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可是媚媚没有听素素的，修行修得倦了就依然去山路上玩玩。

　　有一天看到一个中年男子上得山来，她笑着迎上去，走近了才发现是一个收妖捉怪的道人，她立马想逃，道人也立刻发现了她，大喊一声，妖精哪里逃，迅速地追了上去。

　　媚媚凌空飞渡，在树尖上疾行，不住地往前跑，却不住地回头，直到看不见那个道人了才松了口气，刚要坐下来松口气，然听到哼的一声，她吓得抬头来，才发现那道人正站在她的前面。没有退路了，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拼了几百年的道行，跟他放手一博了。

　　她不是他的对手，几个回来，败局就以注定，他的法剑像电一样向她当胸刺来，无处可躲的她唯有闭目等死。可是听到剑刺穿身体的声音，她却没有疼痛感。她讶异地睁开眼来，然来是素素挡在她的前面，素素当胸中了一剑，他握着剑刃，对那道士说，道兄，我们虽为异类，但一直安心修炼，从没下山伤过人杀过生作过孽，我今天命丧你手，还请放了媚媚。中年道人不理，只道妖就是妖。这时却有个声道，那就让我这个老妖来会会你这个牛鼻子道人。

　　媚媚抱着他，此时泪如雨下。原来老狐妖也过来了，她已有了千年道行，看见素素受伤，她对媚媚怒道都是你这小妖害的，你还不带他回洞里去。媚媚点点头，依言逃离。

　　道士被老狐妖拦着无法追赶，打斗了几千个回合，打到太阳下山，看天色暗了下来，妖气愈重，知不是对手，怕寡不敌众，只得匆匆逃下山去。

　　媚媚抱着素素回到自已的洞里，哭着唤他的名字。

　　他胸前已全被血浸透，声若游丝。他说，媚媚，你知道我为什么叫素素吗？

　　她流泪，摇头。

　　他说，因为你以前的名字就叫素素啊。我要你这样叫我，是我想要你记得你自已，不要回为爱一个人而失了自我，可是你还是固执地把你自已给丢了。

　　而媚媚这时恍然惊觉，那个夏日院落，那双黑亮深情的眼睛。

　　她说，素素，你到底是谁，我知道我们很早以前就认识。

　　他笑，他说媚媚，不，素素，你终于知道了，我是小武啊，老爷的看家护卫。

　　原来是他，到这时素素才想起来，那个永远一身青衣短打扮，却同样年青俊秀的男子。

　　可是他怎么也变成了狐狸，素素哭着望着他，问道，这倒底是怎么一回事。

　　小武就笑了笑，说道，我一直很喜欢你。尽管我知道因为我护卫的身份我也许一辈子也得不到你的爱。可是我还是止不住去关心你，保护你。我想要你开心，不想让你受伤害。所以我一直偷偷地在远处观望着。后来，你爱上了安公子，你被他拒绝，为他学着眼儿媚，这些我都知道，可是我没有想到你会痴到固执到极处，他说喜欢狐狸一样的女子，你就真的执意要变成一只狐狸。我有时觉得你真傻啊，可是我更傻，不是吗？我在大庙里听着你的祈祷，看着你在算命的面前问有没有办法让人变成狐狸，你知道我心里是多么的痛苦吗，我看着你泥足深陷，走向不归路，可是我却束手无力没有任何办法，唯一的办法就是陪着你死，到阴间也保护你。

　　小武说到这里就停了下来，对着她虚弱的笑笑，然后继续说道，

　　所以在你绝食死后，我也自杀了。在忘川我也故意地没喝忘川水，我怕我把你忘了，没有人保护你。你一个小女孩，什么也不懂，只知道傻傻地执着地去爱着一个人。后来在孟婆面前，我也没喝那盆汤。在往生殿，阎罗问我来生想做什么的时候？我说我愿为狐。因为我知道你执意地赴死就是你想变成狐狸。果然，阎罗说，奇了怪了，今天怎么这么多人想做狐狸，刚才还有个年轻女子也做了狐狸了。我当时听到那句话就放心了，知道那女子肯定是你。

　　后面的故事你就都知道了。

　　素素听到这里早已泪如雨下，她想着自已真是欠小武太多了。如果她爱的是小武该多好，少了多少煎熬和挫折，可是偏偏不是。小武说她傻，他自已何尝不傻，为了一个不爱自已的女子付出这么多牺牲这么大。

　　小武说，素素，我不行了，我被他的法器刺中，估计就要死了。我想问你一句话，说到这里，他的眼睛看定她，他说，我想要句实话，这几百年来，我一直跟着你保护着你，我想问你一句实话，这几百年来，这么漫长的岁月里，你的心里可曾一丝一毫的有点喜欢我？总是说着没关系，不介意，只要她幸福就好，可是到死他也还是要问问，哪怕她曾爱他一点点也好。

　　媚媚望着他，他的眼神里尽是期待，她知道他在等待着什么，但是她不能骗他，她摇了摇头，她说对不起，小武，这些我都不知道，我的心里，几百年来一直只装着一个人。

　　小武松了下来，眼神灰暗下去，说，这个其实我早就猜到了，我也没什么好失落的。只是我以后再也不能保护你了。而且你现在也有几百年的道行，我就是轮回再来，估计你也不用我保护了。我与你告别，从此将你忘记以后你就自已照顾自已。

　　媚媚哭着点头，心里直是愧疚和疼痛，他两次都是为她而死，只是她什么也给不了他，连句虚诺也不行。

　　小武说，好了，再过几百年，你有了千年道行，你就可以去找他了。我还是祝你们最后能够在一起。因为我是这样地希望你能够过得快活。

　　媚媚就点点头，小武最后望她一眼，就断了气。

　　这时老妖赶来，已经回天无术，她骂道两只痴情又无情地妖。媚媚不言语，老妖把素素抱走，她回身对媚媚说，你对不住他。我要不是看在他的份上，我早把你杀了。

　　媚媚还是不言语，老妖抱着素素的尸体离去。

　　失去了唯一爱自已的人媚媚从此更加孤单，她从此更加潜心地修炼，她等着千年后那天的到来。

　　缘灭

　　引子：她用法术去他的三生契里寻找，原来在她死后不久，他也死去。在往生殿，他说，生前曾有一个女子为他而死，他愿从此生生世世永入佛门，再美再媚的女子也无法动他心。原来如此，只觉有泪潸潸落，这一切地一切，一切地前世今生的努力，到头来终是成空。

　　终于是千年后，媚媚终于成为狐狸精。口念咒语，身形一旋，变成女子，果然眼波流转，烟视媚行，一颦一笑，倾城倾国。她终于达成所愿。终于可以去见他了。

　　在轮回了找他的影子，然后一身红衣守候他必经的路旁，他终于出现了，还是那样俊美的让她心动。月光下，她借着花影走向他，对他微微一笑，顾盼生辉，“公子？”他循声抬头，随即又震惊于她的妩媚，一时呆愣在原地。她沉醉于自已的成功，果然皇天不负有心人。只是，另她惊愕地是，他随即双手合什，口里吟诵着法号，只听到什么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绕过她远去。媚媚呆愣在原地，这些佛语，恍惚多年间就已听过，点不开她的痴心，却成功地度了他。可是她不甘心啊，她辛苦一千年，公子？她娇声唤道，追了上去。可是无论她怎么再出现，再微笑，再媚入骨髓也徒劳无功。是哪里出了错？她用法术去他的三生契里寻找，终于也是在阎罗殿，在她千年前死后不久，他说，有个女子为他死去。他愿从此生生世世永入佛门，心如止水，再美再媚的女子也无法动他心。

　　原来如此，只觉有泪潸潸落，这一切的一切，一切的前世今生的努力，到最后还是成空。千年里一直执着地要为一个人把眼儿媚起来。只是到现在，那个在月光下妖娆妩媚的女子，还能为谁去眼儿媚？

　　爱她的人她爱的人都离她远去，一个在千年前就已远去，一个在五百年前的轮回里就已经将她忘记。爱如捕风，纵是变成了狐狸精又何如，能迷得死天下男人，却再也得不到自已最爱的那个人的心，这一切的一切又还有什么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