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国不倾城 七十
作者:阿樵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嬴珵此刻一付凛然从容的神态,与之前他对我说必需迁都时的丧气模样,大相径庭。

  这时,嬴珵轻笑一声,"寡人什么事都瞒不过妳啊,可惜,从嬴珵登基以来,秦国一直处在风两飘摇之中,不然,寡人必然册立妳为夫人不可。"

  "陛下,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啊。"我低声捥拒道。

  "这不是开玩笑!"他哈哈大笑几声,爽朗道:"从今天开始,我嬴珵不想再被制肘了,不想再听话了,我要亲往前线,去与敌人对抗,我不要当一名懦弱的君王,躲去雍城,在那里修筑堡垒,自欺欺人的向上苍祈祷秦国不会被灭亡,我要像哥哥一样去跟敌人拚生死,而不是把秦国拱手让人。"

  他的心意已决,面露笑容,侃侃而道。

  只有君王亲征才能稳定民心,临危迁都只会造成百姓的恐慌,现在的嬴珵很像嬴璟,像个真正的君王。

  "钟夫人同意你这么做吗?"我抬眸问道。

  "哼哼!从小到大,我娘说,王位是我的,我得拚命去讨父王的开心,排挤自己的兄弟,那管我心里有多么想跟他们玩在一块儿;等我大了一些,我娘又说娶宰相的女儿对权势有帮助,我得娶她,那管她骄纵悍妒,那管我讨厌她,后来,我娘又说国君没了,我得登基,那管我是不是扛得起来风雨飘摇中的秦国……,到如今,大军临城了,我娘又说迁都到雍城去,那管我有多么的想上前线去亲征……"他笑得苍凉无比,"我嬴珵这一生,活在母亲的控制之下太久,太久了……久到忘记自己是谁了,久到忘记自己姓嬴了,哈哈哈哈哈!临到这一刻,我才明白,能当自己有多么的爽快啊!"

  嬴珵终于找回他自己了。

  我很替他高兴,同时也很替他感到悲伤。

  临到头,在秦国危亡之刻,才唤回了他体内嬴氏先祖的血。

  嬴,多么有霸气的姓啊!

  "若水啊,我一向视妳为知心,如今,前线战况激烈,我嬴珵抱着与秦国共存亡的决心,前去与敌方一战,生死难料,妳能日日为我嬴珵向上苍祈祷吗?"他说着,看着我的眼神却是无比炽热。

  "会的,若水必会日日为陛下祷告,祈求上苍让陛下旗开得胜,平安归来!"我真诚说道。

  "我会回来的……"他的嘴角扬起一抺笑容,朗朗笑道:"会的……"

  一道金色温和的朝阳映在他充满自信的笑容上,我对着秦国的君王,缓缓下拜,祝福道:"若美人,预祝陛下,凯旋而归。"

  "天佑我大秦啊!"他朝天一声震喝。

  朝阳下,嬴珵含着笑,扬扬手,大步离去了。

  嬴珵生平第一次违背了母亲钟夫人的意思,径自去了前线,我目送他离去,衷心的希望与祈求上苍,能让他平安回来咸阳。

  国君突然决定亲征,在秦宫内外,登时引起一阵喧然,迁都之事,也为之暂时停摆。

  听说钟夫人怒不可遏,砸烂了她宫里的器物,我想,这时她该担心的是嬴珵的安危,而不是气他违背自己的意思吧。

  王宫里,生活依旧,宫娥们各安其位,在巍峨高耸的宫墙里过着平静的日子,白雪皓皓,覆盖着大地,替咸阳城带来一片洁白与宁静,过了河西却是战火连绵,烽火连天,江山震撼。

  我很担心前线的状况,因此,经常把屎官司马移召来喝茶。

  司马移身为史官,无论是秦国的政治、经济、政策……甚至连宫里最微不足道的小事,也绝不会放过,他严然已是咸阳城富贵集团里的火红人物了。

  被分配到前线去记录史实的史官,是司马移的族兄,前线战火猛烈,工作环璄相当的刻苦与危险。

  话说回来,战地史官必需将他在战场上所纪录的史实,跟着战报,每日快马送回咸阳城,再统一由太史令来汇编完成,正式编入史册中。

  身为史官的一员,司马移很容易获得第一手消息,他也是我们唯一能获得战场讯息的来源。

  秦国目前正处于生死存亡,旦夕之间,宫人们莫不高度关心着前方的战事发展。

  由于近期找司马移『喝茶』的嫔妃实在是太多了,他一跃成为咸阳城第一红人。一向被排挤的人,突然尝到暴红的滋味,司马移乐不可支,每日未时,固定到太掖池旁的亭榭里,等着想探查消息的嫔妃们上门,顺便兜售新书。

  侫臣商革央不遑多让,迅速嗅到了商机,趁势在太掖池旁搞个许愿池,点上祈福用的蜡蠋,再放一些铜币在池底,宫里的人见了,莫不纷纷往池里丢下铜币,替秦国祈福。

  侫臣商革央轻轻松松大发利市,屎官司马移见了,心有未甘,立刻在许愿池旁挂上对子。

  对子上面大大的写着,『侫臣无国格,跑路需要财』,横批:『无耻』。

  我到达亭榭时,这两人正在吵架。

  我去的时间比较晚,宫人早已散去,闲着没事的二名老太妃们则在一旁哈哈大笑,活像看热闹的。

  "别再吵了,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有心情吵架?你们眼里还有秦国吗?"我怒道。

  一顶大帽子扣下去,屎官跟侫臣迅速闭嘴,同时作揖道:"启禀娘娘,我们是在讨论正事啊!"

  "关于如何促进私人经济之事就免了。"我拢一拢袖,道:"前线现在如何了?"

  司马移这才想起正事来,连忙打开被他搁置在桌上一整天的捲軸,迅速看了一眼,脸色却倏地白了……

  "发生什么事了?"见他神色不对劲,我急忙问道。

  司马移看着我,眼神充满了惊惧,缓了半天才颤唇道:"敌军已近我咸阳城不到五十里了啊!"

  敌军已经推近到五十里了?

  "这么说,快打到咸阳了?"一旁的太妃立刻惊呼出声,紧接着,另一名老太妃很配合她的惊吓,立刻晕了过去。

  侍候她们的宫婢登时忙和了起来。

  "前朝的大臣们怎么处置?咸阳城能抵抗多久?还有陛下呢?他现在的情况如何?"

  我无暇顾及老太妃,连忙问道。

  商革央听见大军逼近,登时神色一凛,道:"你那捲軸是什么时候发来的文?"

  司马移脸色苍白,低声道:"能到我手上,还会是什么时候?自然是几天前的......"

  剛剛還哈哈大笑的太妃听见是多日前的军情,立马也跟着晕死过去了。

  几天前,敌军在咸阳城外五十里,那么今天呢?

  除了手上的捲軸,司马移对于前方战情一无所知,他这才告诉我,前方已经三天没有任何战报传入咸阳城了。

  这几天,敌军究竟往西推进了多少里?身处在後宮的我们很快就知道了。

  黄昏时,天边映着一道霞光,如火通红,放眼望去,好似天边着了火似的,风涌云动间,隐隐约约散发出一抺诡谲。

  远远地,彷佛听见了宫墙外的厮杀声,只隔了一道高耸宫墙,鞞鼓号角,声声低沉的响着,金戈铁马在空气中嘶鸣,忽远忽近,声声入耳,尽是胆颤惊心的吓人……

  夜幕低垂,万赖俱寂,咸阳城外惨烈的厮杀声,更是凄厉可闻.......

  夜晚的秦王宫,宫门紧闭,却是灯火通明,宫人们主动身着缟衣,纷纷点上白色蜡烛,跪在历代秦王的宗祠前祈祷,替秦国祈福。

  所有人心里都明白,敌军已经攻打过来了!

  五国联军,在秦国的土地上,声势浩大,铺天盖地的袭卷而来,如今,已经兵临城下了吗?

  城门外,战争的喧嚣声,时而清晰可闻,巍峨宫墙彷佛为之震动着。

  惶惶不安的日子,持续了好几日,却一直没有敌军破城而入的消息传来,唯一从海内侍口里得知,咸阳城城门始终紧闭着,城内军备处于一级状态,敌军却一直未能有机会攻城,五国联军似乎是在咸阳城东几十里处,便被紧紧地牵制住了。

  我们在宫里听见的厮杀声便是从那里传来的。

  那闻着惊心的战场惨烈厮杀声却是时远时近,彷似随时会攻入咸阳城般令人惊恐。

  到了城墙紧闭的第十日,清晨,晨雾苍茫,一声号角声低沉的在冷冽的空气中响起,紧接着,似有万马奔腾的声音朝着城门而来.......

  我在竹翠院,清晰的听见宫墙外,大军入城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