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颜枫露晚 第七章 取逸丘樊
作者:沐昔颜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见他们两个当事人不为所动,甚至连解释的话都懒得说一句,光明正大毫不扭捏,那些谣言制造者找不到爆料点,也只能摸摸鼻子,讪讪地缩回了壳里。

  假以时日,关于他们俩的传言自然而然就平息下去了,无人记得当年风靡一时,校园之内那对所谓的金童玉女。

  但是面上不动声色,便代表着心灵也波澜不兴么?

  散伙饭后,尧楠脱离意犹未尽还欲去唱K的团体,一人漫步在古老街区,刚喝过酒还微微发热的头脑被冷风一扑,整个人都有些晕晕乎乎的,他掏出手机怔愣了几秒,在号码薄里选出了一个拨通了电话。

  手机响了几声忙音,而后便传来婉转轻柔的女声,一接起刚喂了一声,他便慌张地按掉了,因为适才他的脑海中乍然出现了三个字,回旋盘踞,轰隆作响,他害怕此刻不清醒的自己不假思索,脱口而出便是这三个字,他不适合在这种因酒精而产生冲动的状况下和她对话,他觉得这是对她的亵渎。

  顷刻之间,尧楠的手机震动起来,顺着手臂刺激着他的神经,他抬起手略一看,是慕惜的来电显示,指尖略微一颤,偏转了个角度点向拒接的按键……

  她回拨过来的电话,他都一一按掉了,幽灵般地回到别墅,上二楼将自己独自反锁在房间,把脑袋用冰水冲了一遍又一遍,也不擦干,就这么瘫躺在床上人事不省,神智渐而不清晰起来,昏沉而晕眩,他却清醒地知道,终究错过了……

  之后二人便很少联络,直到那一日……

  轻轻地旋开病房门的把手,慕惜推开门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这个过程几乎没有发出一丝声响,虽然心里明白母亲顾晴根本听不见自己的到来,但她还是坚信着,其实母亲是能够感知的,只是无法和正常人一样表达出来罢了。

  “妈妈,我来看你了,这几天有没有感觉好一点?医生护士的话要听哦……”慕惜像哄着小孩子一样温声细语地缓缓道来,恰似春日里初融的一江春水,走近病床边的矮柜,将水晶瓶中稍显凋零之势的百合取出,换了清水,插上一束含苞待放,叶子边缘上还沾着些新鲜露珠的香水百合。

  手上一边忙着,慕惜一边还不忘和顾晴有一搭没一搭地话着家常:“这段时间我的工作还算清闲,已经稳定下来了,妈妈你不用担心。而且公司的一些重大项目已经临近收尾,最近公司新出了福利给我们放一段小长假,休息的时间也多了,这样儿的话我也能常抽出空来看你,你也不会觉着孤独了……”

  大多半开半闭的百合在慕惜细致的拨弄下渐渐显出了层次感,间或有几枝花骨朵儿,远看仿佛勾画出绵延起伏轮廓的雪山峰峦,一时间幽雅清新的香气漫延到病房的每个角落,驱散了长期积压浓郁的药味儿。

  虽然七年来,顾晴躺在床上紧闭双眸没有应过一句,但是慕惜仿佛并不在意,依然自娱自乐一般地喋喋不休,唇边还带着舒适温馨的笑意。

  “妈妈你最喜欢香水白合呢,我已经剪好枝桠全部插起来了,你要不要看一眼呀?”慕惜将水晶瓶旋过一个角度,让最美丽的一面对着顾晴,微薄的晨曦丝丝缕缕地洒在修长的叶片和洁白的花瓣上,隔空望去宛如泛出淡淡的金黄。

  如常般没有听到任何回答,慕惜垂眸,视线飘落在那双纤细白皙,肌肤却略微有些褶皱的手上,手背还插着吊针,生理盐水一滴滴地顺着针管流淌进去。慕惜永远都不会忘记,当年是这双温暖柔软的手,牵起她因害羞而微微扭着衣角的手,带她进入了一个天堂般的港湾,让她和其他同龄的孩子一样,有了称呼“爸爸妈妈”的权利,当别人问起她是谁家的孩子时,她不必再低首尴尬不语,也能够扬起头骄傲地说一声:“我爸是慕以竑,我妈是顾晴,我叫顾慕惜。”

  慕惜坐到床边的椅子上,凝视着顾晴安眠的面庞,她除了比七年前清瘦了些,两颊颊骨稍稍凸起,容貌却没有多大的变化,依然那样风华绝代,高贵而温柔。

  时光,仿佛仁慈地失去了力道,并没有在顾晴的脸上留下哪怕一丝痕迹。

  不禁让人想起汉武帝缅怀李夫人时常唱和的一首诗歌:“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二顾倾人国……”

  慕惜见顾晴的第一眼,她的鬓发优雅地盘于脑后,上边插着一支复古的珠钗,通体古铜色泽,顶端却有点幽幽的深蓝色,形状似是凤凰的一方羽翼,翼的顶上垂下一小段银色的链子,末了是纯粹脱俗的莹泽。

  她那一刹那的震撼无以言表,只觉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美得不可方物的女子,似乎是集了聪慧、典雅、贤惠、知性、温婉于一身,用世间所有形容女子美好的词语来形容她都不为过。

  更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的未来居然幸运地与她联系到了一起。

  即便是在睡梦之中,顾晴的仪态也是无可挑剔,面色平静得宛若清风拂月,仿佛真的只是在享受着平素的午后小憩。

  踩着平底的运动鞋,慕惜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到了医院大门口时正好碰上了红绿灯,下意识地往前方瞅了一眼,却看到马路另一边的斜侧停着一辆熟悉的轿车,银灰的色泽在微霾的晨露之下折射出轻浅的浮光,清贵而奢典,圆润流线型的车头透露出一股温文的气质,车牌号隐在雾色之中,看不真切。

  车门却蓦地开了,身着休闲装的陆尧楠显得比平日里多了一分平和,少了一分威严,贯素在公司见惯了他西装革履,神采庄重,如今乍眼之下只觉他便似那邻家的大哥哥,能够在调皮做了坏事之后牵着她的手狂奔,穿梭在一条条弄堂之中,能够在似笑非笑间弹弹她懵懂的脑门,仿佛这样就能让那痴傻的榆木脑袋开窍,而不是身居遥不可及的高度,永远给人一种隔阂感和距离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