琐窗寒 第三十九章 闻歌
作者:郁桢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王南自从到了王府后就被安排在世祯的书房做事。世祯出门的事情都是宝砚跟着。由于他能识几个字,办事也勤快,所以诸事世祯也较为放心。王南在德亲王府也渐渐习惯了。

  “王南,王爷今天什么时候回来?”管家进来说。

  “原来是管家老爷,快请坐。王爷今天可能要回来得晚些,管家老爷有什么事要转达,告诉王南就好。省等管家老爷等。”

  管家坐了,打量着王南笑道:“你小子来了没多久,倒学聪明了不少。”

  王南也笑了:“全凭王爷照顾得好,不然我狗儿哪有今天啊。说不定还在南边队伍里做一个傻兵。”

  管家说:“当个士兵有什么不好的。将军不也是从士兵提拔出来的么,在王府里怕委屈你了。”

  王南忙说:“管家老爷这话真是取笑王南了。王南有什么本事还是王南自己最清楚。我是个孤儿,好在王爷肯收留,将我带在身边,才让了我有了家的温暖。王爷就是狗儿的再世父母。”

  “呸,好没脸的小子。王爷那么尊贵的人,他的儿子可是世子,得是王妃所出。你敢乱认爹么。”管家取笑道。

  “管家老爷说的是。是王南没脸高攀了。要不管家老爷认下王南做儿子吧。王南定会端茶递水,身前身后的服侍,将你老人家像亲生父亲孝敬。正好王南从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王南果然机灵,是个见竿就爬的人。

  管家笑得更欢了:“我那几个儿子已经让我够头疼了,哪里还敢多要。”

  王南知道管家不肯,也就不多言了。

  宝砚跟着进来了,“快去和里面的姑娘说说,让王妃娘娘马上进宫。”

  管家说:“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

  宝砚说:“是王爷的意思,让娘娘进宫去。”

  王南说:“砚哥,王南一向就在这外面的大书房里,里面如何进得去。”

  宝砚看看他们两个,一拍脑袋说:“哎呀,我给你们说这些做什么,还是我自己去叫吧。”宝砚说后就跑开了。

  他走了没多久恰巧看见绣绫坐在亭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宝砚急忙上前说:“快去请王妃妆饰了,好进宫去。”

  绣绫道:“王爷不回来么?”

  宝砚说:“我也不知道。你快去吧。”

  绣绫答应着去了。

  嫣然只得换了出门的衣服,虽然是有服在身不敢着盛装,但因是进宫也穿戴整齐了。只叫了巧珠跟着,乘了自己的凤轿。宝砚骑了马在前面引路。

  原来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只是太后病了。世祯叫了嫣然过来问候。太医已经太诊断过,好在没什么大病。

  大家围在太后的凤床边,太后似乎觉得有些厌烦,对身边的人说:“好啦。哀家也没什么大病。你们就散了吧。”

  皇上说:“请母后娘娘好好养息身子,儿子们告退了。”

  世祯跟在世祺,世祜的后面退了出来。

  皇上世祺叫住了世祯说:“六弟,你跟朕来,朕有话对你说。”

  世祯答应着,回头看了眼嫣然。嫣然说:“我去衣太妃娘娘那里等王爷。”

  世祯点头跟着皇上来到他的寝宫。

  世祺赐了座,世祯告了座侧坐在下面的一张雕漆椅上。

  世祺笑道:“今天找六弟来是想给你说说一年前德亲王府着火的事。六弟在南方征战了大半年,王府里就六弟妹在府,朕想着该告诉六弟才好。六弟妹毕竟一介女流,也不好处理。刑部已经查明了是六弟以前带过的一个部下所为,名字叫做什么陈允的,不知六弟什么印象没有?”

  世祯想了半天方说:“回圣上,臣弟实在想不起曾经带过这么一个人,但不知道臣弟怎么得罪了他。让他放火烧我王府。”

  “朕当时也气愤。无论刑部怎样盘问他都没什么结果。关了几个月,朕就下旨将他斩首了。刑部也立了卷,关于他的一些供词,六弟可以找乌尚书问问。这些本来该是乌尚书来告诉六弟的,但朕觉得亲自给你说好些。”

  世祯也是满脑子的疑问,可是人既然已经处决也查不出什么来,既然办了就办了。省得他日夜提心。

  兄弟俩又随便说了些话,世祯就出来了。

  他来到衣太妃的寝宫里。衣太妃摆了饭,要留他们夫妻吃饭。世祯只得答应了。嫣然和永安公主正在另一间房里说话。世祯只在外面陪着衣太妃随便聊聊。

  “太妃娘娘最近身子可好?”

  “多谢德亲王爷挂念,我身子还好。”衣太妃笑道。

  世祯陪笑的说:“以前母亲还在的时候与娘娘交情极好,就是到了晚辈们这里到显疏远了。还恳请娘娘海涵。”

  衣太妃说:“王爷说这话太见外了。王爷是国家的栋梁之才,自然每天有忙不完的事。再者王妃倒每天进宫来问候老身。就犹如自己的女儿一样。老身已经很满足了。姐姐走了,我在宫里也少了一个姐妹。姐姐真是一个好人。”衣太妃一提到葛妃依旧满脸忧伤,眼里蓄满了泪水。

  世祯听着提到了母亲也神伤起来。

  嫣然和永安公主携手出来,见两人若有所思,不知为何事,笑道:“王爷和娘娘说什么事呢?”

  世祯笑道:“也没什么。”

  衣太妃也收了眼泪,命人摆饭。大家坐在一起吃了。回府之前世祯和嫣然又去太后的寝宫里看望了一回。太后也不大言语,两人也不敢多留。世祯骑了马,嫣然坐在轿里。到了半路的时候世祯下马过来对嫣然说:“娘子请先回去吧。我出去走走天黑前就回来。”

  嫣然笑道:“好啊。一路小心,多叫几个人跟着。”

  世祯答道:“放心吧。”于是又来到前面引路的宝砚跟前说:“宝砚,你先将王妃送回府去。有什么事要找我的话上祥和酒楼。”

  宝砚答应着,便让跟在后面的一个小幺儿来牵马,世祯转身向另一条路走了。嫣然隔着凤轿的纱窗向外看了,只见街面繁荣,来来往往的人。可她始终没有机会下轿来走走看看,耳边不时来传来小贩的吆喝声,过往路人的说话声,真是热闹极了。不过这份热闹似乎不属于她。她每天只能呆在那座府里。女人的世界里只能有她仰望的丈夫,而男人的世界要大的多,有些区域是她一辈子也走不进去的。心中竟徒生出一股悲凉来。正胡乱想着的时候,轿子已经到府了。

  依旧是仆妇们争着来揭轿帘,嫣然脚还未落地,巧珠上来挽住了她。仆妇们忙着请安。嫣然一言不发,低头自己走着。

  且说世祯来到祥和酒楼后,酒保许久没见他来了,忙上前热情的招呼着:“哟,德亲王爷许久没来了。快请雅间里坐。”一面说一面上楼为世祯引路。

  世祯坐下后,酒保笑嘻嘻的说:“王爷今天要点什么?”

  “老规矩吧。”

  “好勒,马上就来。”酒保愉快的答应着。

  很快的就端上来一壶白干,一盘五香牛肉,一盘五香盐水花生,“王爷请慢用,有什么需要吩咐一声就来。”酒保恭恭敬敬的放下东西后就退下了。

  世祯倚窗而坐。上午皇上对他说的那些话又回荡在脑子里,陈允,陈允到底是何许人也。当然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得罪了他。可这一切像一团乱麻似的缠绕在一起,如今人已死,更没处查起。

  正在他心烦意乱的时候,耳边传来了一个歌女的声音,还有琵琶的音调。只听得她唱的是:“窗前谁种芭蕉树?阴满中庭;阴满中庭,叶叶心心、舒卷有馀情。伤心枕上三更雨,点滴霖霪;点滴霖霪,愁损北人、不惯起来听!”当他细细回味的时候才想起这是李易安的词。只是这歌女唱得尤为婉转,世祯不经听得入神了。正在心中赞叹的时候又听得她唱到了另一曲,字字传进了他的耳朵。

  但听得:“黄昏时节,轻舟悠悠,与君惜别。离愁别恨,春风有意也难揭。堤岸杨柳青青,离人攀折。魂梦相萦,相思何曾绝。痴心难剪,堪待天上月。”

  正是离情别恨唱得尤是凄凉,世祯心中颇有感触。正好酒保过来添酒,世祯趁机问道:“是谁家女子唱得出如此歌声?”

  酒保笑答:“回王爷,这唱歌的是对面翠红馆里新来的姑娘,花名叫什么怜红。王爷是难得出门的人。所以不知道这个。据说这个怜红姑娘现在正是翠红馆的当家花魁。还说这个怜红不仅人漂亮,歌唱得好,琴棋书画更是无所不通。许多王孙公子每天排着队就是为了等着看怜红姑娘一眼,不惜花上重金。小的听别人说这个姑娘以前也是个官宦人家出来的,家里遭了难,可怜一个娇贵清洁的千金小姐被卖进了风月场所。过不了几天也是残花败柳任人蹂躏。”

  酒保的话语中很是惋惜,就是世祯听得也为她惋惜起来。如此佳人偏又如此下场。怎不可悲可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