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绵绵,此刻竟如雷雨般滂沱了起来,天地连成一片,看不到雨幕外的光景。凌无双盯着眼前的火堆,对于事情为何发展到了眼前这步境地,仍然觉得迷惘。
当时,莫如风一番话将群雄震得情绪激昂,师父一句话也震得她愣了愣,“他没有说一句假话,”什么意思,师父,要去当皇帝?想一想自家仙气袅袅的师父穿上那一身俗气的黄色的情形,凌无双抽抽嘴角:“师父,你当皇帝好丑......”
云出岫闻言似笑非笑看她一眼,伸手拍拍她的头:“破云诀每天晚上都要练,寒魄不能取下来,从今天开始除了给师父不能给别人做饭,记住,为师只收男弟子,不要让别人知道为师破戒了。”
“师父,你干嘛,交代遗言吗?你徒弟我还未成年,你不能就这么撒手不管。起码也得先找个好人家把我嫁了。”
“了”字还滚在舌尖上没完全吐出来,前方异动陡生。不知哪个角落里突然窜出一队人马,大吼着向莫如风扑了过去:“主上有令......”令还没说出口,整个山洞突然一阵剧烈摇晃,人仰马翻,呃,没有马,人仰人翻。洞顶巨石也赶来凑热闹,纷纷砸了下来。凌无双运足了轻功到处乱窜,左挡右躲向洞口急掠过去。躲过两块巨石,却见洞口已经被挡住,耳中听到师父在身后大喊“从藏兵洞出去,后山还有出口”,立即转身。莫如风早不知去了何处,藏兵洞洞门打开,洞中横七竖八躺了一地兵器,这些平日里众人趋之若鹜的神兵此时却全没了半点吸引力,逃命的众人没有一人向这些兵器看上一眼,更不要提做丝毫逗留。
然而凌无双是个另类。刚进藏兵洞她就看到墙上将落不落的一把墨色的剑,通体黑得仿佛最深沉的夜。那一瞬她突然就觉得这剑太配师父了,鬼使神差的一个旋身没有扑向藏兵洞后门而是扑向墨剑。于是乎,接下来事情的发展就完全超出了她的控制范围,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冲着扑向墨剑的她飞过来,比那石头更快的是一尊冰雕,冰雕刚将她带离石头飘向洞口,不知道什么东西又推了冰雕一把,冰雕此时又拽着她,如此一来,她与冰雕一起华丽丽的掉下了悬崖——藏兵洞后门出去就是悬崖,只有紧挨洞口的宽约半步的小道通向左右,走过去就能绕到山路上。很遗憾,她压根儿就没能踩到那条道。
所以此刻,凌无双坐在火堆前整理思路,旁边躺着不知道该说是救了她还是害了她的冰雕。掉下来的时候靠着墨剑几次插入崖壁缓解重力,崖底又有大树缓解下冲之势,凌无双只是手臂和小腿被划破几处,冰雕却是昏迷不醒。凌无双查过他的伤势,似是重物撞击造成。看来是那块石头终是没能躲过砸到他的身上,顺便将他们砸下了悬崖。这石头真狠……什么星座的……
“你在想什么?”
“想师父。”凌无双下意识答了一句突然惊醒,转头看到还保持之前平躺姿势的冰雕将脑袋转过来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看着她。
“你醒了?那就好。不过那把剑我不会让给你的。”凌无双说着下意识将墨剑藏到身后。
“剑?什么剑?”
“就是那把墨剑啊,你当时不是为了抢那剑才扑过来的么,虽然你也间接的救了我,但是掉下来的时候我也间接的救了你,所以我们扯平了。剑我是不会给你的。”凌无双说到这里看他一眼:“你现在有伤,根本不是我的对手,若你此时立誓再不打这剑的主意,我便顾一顾江湖道义,否则别怪我乘人之危。”
冰雕一动不动听她说完这一番话,挑挑眉毛,问了一句:“你这么喜欢这剑?”
“那是自然。”
“你方才说在想师父?尘香剑阁前任掌门仙逝久矣,你进门只半载他便撒手人寰,你与他哪里来这么深的师徒情谊?”
凌无双噎了一噎:“情谊深浅与时间有什么关系?虽然只有半年,但师父他老人家耳提面命,我日日向师父讨教,自然积累了深厚的师徒情谊。你有意见?”
“没有意见。只是你师父自你进门之前就开始闭关,直到过世。却是如何对你耳提面命?”
“这是我们尘香剑阁的事,与你何干?你管得着吗?”凌无双恶狠狠瞪向冰雕。
“你有没有疗伤的药?要治内伤的。”
“你发誓不打我剑的主意。否则免谈。”
“我对你的剑不感兴趣。”
“好,看在你是什么幽冥谷谷主的份上姑且信你一回,张嘴。”说着扶起风墨宇,将一粒丸药放进他嘴里,看他吞了下去。
“你就这么相信我?不怕我给你的是毒药?”
“我有的选择吗?”
凌无双看着吃了疗伤药后勉力打坐开始运功的风墨宇,突然觉得无比惆怅。为什么终于遇到了传说中的跌落悬崖,一起掉下来的却不是自家师父,而是这个冰雕?
从悬崖上掉下来的时候手里虽然拖着冰雕,但眼前全是师父。凌无双只是想,千万不能死,千万千万不能,若是死了,就再也见不到师父了。现在静下来想一想,这种心情虽然陌生,仿佛心口溶进了一个人,想起来就微微发酸却温暖,但凭着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的经验,凌无双觉得,她肯定是喜欢上自家师父了。她甚至能想起他说每一句话的表情,想起他用那双没有任何情绪的眼睛看着她,想起他似笑非笑看着她,想起他一本正经的说“为师这是第一次,徒弟多多包涵”,想起他叹气的样子,他舞剑的样子,他弹琴的样子,他写字的样子,他看书的样子,他下棋的样子,想起他拍拍自己的脑袋,说,无双,以后不能做饭给别人吃。
凌无双想,她得马上找到师父,把墨剑送给他,然后告诉他:“师父,我觉得这把剑特别配你,就像我觉得我特别配你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