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回到家的时候，已是深夜。

　　她到范蠡身边去交差，却见他在太师椅上盹着了。

　　她轻轻地走过去，在灯光下细细地看着他。

　　笔直的鼻梁，薄薄的嘴唇，在光和阴影的交叠下，他的脸庞仿佛一个精致的石像。

　　西施悄悄的看着，禁不住伸出手，慢慢的抚上去。去细抚他的脸庞。

　　若是发现了，这是杀头的罪。

　　可是顾不得了，是这样的渴望，与他接触。

　　手指触着他的脸颊，有暖流突然如电击一般流遍全身，她不由浑身振了振，是欢喜和紧张。

　　也许碰着了他，他惊醒了。

　　眼睫毛像蝴蝶的翅膀抖了抖，然后眼睛忽地睁开，眼神像剑一样落到了西施的身上。

　　你在做什么？施文武。

　　西施唬得倒退了一步。

　　没。没什么。我回来向你交差，看你睡了。西施讷讷地答，好不慌张。

　　听到这里，范蠡也清醒了，无暇思索刚才施文武的动作，只是问道，西施还好吧。

　　西施松了口气，答道，她很好。只是不作声。跟我回了土城，后来就和其它的女子一直在练习。

　　范蠡听了，就站起来，倒回床上，说道，这没你什么事了，你也去睡吧。

　　西施点头说是，慌慌离开。

　　过了几天。

　　一天晚上，时间还早。她怕范蠡有什么事吩咐，就还侍立在他身旁。

　　他却支开身边的侍女，对她道，施文武，你来给我洗澡吧。

　　西施疑是听错，直到范蠡再说了一遍，她才信以为真。

　　一时又惊喜又害羞。

　　这是多么亲密和暖味的事。

　　他要她做？

　　她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忧郁疑惑，她知道他肯定有话要说。

　　房间里关了门窗，屏风后面放着一只巨大的浴桶。范蠡坐在里面。西施在外面给他搓着背。

　　手里拧着湿湿的毛巾，在他****的肌肤上磨擦着，自已湿的手指也碰着他极富弹性的肌肤，好不紧张。

　　她甚至都有点控制不住自已，身体轻轻发抖，眼睛潮湿。

　　从来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甚至连独自地揣想中，也不敢想象会有这样的场面。

　　而如今，竟在真的实现了。

　　他把她当作这么亲密的人。

　　西施好不欣喜激动。

　　还好水气蒸腾，他的背对着她，他看不到她的表情。

　　她可以不必那么紧张。

　　范蠡却背对着她说话了。

　　他说，文武，我一会要去见越王。

　　原来如此，洗个热水澡，全副精神地去见最难对付的一个人。为的什么？

　　西施只是恩的一声，表示答应，没有问。知道他自已会说。他今天本来就是找她来倾诉的。

　　果然，他说，东施昨天原谅了我。我跟她说了，说我是爱着她的。

　　西施听得只觉难受，一下子万簌俱寂。仿佛听到啪的一声，是痴心碎裂的声音。

　　原来他还是爱着她的。

　　无论她怎么努力，变了模样重新来过，也不如她一丝一毫。

　　她只得又恩了一声，表示听见。实在不知说什么，他仿佛也不需她说什么。

　　但是东施跟我说，要我辞官和她一起归隐，不再问世事。

　　原来如此，他去见越王为的就是这件事。

　　东施她好大的魔力，他一个大夫，万人之上的人，他会放弃这一切吗？

　　范蠡却道，我想了很久，我想好了。我不能没有西施。所以过会我就去跟越王说。

　　西施不作声，继续替他搓着背，直到水凉了，他站起来穿衣的时候，西施说，你觉得成功的机会大吗？

　　范蠡听了一震，望他一眼，摇摇头。

　　一会，范蠡就穿戴好，往越王宫走去。西施待他走了，就脱了施文武的皮囊，恢复鬼魂的模样，无声无形的跟着他。

　　她怕他出事。

　　勾践要报仇的决心和yu望，西施领教过。他肯定容不得他最得力的干将中途退出！

　　范蠡进得越王宫，越王刚好在。笑着问范蠡什么事。

　　西施也站在一旁，大殿外的风吹进来，吹得她轻轻摇摆。

　　范蠡把施家村的经过都说了，末了说道，我与西施真心相爱。想带着她归隐，求大王成全。

　　说完低着头跪在地上。

　　他伏在地上看不到越王的表情。西施却看得到。那里面突然有愤恨和杀机。

　　西施知道越王也是垂涎东施的，他肯定恨范蠡，他越王都没动手他却动了手。如今还要带她走，让越国的整个复仇计划落空。

　　简直恨入骨头。他怎么能让他得逞。

　　但是他不作声，范蠡跪在那里惶恐不安。

　　西施站在那里，准备好利爪。谁要是敢动范蠡。她一定格杀不论。

　　不知过了许久，越王说话了。却一改态度，长叹了口气，声泪俱下。

　　他说，范大夫啊，你和西施朗才女貌，本王也希望你们能够有情人终成眷属。但是范大夫啊，你和我这么多年。你应该明白，这越国的江山不是越国的，不是我的，不是越国的老百姓的，而是你我共有的啊。我们一起得胜，一起落败，一起在吴国受辱。这越国也是你的啊。如今秣马厉兵，要振兴复仇。你却为了她要走，要离开我，要放弃这江山？

　　说到这里，仿佛动了真情，越王的眼里竟然眼眶湿润。

　　一席话仿佛勾起了范蠡的无数回忆。他伏地不起，说道，请大王恕罪。是范蠡错了。范蠡该死。以后这话题。范蠡死也不再提起。

　　越王大喜，扶他起来。他成功了。

　　用江山相许，说是大家的，范蠡不得不动心留下。

　　用现在的话说，就是人人当家作主，人民国得人心。

　　一壁的西施长叹了口气，知道范蠡已经无事了。就赶紧先回去，穿好皮囊。

　　刚把皮囊穿好，范蠡就回来了。

　　西施迎了出去，假装什么也不知地，问他结果怎么样了？

　　他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西施心内欢喜。

　　虽然这结局早已料到，但亲耳再听到，也还是高兴。

　　两人正说着话，却突然一个黑影突然出现。向范蠡挺剑刺来。

　　从来只担心越王被人行刺，范蠡没想到自已有这一天。谇不及防的范蠡一时呆在原地。

　　坐以待毙。

　　那剑便稳稳地电一样向范蠡刺来。

　　西施怎允许有这种事发生。只听暴喝一声，一时利爪穿过皮囊，发着寒光，向黑衣人的胸口抓去。

　　一抓就是五个血窟窿，有谁能敌得过鬼的速度。

　　只听惨叫一声，西施受了一剑，黑衣人也倒了下去。

　　西施无妨，黑衣人却定死无疑。范蠡看着那五个血洞，心下生疑，看了西施一眼。西施慌张得退了一步。

　　范蠡蹲下身去，拉开那个黑衣人的面布。

　　他不认得他。但是凑上来的西施却认得。

　　脑袋里哄的一声，那是郑旦的情人，阿川！

　　只听那黑衣人道，是你让郑旦离开我的。她说她要为越国报仇，不愿跟我回去。所以我要杀了你。

　　范蠡道，她是伟大的女子。她这是为国效忠。

　　黑衣人冷笑，别说这种话了。你我都知。那群女子只是你们报复的工具。若有功成的一天，她们肯定也是必死无疑。

　　范蠡心凛，实情被他说到，自已也惊了一下。难道他的西施就是到最后，功成回来他也救不了她，得不到她吗？正发征间，黑衣人吐出一口血，咽了气。

　　范蠡疑惑，郑旦？原来是郑旦的爱慕者？

　　他恨他抢走了他的爱人，所以来杀他？

　　无可厚非，都是他的错。

　　他站起来，对西施道，文武，你认得他吗？

　　西施点点头，说道，他是郑旦的情人。我听郑旦说他从家乡来看她。我还看见他们争吵。但是当时没想那么多。

　　原来如此。范蠡长叹了口气，说道，这件事就到此为止。我会叫人把尸体交给郑旦，叫她好生埋葬。

　　西施点点头。

　　一会就来人把尸体收走了。

　　范蠡看到西施胸前的伤口，不由走了上去，含笑问道，伤得重不重？是你救了我。

　　西施受宠若惊，慌张得急忙摇头。范蠡却更上前一步，命令道，把上衣脱了，我看看。

　　西施害羞不肯，但看到他的眼神，只得依言脱了。

　　****着上身让他检察，只见他的手指轻按在伤口附近。西施不由一阵发热，脸颊通红，只得深深呼吸。

　　还好，伤得不深。过几天就会好的。范蠡笑着告诉她。

　　然后又笑着说道，你我相交甚好，也一直投缘。你又总是忠心待我，你要是女子，我肯定娶你呢。

　　带着玩笑的口吻。一旁的西施去听得发了痴，望着他俊郎的五官，在心里轻轻问道，真的吗？她若是女子，就能得到他的爱？

　　一时间好不懊恼，怪自已选了男人的皮囊。

　　正笑着发呆时。不料范蠡却道，你从哪学来的这么厉害和歹毒的功夫？

　　西施一时惊吓，只得吞吐说道，从小随师父学得。

　　范蠡又问你师傅是谁？

　　西施只得瞎编，好不紧张。

　　末了，范蠡笑了笑，说道好了，你去休息吧。你救我一命。从此后你就是我最亲最重的人了。

　　西施听了，感动得直欲落泪。

　　范蠡却又道，文武，你知不知道，从我见你的第一眼起。我当时就笃定，你可以为我把命都舍了。

　　原来深情他是看得到的。她的眼神出卖了她。

　　他这样说话，不知是应该感动，而是该自嘲，她的痴心到头来也只有利用的价值？

　　想到这里不由眼眶一热，眼泪模糊了视线，匆匆走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