琐窗寒 第六十二章 问情
作者:郁桢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宛心是个聪明的女子,宛冰回来的这两天。她很少到吴夫人的身边去了,和靳仰云也刻意保持着距离,更别说私下见面,那是绝没有的事。

  早上的时候,宛心到吴夫人房里请过安,宛冰也在场。宛冰对宛心笑道:“妹妹,我回来两日了。有好些话想与你说说,到我房里坐坐可好。”

  宛心欣然答应。

  两姐妹携手来到宛冰以前住的房里,两姐妹上了炕,对坐了,侍墨捧了茶来。

  宛心先开了口,“二姐姐现在有了身子,真是件大喜事,实在是值得恭贺。”

  宛冰笑道:“你可知道在我怀上肚里孩子的那一晚,孩子他爹口中叫的是什么?”

  宛心见宛冰问得奇怪,有些不解,忙说:“心儿不明白。”

  宛冰依旧笑道:“我们姐妹几个就宛心最聪明。怎么今天却糊涂了。半年前靳仰云来我们衣府的时候,不是常去找妹妹呢。你深知他的心,用不着和我装糊涂的。”

  宛心连忙解释道:“二姐姐想说什么直说就好,都是自家姐妹,也用不着绕圈子的。”

  宛冰的脸上笑容更加灿烂:“好妹妹,你会写诗,会画画,会弹琴。就是针线活也是顶尖的,长得又好。比我又年轻,好生让我羡慕。也难怪我们爷心中就只有妹妹一个,我么,连他屋里的丫鬟也不如。”

  宛心望着宛冰如花的笑容,却感到害怕起来,昔日自己也是伶牙俐齿的,现在也找不到半句话来。

  宛冰继续笑道:“既然你们两个相知,为什么还要我嫁到那里去,让我天天看他的脸色呢。”

  宛心忙说:“二姐姐,宛心从来没有这个想法,二姐姐多心了。”

  宛冰冷笑道:“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当我是傻子呢。那么我问你,你的小凤簪上哪里去了,为什么不戴出来我看看。你早就送人了吧。你可记得那簪子共打了两支,我们一人一支,而我竟然在他的书房里拣到了你的,我的好妹妹,你还和我装憨呢。”

  宛心真的是被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手里不断的绞着衣角。她看着对面的二姐姐,就像从来不认识一样,这个姐姐让她感到如此的陌生。可自己心中对二姐姐有愧,所以也找不到半句话来为自己分辨,只有尴尬的坐在那里。

  宛冰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了,转眼间眼泪就顺着脸颊滑落下来,宛冰向宛心哭诉着,“妹妹。你可知道我这半年有多苦吗。做他们靳家的媳妇太难了。那么大的一个家要去管着,不能出半点错。他们家是做生意的,账本又多,加减乘除哪样是省心的。可爷一点也不领情,嫁到他们家里半年了,爷连半句安慰的话也没说过。该去他们家的不是我衣宛冰,而是你衣宛心。”

  宛心连忙说着:“二姐姐。我真不敢有这样的想法。我是真心希望二姐姐能够得到幸福的。”

  宛冰冷笑道:“幸福,现在我的幸福都是我的好妹妹让给我的。我要怎么来感谢你了。”

  宛心看着这个喜怒失常的二姐姐不敢再坐下去了,于是起身告辞:“二姐姐,你要多休息。宛心先回去了,改日再来看望姐姐。”

  宛冰道:“妹妹怎么急着要走,我还有许多话都还没说。难道妹妹是讨厌我这个姐姐了,不想听我说么。妹妹不知道,在他们靳家我也没什么可说话的人,我是天天念着家里的姐妹们。就是在夫家受了委屈也只得忍着,有苦也没处诉,妹妹就当可怜可怜我这个做姐姐的吧。”

  宛心道:“二姐姐,这样结果不是我想要的。”

  宛冰依旧冷笑道:“是吗。在他身边的人是我,不是你。可你依旧成功的从我身边将他夺走了。我的妹妹本事真大。为什么你不是个男儿,不然为官做宦的,不知该有怎样一番作为呢。”

  宛心明白宛冰的冷嘲热讽,但她除了静静的听着以外,实在找不道反驳的话来。

  恰在此时侍墨进来说:“姑奶奶,太太有请。”

  宛冰起身说:“我与妹妹还有许多话没讲,只有改天再说吧。”

  侍墨等宛冰走了好远,才对宛心说:“四姑娘,我们奶奶吃的苦太多了。她心中受的委屈你是不能明白的。”

  宛心走出了宛冰的屋子,这一刻她再也忍不住自己的眼泪,所有的委屈,所有的苦楚,全部化成了眼泪。有谁体会过她的煎熬,命运啊,你又成功的捉弄了三个俗人。宛心问着苍天,“上天,为什么世上有我的存在。我的存在本身就是个错误。我除了给别人带来痛苦以外还能带来什么。除了给自己带来痛苦以外,还能给自己带来什么。”

  宛心一面走,一面哭,好不伤心。一直来到了栖霞阁,还没进门,侍琴就迎了上来,“姑娘,你可回来了。屋里有人在等姑娘。”

  “谁来了?”宛心问道。

  侍琴道:“姑娘进去看了就知道了。”她看见宛心双眼红肿,似乎刚哭过的样子,又问:“姑娘怎么哭呢?”

  “好好的,谁哭了。”宛心连忙掩饰。

  “脸上的眼泪都还没干呢。”侍琴道。

  宛心拿手里的绢子擦了擦眼睛,便向院里走去,那人也迎了上来,宛心抬头一看,不正是那个冤家么。

  仰云做了一揖,“一直没有机会来拜访妹妹,妹妹可好?”

  宛心道:“二姐夫多礼了,我很好。”宛心走进了里间,仰云不便进去,自己在椅上坐了。侍琴端了半盆水进去,宛心洗过脸,薄施了脂粉,才又出来。

  仰云道:“许久没见妹妹了,妹妹可好呢?”

  宛心淡淡的说:“二姐夫刚才已经问过这个问题了。”

  仰云突然感到有些手脚无措,笑嘻嘻的说:“妹妹喜欢什么样的琴,我送妹妹一把可好。正好我有一个朋友是做这方面的,找他准没错。”

  宛心道:“不劳二姐夫费心,我再也不弹它了。”

  “为什么,妹妹的琴弹得那么好。若放弃了岂不是很可惜。”仰云惋惜的说。

  “弹给谁听?古来知音皆寂寞,也没那心情了。二姐夫若是为琴的事而来,那么宛心领了姐夫的好意。现在用不着了,二姐夫若是没有其他的事,还请回吧。”宛心开始逐客。

  仰云的眼睛直勾勾的望着她,宛心别过脸去,视而不见。仰云半天才说了一句:“宛心,你变心呢?”

  “二姐夫这话是从何说起?”宛心一脸的疑惑。

  “不是吗?你将我昔日送你的东西,为什么又送给宛冰。这是什么道理?还有自从我来了以后就一直躲着我,心虚了吧,因为你的心早就变了,当初是谁说过要等我的。”仰云质问着宛心。

  宛心觉得好气又委屈,她马上回了过去,“二姐夫现在说的这些话不怕有失姐夫的身份么。若你是个聪明人,为何还要问我这些。如今还有什么意思。现在二姐姐成了你的妻子,你为什么不好好的待她,我们衣家的姐妹在你眼中是什么,玩物吗,奴才吗?”

  仰云站了起来,脸色铁青,“我来错了,半年前就错了,现在更是错上加错。”

  宛心伤心地哭了起来,仰云心疼,但他愣在那里又不敢做什么。侍琴在里面听着两人突然吵了起来,又听见宛心哭,忙出来劝道:“二姑爷。我们姑娘心情不好。请先回去吧。”

  仰云也觉得没有留下来的必要。抬脚就走,还没有走下阶梯,便又折了回来对宛心说:“对不起,是我先对不起你。我一直都想给你道歉,想请你原谅。”

  “没有对不起,我们之间从来就不存在谁对不对得起的道理。不用道歉。”宛心泣道。

  仰云说:“那么在八月里,你在我书房说的那些话是真是假?”

  “已经注定了结果的事,何必还要去计较过程。那时候的心情又怎能用现在的心情来回答。”宛心说些推脱之辞,自己也一直刻意回避着这些问题。

  “好,你可以不给我答案,那么你在心中该有个答案。对不起,是我打扰了。”仰云又做了一揖才离去。

  宛心掀了湘帘进里屋去了。侍琴忙去送仰云。

  “二姑爷,侍琴只是个丫头,当初你送我们姑娘的东西还是我转交的。请二姑爷为了我们姑娘也为了大家好,就不要来找她了。”侍琴道。

  仰云回头看她一眼,“是我多情了。”侍琴心里有话,但又不知从何说起。她突然想起了刚才在里屋找到了曾经的那块绢子。侍琴拿了出来交给仰云,并说:“二姑爷,这本该是你的东西。你好歹收着,我们姑娘也是不知道的。”

  仰云接过来一看,见上面还题了一首诗,他念道:

  “月明西倚照朱轩,谁与灯前伴我言?

  两袖也曾携逝水,枕边衾里拭啼痕。

  多情说与相思在,劳燕分飞日已昏。

  烛影摇红闲落处,无情应笑欲离魂。”

  仰云说道:“这是她的句子,谢谢姐姐。我真傻,为什么还要去问她。还要让她为难,我都懂了,请姐姐放心。”

  侍琴目送仰云离去,她心中也是一团乱麻。她那善良的姑娘,为什么要让她遇上两个男人,两个都无法托付的男人。

  侍琴发了一会儿呆,才又到宛心房里。见宛心和衣躺在床上,侍琴说:“怎么睡了,不怕睡出病来么?”

  “死了倒好。也用不着这样来逼迫我。”宛心道。

  侍琴说:“姑娘怎么说这样的话,姑爷说过不会有今天的事了。”

  宛心叹道:“二姐姐,是我害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