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莎行

　　引子：渐行渐远渐无踪，迢迢不断如春水

　　大概爱情故事总是值得写的，读的人，如果故事和自已经历的仿佛，会因为同感而泪下，如果不仿佛，也会感叹原来还有这样的爱情。

　　我要说的是有关梦君的爱情故事。梦君是我朋友的姐姐，我大四的时候，她和东北的男友分手，又重新回到了长沙，来看我。没有见之前，我总觉得她应该是一个满脸沧桑满脸风尘色的女子，但是见了面却全然不是这么一回事。她在我的校门口等我，穿着一条蓝裙子，背着黑色的大包，男孩子一般的短头发，手里拿着一根绿色细长的狗尾巴草，眼睛大大的，看上去很年轻，不像个经历了许多场恋爱失败的女子。我说，梦君？将信将疑地唤她，不料那个女孩真的应着走过来，说，你是涵子吧。实在是让人非常的吃惊。

　　以下是她的故事。

　　梦君从小就是个性格古怪的女孩子，不爱读书，上完初中就辍学，那时候发艺在全国流行得如火如荼，她就去学了，学成后手艺特别地好。认识严天的时候，她还是师傅店里的洗头妹，忙碌的一天里进来个高大帅气的年青男子，师傅指派她去给他洗头，她很紧张。因为命运里我们注定会遇见一些人，会望着他的眼睛或者是背影心动心痛。梦君也如此。她站在他的后面，他仰在椅子上，头发上全是白色的泡沫，她偷偷地往镜子里看一眼，希望自已今天是整齐漂亮，手艺不错的，能给他一个好映像，但是还是出了错，她一不小心，泡沫入了他的眼睛，他哎的一声，闭着眼睛命令拿毛巾过来，她在师傅的骂声中拿过来递给他，心里慌慌的，师傅还在不停的骂，也不停的给顾客道歉，他擦干泡沫，睁开眼，细长的眼睛温和大度，他笑着说，没事，是我自已不小心，你叫她继续给我洗头。师傅只得无言，她过来，小心翼翼的给他洗，心里充满了对他的好感。走的时候，他付钱给她，迟疑地，他说，能不能要你的电话号码？她一愣神，不相信一般，原来不是她一个人有感觉。心里开心得不行，可是还装着矜持着，直到许久，她才说好吧，写了张纸条给他。晚上，他果真就打电话过来，她才知道他叫严天，东北人，来长沙出差的。

　　慢慢地就经常地打电话，半个月后确定了恋爱关系，半年后他从东北来看她，在一起就同居，她把自已给了他。然后又分别。一个东北一个长沙，两人利用闲的时间互相去看望，就这样过了七年。七年以后，她已由一个洗头妹发展到长沙九家发廊店的女老板，身家上十万，而且事业还在蓬勃发展，因为当时长沙的娱乐业也正在做大做强，许许多多不见经传的小明星主持人不时地换着发型和装扮希望有一天能够成名。所以梦君的事业可谓如日中天，但是七年后的她已经二十八了，她知道自已想要什么，她在等着他的消息，真的有一天，他在电话里说，君，你过来，我们结婚。我们分开得太久了。她的眼泪马上就来了，幸福的流了满脸，她哽咽着说，好，我马上过来。

　　把长沙所有的发廊都转手，所有的不动产都变成现金，换在一张银行卡，十万的样子。有朋友好心相劝，为了一个男人这样孤注一掷，好像太冒险？她笑，只答你不懂的。事情办完的当天，她就坐上了去东北的火车。坐在车厢里，天黑下来，车窗的镜子照着她模糊的影子，她对着自己的影子，她想她不会输，他会很爱她，他们会结婚，会幸福地在一起直到永远，她会成为人人羡慕的妻子，孩子的母亲。

　　到了，她下站来，浑身的劳累，远远地就看到他站在出站口，殷切地望着，她冲过去，像个孩子一样扑进他的怀里。他抱着她，柔声说，君，我会对你好的。

　　住在他的房子里，当时来的时候是十月，打算元旦结婚。她暂时无事可做，白天她等他下班回来两人一起去买菜做饭，晚上一起出去逛街，有时一起商量着结婚要请什么人。日子过得平静又幸福，她有时候在厨房做事，听到他在浴室里一边洗澡一声放声歌唱，伴着莲蓬头哗啦啦啦的水声，就觉得非常地幸福，想着这个高大帅气的男人是自已的，会伴在她身边的一辈子。这样的日子很好，过一生她也愿意。但是有一天，她想出去买点东西，整理包的时候却发现自已的现金少了一些银行卡也不见了，她没有拿包出去，晚上回家来发现卡也在里面了。便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大概是缺钱花，她便没有言语，心想都要结婚了，她的钱也就是他的。但是过几天这样的事又发生了，到第三次的时候，在晚边吃饭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说，你是不是最近缺钱用。他望她一眼，埋头吃菜，只是温声说，是的，所以我用了你一点钱。我也本想跟你说的，一直拖下来。她想这样说一下够了，她说，没钱花你就拿去用吧，反正密码我早就告诉你了。我知道结婚要办的东很多呢。她想她这样说应该是很好，即没伤他自尊，也提醒了他钱要做什么用的。他们毕竟七年的感情，要互相珍惜。她看他沉默地点点头。

　　这样又过了半个月，卡总是被动用，她去ATM机上看了一下，钱一下子只剩下三万多，她有点生气。但是也还是好脾气的忍着。只是。那天她买菜回来，看到自家的门边站着一男一女，男的是他，女的高大漂亮，不认识。他们两人在激烈地说着什么，他沉默地低着头，女人好像很生气，还流了泪的样子。最后那女的转身跑走，他一个人呆在原地。梦君一时有点恍惚，感觉自已在看电影，在阴影里站了许久，她才出来，他已经进了屋，坐在沙发上，她自已直接坐在他对面，她说，刚才那女的是谁？声音轻轻地，她不想吵架，但是她不想被欺骗，一个为男子哭泣的女人，想想两人之间会是什么关系。他抬起头来，说她是我以前的女朋友。他并没有瞒她，她松了口气，他说，她现在没钱，过得很辛苦，跟我求助。梦君脑袋里就轰的一声，原来如此，她的那些钱原来是他用来救济前任女友去了，她忍着不发怒，他说，她今天又来跟我借钱，我说没有，她就气得走了。这一幕是她看到的，眼见为实，她相信了他，她淡淡地说，帮人也没错，但是我们也要生活，总不能这样无止尽地帮下去。他点点头，她过来抱着他，那一刻其实好怕吵，好怕失去的。

　　十二月的时候，梦君去看一个在东北的女朋友，跟严天说，要去几天。但是没想到那边不好玩，梦君第二天晚上就回来了，夜出奇地安静，她用自已的钥匙开门，打开门却看到卧室的门开着，有个女的睡在她的位置，她的男人在那个女的身上，她的包掉在地上，那女的侧过脸来，挑战的看着她，她认得那张脸，他的前任女友。她立马转身逃了出去。

　　心是这样的空这样的痛，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得钻进一家乌烟瘴气的网吧，开了Q，有许多人在线，她跟他们聊着天，可是痛苦依然不得发泄，她想她会发疯，这时有个男的说，你在沈阳？她说是，那个男的说我也在，我住青草街二十九号，她说，我正在青草街上网。那男的说好呀有缘，要不要见一面。她说也好，心想那我就报复给你看。她发信息过去说好呀。一会就见着了.男子高大微胖，不如严天。但是她无处发泻，跟他去了，一夜情。第二天什么事也没有的回家，刚进家门，就被严天抱住，他喃喃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昨天晚上找了你一夜，失去后才知道你在我心中是多么重要。她也就突然流了泪。严天看到她哭，以为是她舍不得他，他说，君，再给我一个机会，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她含着泪点头。

　　只是裂了的碗能够滴水不漏吗，尽管两个人重归于好，像个无事人一样，张罗着婚仪。但是梦君总觉有阴影。那天他们拍完婚纱照，手拖着手走在大街上，斜剌里冲出个男人，大声地叫她名字，她冷眼看他，是那天晚上一夜情的那个，她不曾后悔，但是她不想再看到他，然那个男的眼睛却灼灼，他说梦君，那一晚你走后，我一直很想你。我发现我是爱上你了，你给我一个机会可好？严天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她拉着严天的手走开，说我们走，那人是神经病。但是他却一直跟随，到家门口，严天终于忍不住问到底怎么回事。那男的道，她跟我有过一夜情，我一直很想她，我现在要跟她在一起。她的脸瞬间白了，一切来得太快，想隐瞒都来不及。严天沉着脸进去，她对着那个男的吼，你给我滚，你再不走，老娘我杀了你。那男的走开，她低头关门进来，刚关上门，一件东西就向她砸来，砸在她的额头上血汩汩地流出来，严天大骂贱人，她拾起来，是电视遥控器。她无话，许久才说，我们分手吧。回去收拾东西，严天一直在那里看电视，直到她出门的刹那，他也没有一点挽留的表情。她叹了口气，直接去火车站，没钱买票，去附近的ATM上取钱，却发现只剩下五块钱，泪不由又流了下来，只得逃票上了开往长沙的列车，在火车上被列车员查到，列车员叫她补票，她没有钱，只是一壁不作声的流着泪，旁边有个男的看她可怜，替她补了一张站票，她突然眼泪就流得更凶，想想这七年的感情都不如一个陌生人对她的好。她深爱的那个人榨干了她的钱财也榨干了她的感情，她快三十岁岁，到现在，受尽伤害欺骗一无所有。

　　这就是她坐在我学校的咖啡屋对面跟我讲的故事。我说你打算怎么办，她说不知道。我无语。她说涵子，你要小心，不要轻信男人，对自已好一点。我点头。然后她回去，我送她，当时正是初冬，天气寒冷漆黑，我在黑暗里看不清她的表情。

　　从此许久没有见面，在Q上她告诉我，长沙有个从小长大的男孩子想娶她，她也准备嫁了，就这样过一辈子。我说你爱她吗，她哈哈地笑，问我什么是爱？许久她又自已打过来一句话，我的爱已死了。

　　再后来，我的朋友跟我打电话，他吼道，梦君真是贱，东北那个和她一夜情的男的在Q上说他爱她，要她过去。她就又不和长沙那男的结婚了，又去了东北。我惊叹。

　　过半个月，在Q上遇到她，我问她是不是在东北。她说是，她说她现在和那个男的合伙开了一家发廊店，生意还过得去。我无话，心想天下有这样离奇的事，难道她还真会因为一夜情爱上那高大肥胖的东北男人。

　　后来各忙各的事，计久不曾联系，我毕业的时候，她又从东北一无所有的回来了，她来看我，我有点生气，想骂她，你贱啊，全天下男人都死光了，就只东北男人好吗？只是看到她憔悴可怜的模样我又无话可说。

　　下面是她告诉我的接下来的事。

　　她说，涵子，我再去东北，不是因为我爱上了那个一夜情的男人，而是我发现我还是很想念严天，很爱他。我给自已找着理由和借口去见他。那个男的要我过去的时候，我想这样也好，至少我和严天还生活在同一个城市里。我听到这的时候，突然就无法再指责她，有几个人能像她这样地去爱一个人？

　　她继续说我们在一起开了个店，他出钱我出技术，他什么事也不用做。白天睡觉晚上上网打电游。懒得出奇。那时候生意好，我忙得钱都收不过来，钱往屁股裤兜里一放，往往掉在地上，他就靠捡我地上的钱度日，也养活了他半年。他不是和我一个世界的人，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懒这么蠢这么没有上进心的男人，我一点也不爱他，他根本和严天不能比，但是我也不后悔，因为这是我自已选的，我的目的并不是要爱上他。但是到了那里半年，我也没有看见过严天。生意慢慢地越来越难做，有时候两个人穷得吃饭的钱也没有。我想我又该结束这种疯狂的行动了，由于太没生意做，我晚上就直接关门，一个人在街上闲逛，希望在我走之前能遇到严天一次，想看他一眼，看他过得好不好，看他是否还记得我。还真让我碰到了，他一个人，我们两面对着面在街上站着，谁也说不出话，在那一刻我也知道自已还是深爱着他的，而且我知道在这之前在这之后，我将永远只会爱着这样一个男人。他过来，对我说，你过得好不好。我无语，我问他，那你呢。他说还凑合吧。我们在一起走了一段路，然后他说送我回去。我想也好。但是坐车的时候，他突然拉我的手，我突然不想这样，车子停在红灯前的时候，我就推开车门想下去，结果后面一辆车开过来，撞了我们坐的车，两家司机打架，要我赔钱，吵得不可开交，严天说你快跑，这里有我。我就听话地点头，转身往相反方向跑去，但是回头的时候，发现跟在后面跑来的严天被抓住，被他们痛打，我只得跑回来，后来商量，陪了一千块，两个人身上都没了钱，他笑着说，这样我就只能走着送你回家了。我说也好。快到我家门口的时候，被打游戏回来的那个男的看到，他们认识，他立马就冲过来扇了我一巴掌，其实我们真的没做什么，但是他这样打我，我倒仿佛解脱了，我当时就回去拿了包出来，严天收留了我，但是他说，我们已经早结束了，希望你明白。我只得不作声，没有人知道我还深爱着他，但是我却走到了这一步。

　　我说，那么，梦君，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她摇头，她说还是不知道。

　　我们分手，后来，我去浙江工作，一切都顺利，梦君给我打电话，他说她现在在云南丽江。我说，你现在是越走越远了。她叹道是啊，但我还是忘不了严天。涵子你说我该怎么办？

　　我突然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