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城的城禁已解，雪尘行至城门。天色渐暗，可她只想快快离开这里。

　　“那位公子，不顾男女之别给姑娘渡气。若只是普通朋友之间绝不会那般去做吧，更何况奴家也看过不少男女之间的****纠葛，那位公子焦急的神色和对姑娘你的用心可都是真情所露啊……”

　　雪尘没有听清羞花下面说的话，只是觉得在听到渡气两字的时候就像是被什么重重的敲了一下脑袋。耳畔嗡嗡作响，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从走出青楼，走到这城门之畔，雪尘还是没有从震惊之中抽离出来。

　　迷茫中，记忆的角落里。那一时可怕的窒息感，唇角边柔软的触觉，和传到胸膛之中温暖的气息。这一切都慢慢的浮现上来，原来，他曾为她渡气……

　　雪尘莫名的按着自己的胸口，下一刻又抚上自己的唇角，用衣袖狠狠的擦拭着。

　　路人不自觉的瞥过这个停在城门前的小公子，见他不停的擦着自己的嘴唇，透露出猩红的唇色说不出的纠缠人心。

　　“小伙子，就算有什么不顺心的事也要好好对待自己，不然会让那些爱着你的人担心的。记住不论什么时候，你都不是一个人的。”经过雪尘身旁的老妇人佝偻着腰，拄着拐杖一步步走远。只是，老妇人在雪尘耳边说的话打破了雪尘心中的纠葛。

　　他不过是为了报答自己之前给予的救命之恩罢了，雪尘双指一动，打开扇面，手摇纸扇一阵凉风起，散去心中的不净。那一个理由，是岸羽给自己的借口，现在又一次成了雪尘给自己的安慰。

　　‘只要有勇气抬头就能看到温暖的月’这一刻，雪尘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不可抑制的想念起一个人来。

　　暖月，你可安好……

　　站在城门之下，仰天看着高高的城墙。那一晚，就是在这里被小影带入城中。此时依旧是在这里，她要一步步走回自己本该走的道路之上。

　　她不喜回望，只是快步走向了城门。天色已经沉寂下来，几乎无人再出城。

　　城门两侧的守卫看着那轻摇着手中纸扇的小公子身无外物，没有带包袱也没有牵着马。这个时辰出城的人，一身无物还真是少见。

　　雪尘的身影，渐渐被沉寂下来的天色掩埋。城墙之上，锦衣男子束发的锦缎随风而起，细长的眉眼中清澈如山泉，光洁的面颊俊朗如星。

　　“我去把她追回来……”

　　“不要！”是谁紧紧的握着锦衣男子的衣袖。

　　那通窍开郁的苏合香，为何散不去此处的浓愁。

　　…………

　　月色散下柔和的光泽，华城之外城郊的林子微微火光忽明忽暗。

　　深春的夜晚已经不再带着冷意，柴火的噼啪声在这寂静的夜色下显得极为突兀。

　　“庄主大人……”

　　雪尘这才收回那痴痴的注视着夜空的眸光，只见夜行手中拿着敢烤好的野兔，还散发着热气和肉香。

　　当雪尘一出华城，便遇上了夜行。她有些惊诧，见夜行一脸风尘仆仆的模样，显然是找了她很久。而他又只说要护送雪尘回山庄，在雪尘的追问之下，他竟说是为了亲自看雪尘将他的名字从百鬼名册中划去。这般无稽的理由，雪尘心中自然也没有相信。

　　夜行的言辞闪烁，雪尘虽看在眼里也未多加询问。

　　雪尘随身所带的就是岸羽留下的几张银票，那些碎银子早在医馆之中给了那姓严的护院。只说，在这荒郊野外那些银票也派不是用场。而夜行像是出来得匆忙，也是没有带干粮之类的东西，以至于此时两人只能以野兔果腹。

　　月光之下，雪尘面廓柔和，唇角一扬露出一个自在舒适的笑容。

　　雪尘接过夜行递来的野兔肉，掰下一条兔腿后将剩余的递还给了他。夜行一愣迟迟没有接过雪尘递回的野兔肉，眸光浮动，思绪万千。

　　“夜行，坐吧。”荒野之中，雪尘话音软耨。夜行回神接过她手中的野兔肉，席地坐在雪尘身侧。

　　“夜行，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来选择，你还愿意背负百鬼这个名号么？”

　　“我从未后悔过。”

　　夜行虽不知道雪尘为何会突然问出这样一个问题，却也依旧认真的回答着。其实，这个问题在很早之前他也曾问过自己，答案还是这一个。雪尘传授他们活下去的技艺，给他们新的人生，甚至从不限制他们的自由，所有的百鬼都是心甘情愿臣服跟随与她的。

　　“夜行，你可想过以后要过怎么样的生活。”今晚的雪尘显得和平日有很大的不同，似乎抱着对过去的悔意和对未来的期望，只是这两样东西都不是人力所能左右的。

　　“就在医馆中做个普通的大夫，娶妻生子，安乐百年，如此足矣。”或许是受到了雪尘的感染，夜行眼中淡淡的光芒就好像是看到了未来那些安定的日子一般。他想要的不多，那些生活看起来十分简单。

　　凡是经历过一些苦难的人，他们的愿望都是很微小的。因为他们知道，想要得到那般简单的生活是多么的不简单。

　　就像雪尘，要的不过是安宁的生活和自取一瓢的爱。

　　就像夜行，要的不过是与爱人相伴相守，一生平凡安乐。

　　“我时常在想，当初救回你们是对是错。我不是神，也不是圣人，对你们伸手为的也只是我自己的计划。其实，我很卑鄙吧。”雪尘冷冷的笑意，让夜行觉得那洒下的月光就像冰霜一般。“在你们最无助，最无奈，最无力的时候，把你们拉进我的阴谋里。把你们当做一枚枚的棋子，去下一盘毫无胜算的棋。”

　　“我知道自己卑鄙，可是这一盘棋，我一定要下下去！”话锋一转，凌厉的杀意凸显。雪尘柔和的面廓在月光下，似寒又暖。

　　“庄主大人……”夜行眉心收拢，那她又为何要放他自由呢？

　　“替我好好活一场吧。”雪尘无限怅然的话语，几字间解除了夜行的疑惑。

　　只是，他的眼眸明暗闪烁，究竟是什么让他如此难以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