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主宅,会客厅里已不见艾伦和海薇安的身影,只有老巴克在俯身收拾玻璃茶几上的彩绘茶杯。
“巴克,海薇安小姐走了吗?”苏珊问。
“离开了,少爷也走了,出门前吩咐在下,小姐的禁闭暂时不关了,但要写一份1000字的检讨。”老巴克向安琪微微低头谦和地回答。
1000字的检讨?安琪眼睛眨了眨,深刻觉得饲主大人真是太无理取闹了。但现在她多了“养家糊口”的重任,不得不向现实低头啊。她微微叹气。
“检讨啊。”苏珊略感无语,回头对安琪说:“那小姐您自己回房吧,我带小奴隶去领衣物了。对了,您给他取个名字吧。”
“名字?”安琪歪头想了想,“那就叫‘巴豆’吧。”
“巴顿?真是好名字。”苏珊笑着说。
“……”安琪嘴巴张了张,算了,这个名字也不错。
于是“巴顿”的名字就这么被定下来。小男孩掩在刘海后的眼睛往这里望了望,死寂的眼神没有丝毫起伏。
“巴顿,跟我去换衣服吧。”苏珊随即微笑看向他。
小男孩木然地抬眼望向她,没有犹豫,机械地跟上去,光着的脚丫在原木地板上留下一串黑色脚印。
老巴克的长耳朵瞬时动了动,眼睛放在地面的污迹上眨都不眨,全神贯注像在研究一件老古董。而他戴白手套的右手肌肉紧了紧,似乎在竭力克制某种冲动。
相处了这么些日子,安琪已经充分了解“兔斯基”身患一种名“洁癖”的绝症,每当病症发作,他的脾气就会如一枚压缩空气弹。
她低头扫一眼自己,由于先前的战斗连衣裙已不可避免地沾上污渍,所以在引起他注意前,她赶紧丢下一句“巴克叔我去写检讨了”一溜烟跑了,成功避免一次“绅士出品”的不见硝烟的言语攻击。
从会客厅逃走后,安琪轻车熟路地往卧室走去。在医院醒来就没进过食,她扑倒在白鹅绒床上,舒服地滚了几圈后摇了三下床柜上的鎏金铜铃,这是进食的讯号。
主宅的常驻仆人很少,没有客人的情况下来的要么是老巴克,要么是苏珊。安琪惬意地在柔软的被子里躺了半晌,房门才被轻轻推开,从脚步声里她判断出是苏珊,懒洋洋地抬眼去看,就见她端着红茶和茶点走过来。
“小姐,说了多少次了,淑女要坐有坐相,站有站相。你现在的样子绅士们见了,恐怕都要落跑了。”她有些无力地说。
“啊,食物!”安琪嗅见锡兰红茶和奶油曲奇饼的味道猛地从床上弹起来,乐颠地跑到小茶几旁,两眼放光地盯着她的手将东西放下,然后将红茶倒入彩绘瓷杯里。
热腾腾的红茶香扑鼻而来,她开心地伸出爪子将饼干塞进嘴里,眯着眼睛表情很满足。
苏珊一手插腰无奈地看她,而后提醒说:“小姐,巴顿整理干净了,你要不要见他一面?”
“巴顿?”她捧着饼干歪头想了想,才恍然想起这是她小奴隶的名字,无所谓地说:“那就见一见吧。”
苏珊便朝外面喊:“巴顿进来吧!”
原来小男孩一直等在外面。他应苏珊的召唤推开门进来,面无表情地走到安琪面前,一动也不动地俯视她,眼色灰沉就像在看一件死物。
安琪啃饼干的小嘴停下,看着面前焕然一新的小男孩有点惊讶。他穿着白衬衫和卡其裤,外罩一件棕色黑格纹背心,颈部系黑色蝴蝶结缎带,标准的庄园男仆装扮。但白皙清秀的小脸和柔顺伏贴的亚麻色头发使他看起来更像一位小少爷,而非一个低贱的奴隶。
苏珊见他直愣愣地看着小姐,且神色间没有一丝身为奴隶的自觉,心里不自觉叹气,面上皱皱眉,眼神警告地瞟向他,语气平板地说:“巴顿,还不向主人行礼。”
听到“主人”两个字他的眼睛起伏一下,稍纵即逝。随即他机械地躬下身,按照拍卖行的教导行了个敬礼,同时语气冰冷地说:“见过主人。”
安琪对“主人”两个字感到新鲜,愣了一下才回答:“哦。”眼睛眨巴眨巴看着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曲奇饼,觉得友好的沟通应该从食物开始,于是忍痛割爱地将饼干盘推过去说:“吃吧吃吧,我可是很大方的人,一点都不小气。”
巴顿没有反应,只是直起身垂目看向地板,像个木头人。
安琪抬头看着他,鼓了鼓腮帮,嘟嘴说:“你自己不吃的,我吃了哦。”随即乐颠地将饼干盘拨了回去,拿起饼干像只小老鼠一样“吱吱”啃起来。
于是一个开心地吃东西,一个低头沉默麻木不言,场面怎么看都不和谐,偏偏两个当事人毫无所察,各干各的都十足全神贯注。
苏珊看了看两人,耐住心里扶额叹息的冲动,有些搞不懂少爷为何要送这样一个小奴隶给小姐,当玩伴明显不可能,且小姐也不是爱使唤人的性子,这样巴顿的存在就显得十分鸡肋了。
很快安琪将东西吃完,心满意足地拍了拍肚皮。对她的举动苏珊不免又教训了一句,而安琪虽表现得十足配合,神情却明显没往心里去,对此苏珊也无可奈何,只微微躬身问:“小姐还有吩咐吗?没有的话我就退下了。”
安琪想了想看向她:“那苏珊你能给我一个智脑吗?”
“好的,小姐。”苏珊很快回答。智脑这种配置已普及到日常用品,之前没给小姐准备也是因为太平常反而被遗忘了,想到这里她不禁感到内疚,这真是自己的失职。
安琪听了马上双眼一亮,讨好地向她绽放一个灿烂的笑:“谢谢。”
苏珊也笑了一下,微微躬身告退了,转身叫巴顿一并退下,见他毫无所察地径自转身随她离开,不免暗自头痛起来,看来又多了一个小家伙要调教啊。
安琪在卧室等了一会儿,低头瞥见牛仔百褶裙上的饼干屑,想了想决定先去洗个澡,身上虽然脏得不明显,但自己敏锐的鼻子还是能嗅到一股淡淡的异味,刚才好在苏珊都没太注意,不然她的耳朵又得被磨出茧了。
想着她去粉色衣柜里拿出自己的白棉睡裙,到宽敞得有一个澡堂大的大理石浴室泡了玫瑰花澡,回到卧室时茶几上已经放了一个耳麦型智脑。她开心地走过去将智脑塞进耳朵里,走回床上开机,眼前闪现一道光屏,很快就进入地球网络系统。
此时的网络有些拥挤,她先利用数据更改了自己的登陆信息,重新注册了一个名“奶油教主”的号,然后才进入“地球村社区”,看看公告榜最近有什么事发生。
还真的有件大事。据可靠人士透露,三天前在血族奥斯汀领地的某贵族舞会上,不明团体侵入该贵族的藏宝馆,重伤一名贵族并盗走一份具有重要价值的宝物,目前整个血族警卫系统大开,就为逮捕这伙窃贼,提供线索者奖励金币30万。
安琪一目扫完,寻思这说的应该就是斯特朗家族生日舞会当天发生的事了,原来那伙人是去偷东西的。这件事她不是没有兴趣,但饲主大人没在她面前提起,她就聪明地没有问,哪怕那伙人差点让她的脑电波就此停止。
关于这些,都是她出来后察言观色学会的。她觉得苏珊和老巴克就很聪明,不然满眼血腥的饲主大人不会让他们待在身边那么久,看,这次的事他们就没有提过一句。
想着她将这件事丢到脑后,及时遏制住了自己产生的好奇心。再看公告榜,眼睛在“提供线索者奖励金币30万”上不免多顿了一会儿。
这个奖励在她眼里直接与“食物”挂上钩,她就有些遏制不住的蠢蠢欲动的欲念。
她的“中枢神经系统”拥有良好的追踪定位技能,遇见过一次的人的磁场基本能被她记录下来。当时情况虽然危急,她的脑子还是自动搜集了这些信息,但要不要跟人说呢?她有些举棋不定。
“AK001,我的孩子,没有必要的情况下千万不要暴露你的能力,知道吗?”
玛格丽的话从她脑中一闪即逝,她想起从前在研究所曾无意中捏碎一块钢板,当时发现的研究人员看她的眼睛都亮了,之后的整整一周她都是在实验室里度过,各种抽血化验和能力测试层出不穷,真是让人烦不胜烦。
想着她微微皱眉,那种感觉可不好。后来玛格丽解释说是因为她显示出了不同寻凡的地方,不想这样她就得低调,不要让人发现她的任何能力,这样她大概就能自由一点。
自由啊……安琪微微恍惚,其实她不厌恶研究所的生活,甚至也不觉得肆意拿她做实验的人们有什么不对。可让她不自在的是那些研究员看她的眼神,说不出为什么,就是让人有点讨厌。
相比起来,她反而更喜欢那个叫“J”的怪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