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贞、衡敏闻言大喜。衡敏一扯怡贞，两人立马下炕，齐齐给佟贵妃行了个自穿越以来最规矩端正的礼。佟贵妃知道她们确实心诚，因此坦然受了。

　　待她们礼毕，佟贵妃也起身，牵着二人的手走到北面书桌前，冬馨忙送了张洋漆椅子过去，佟贵妃在上首坐下：

　　“咱们如今也不说什么教与学的话，你们既有意在读书习字作画上下些功夫，那是再好也没有的事情，我于这些固然绝不敢谈什么精通，每样大略也还知道些，助你们入个门总是可以的。”

　　她顿了顿，环视下书桌旁的书柜，柔声道：

　　“这读书写字上的事情，平日有十八阿哥指点，我就不多嘴了。瞧你们于作画上也都有些兴趣，我便厚一回脸皮，给你们充个启蒙。”

　　怡贞很是开心，拍着手道：

　　“好呀好呀，就学画画。要说写字我是没什么兴趣，可画画就有意思多啦。”

　　佟贵妃本来想教导说书画同源，不可偏废，看她正在兴头上，便只笑了笑，问：

　　“画分十门，公主格格都想先学哪一样呢？”

　　怡贞十分郁闷。她虽然有绘画基础，不过仅限于儿时少年宫的素描培训，平时也只是爱好个漫画式随手涂鸦，水墨为主的国画可谓她的盲点，现在听佟贵妃问及什么十门九门的，自然只有答不上来白张嘴的份。

　　衡敏赶紧接口道：

　　“愿听贵妃娘娘教诲。”

　　佟贵妃看她俩这样，心里便知她们是对作画一无所知了，笑着说：

　　“什么教诲，不过仗着比你们多知道点，将这点子存货倒给你们罢了。”

　　她想一想，慢慢说道：

　　“《宣和画谱》上，将画分作十门，有人物、山水、花鸟、墨竹、果蔬、畜兽，也有宫室、道释、番族、龙鱼，我想你们一时顾不到那许多，也就是从人物、山水、花鸟、墨竹中选有意的先学起来。”

　　怡贞首先举手：

　　“那我要学人物和花鸟。”

　　佟贵妃又看向衡敏，衡敏掂量了下自己的能力范畴，说：

　　“衡敏没有小贞那样的天份，不敢贪多，先学山水就好。”

　　佟贵妃徐徐点头：

　　“我看以公主的底子，确是容易在人物花鸟上有所成。衡敏格格务求专一，心却也大得很，这山水一门讲究极多，怕是要费上你好些功夫。”

　　她看着眼前两个并蒂花骨朵一般的小女孩，自己先笑起来：

　　“你们在学东西上，也同如今的性子一般，各有各的路数，看来我这虚名儿师傅还真得多打点精神才能当得称职呢。”

　　她目光扫过书桌上诸般陈设，问：

　　“十八阿哥可教过你们执笔了？”

　　怡贞、衡敏齐齐说是。

　　佟贵妃点头道：

　　“这作画的执笔讲究虽与书写大同，却又不必似习字那般严格，所谓执笔无定法，直掌固然不错，横卧也是寻常，总是有个因画而异、因人而异的意思。”

　　她说到此处停了一停，衡敏立时省得，取了一管新笔递过去，佟贵妃接在手中，含笑看了她一眼，继续道：

　　“咱们若先以工笔打底，这执笔便不可低于最下一寸处，为的是要这笔锋能转动灵活，横拖竖抹时连腕、肘、肩、身都要与之配合，动转才能得力。”

　　边说边示范给二人。

　　怡贞、衡敏照她所示，也各自提笔演练，佟贵妃为她们将姿势一一指正。

　　佟贵妃又铺开一纸，将新笔搁回笔筒，衡敏赶紧将自己用的那一支递到她手中。佟贵妃蘸了墨，一边在纸上提腕落笔，一边不忘仍与二人教说：

　　“十八阿哥大约也同你们说过写字须笔笔中锋，这作画也是一样。用笔贵中锋，笔锋当总在墨痕之间而不偏出，所谓万毫齐力，无论竖、卧、拖、逆，都有中锋之意才好。”

　　她画了几笔，自己瞧了一瞧，对一旁侍候的冬馨说：

　　“这是毛边纸吧，不合用，你可取些云母宣来。”

　　冬馨忙上前去书柜里取了纸来换过。

　　怡贞好奇，小声问：

　　“咱们用的不都是宣纸么，这纸还要分哪？”

　　佟贵妃拍拍她的手，耐心解释道：

　　“无论写字作画，用纸都有许多讲究。你们初学，落笔自然慢，若是用了洇水快的纸，岂不是还没施展便成了一团墨渍了么，所以要选那墨色不易洇散的纸来用。才用的毛边纸虽然收水适中，却不便于作画，且并不是宣纸，我让冬馨换的这云母宣，应该更合适些。”

　　怡贞听懂了大概意思便不再深究，心想这国画还真麻烦得不是一般二般，衡敏则暗暗提醒自己要记得事后向胤祄仔细讨教这纸张的学问讲究。

　　佟贵妃在纸上起倒提按、拉线作圈以作笔法示意，又教了怡贞、衡敏二人些诀窍，说说讲讲，总有一个多时辰。佟贵妃看怡贞、衡敏学的十分专注，心中高兴，面上笑意不禁深了又深。她恐怕两个女孩子用功太久吃不消，便停了指点，笑道：

　　“我久不动笔，手也生，身子也懒，这个把时辰下来，竟有点乏了。”

　　怡贞热情高涨，倒不觉得辛苦，抬起头笑嘻嘻的说：

　　“原来学自己喜欢的，就一点不觉得时间慢呢。”

　　她正要说我还不累，衡敏用手肘轻轻碰了她一下，接口道：

　　“也是娘娘教的好，只是小贞与我白手起家，辛苦娘娘了。”

　　佟贵妃摸摸她俩的头，柔声说：

　　“你们这般聪敏好学，教你们有什么辛苦了。这会儿你们快要摆饭，也是该歇歇的时候了。”

　　原来此时已近未正时分，怡贞、衡敏便要留佟贵妃一同进晚膳，又让冬馨去回过胤祄，佟贵妃赶紧拦了：

　　“千万不要作这些惊动，宫里规矩大，我这一留，还不得折腾你们几屋子的人忙忙乱乱，我倒要不安了。”

　　她如此坚持，其他人也不好再请留。月桂便过来伺候佟贵妃起身，怡贞、衡敏一直将她送到宁寿门。

　　佟贵妃一路上对她们又是一番叮嘱，让她们无事时多加练习，拉线打圈虽然枯燥，却是基本，不可小觑。怡贞、衡敏连连点头答应。

　　佟贵妃拉着她二人的小手，殷殷道：

　　“学画起手不外临摹，和习字临帖一个道理，也要有好的本子才行。你们平日得了空，可来承乾宫坐坐，我这里的《宣和画谱》与《芥子园画传》随你们用。”

　　怡贞、衡敏对看一眼，大喜过望，倒不是稀罕那两本画谱，而是因为有了这句话，以后就可以到小佟那里频繁走动，这个大腿等于抱了个结实。她们默契十足的齐声说：

　　“谢贵妃娘娘。”

　　表达惊喜的最佳方式莫过于让情绪直接显露，她们也不用如何刻意，两张loli的脸上已经是喜形于色。

　　佟贵妃看着她们的目光十分温柔：

　　“以后同我不必这么拘礼，你们到我那里，咱们或学画或聊天或吃饭，就是娘仨个的情分。”

　　怡贞、衡敏仰头看她，心中一阵感动，觉得抛开什么大腿不大腿的，眼前这个雍容高华的妇人当真越来越像她们在这个穿越世界的一位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