得悒悒不乐地上了马车。陈婧倒是有些同情他,便对道衍道:“姚师爷,你既然——额,是姚监军,您既然都要收成五大哥做手下了,怎么着都得给他个机会学学骑马什么的吧?”

  还好陈婧没有说要他教武功——不过武功这东西,可是讲究传承的,跟骑马又不一样。道衍点点头,道:“那是自然的,如果成五果真有做将军的潜力,我也必然会尽力培养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