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慕沙顿了一下才笑道：“只有您能让我跪而已，这个世界哪还有比您更睿智博大的人？”

　　瑟兰特拉他起身，有点责备的说：“话不要说太满，出过冰沙界就觉得自己了不起了？”

　　慕沙低头拍掉衣服上的枯叶。

　　“当然不，我不过刚刚从巢里走出来，站在树枝上看到了另一棵树而已，除了发现自己走不过去，还不知道飞翔是怎么回事呢！”

　　瑟兰特赞许的点头，朝前走着说：“我失败了，所有的阴谋诡计被自己种下的一颗种子全盘推翻，梅洛得从去翼城开始就把他的真面目藏起来，那么多年过去了，当上冰沙第一将军的他果真练出来了，我竟然没有看出他的狼子野心，唉……”

　　慕沙立在原地自责的说：“要是没有我，祖父不会失败的，您培养出的那一千卫队，崖还有……拉蒂尔，都是因为我！”

　　“从一开始到现在，哪一件事情是你能控制的？”瑟兰特的嗓音低了下去，似乎很疲倦的说：“或许祖父做了那么多也不过是众神的安排。”

　　慕沙放轻脚步跟在后面，他很想安慰祖父，可是落到这般境地，连他自己都不清楚是不是真的被众神操纵着，沿着既定的命运走，与母亲反目是迟早的事，不碰到吉尔托特也会以别的方式呈现出来，吉尔托特的比拉尼加王国在诸国之间苟延残喘，灭亡也是迟早的事，亚莉娅不是等闲女子可比的，没有他恐怕她也能掌握亚尔旭的大权。

　　而他慕沙，究竟在这些事件中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表面上看来几乎都是因他而起，由于他才造成的，可实际上他也只是一步一步被迫走到如今，毫无选择！

　　瑟兰特笑道：“以后冰沙的百姓会怎么看我呢？精灵历史上第一个谋反的亲王，在机关算尽之后败逃四方，凄惨的死在某个精灵们不齿的地方。我的名字会被诗人们记住，他们会怎么描述呢？染上人类污迹的堕落精灵，他的蓝眼玷污了天空的颜色……”

　　“祖父！”

　　慕沙追上他从后面死死抱住，语音颤抖的说：“不会的！他们能分清楚孰是孰非，真相永远不会被谎言掩埋！”

　　拍着他的手，瑟兰特拉开他说：“我的孩子，你还对他们抱着希望，当祖父把你眼中的天真善良一点点抹去时，也曾自问做这些是不是真的为你好，世界就是如此，单纯已变成了珍贵的东西，有一天人人思虑着谋利，计划着互相掠夺的时候，单纯是多么洁净的宝石啊！”

　　“可您教会了我生存。”

　　没有祖父，他将如何面对来自母亲的仇恨？慕沙低声笑起来，说不定他会选择顺应母亲的意思，自己死在她面前，只求她不再恨自己。

　　“生存？”瑟兰特也笑起来说：“不，你还不会，你这个傻孩子非要摔倒了才知道那里有坑，别人说几百次都没用。”

　　慕沙调皮笑道：“反正您会扶我起来，我什么都不怕！”

　　瑟兰特收起笑容说：“以前是，可祖父老了，以后你要靠自己。”脚下加速，瑟兰特把慕沙丢在身后。

　　慕沙跑上前，倒负着手面对祖父边笑边退，说：“昨天早上我碰到艾伯亚特了，他和莫希姆偷跑出翼城找我，迷路在森林里，居然会碰到，我叫他藏在那里等我，梅洛得应该已经匆忙赶向翼城去了，不够兵力拿下王宫，他只能把罪名推到我们头上，再回去做他的好将军，明天我骑马回去接艾特！”

　　瑟兰特默不作声，慕沙又说：“我想拉蒂尔和崖也还平安，再混乱精灵们也不会伤害女孩，崖那么厉害，说不定我还能把他们一起找来。”

　　“然后呢？”瑟兰特问：“你怎么打算以后的？”

　　慕沙站住脚步，他拦在前面，瑟兰特也只好停下来，少年带着希翼的说：“已经无力改变什么，我能请求您放下几十年的执着，让我照顾您的晚年，艾伯亚特也很爱您，我们找一个美丽僻静的地方生活，我知道很异想天开，可我真的这样希望，可以吗？”

　　晚间的风静静的，树上的叶子静静的，慕沙面前的长辈也静静的，慕沙渴求的看着他，那样的生活确实是少年心中最向往的，放下所有的争斗和血腥，用最平常的心生活下去。在亚尔旭被人当作神一样的崇拜着，慕沙也兴奋过自满过，可相比那些少之又少的让他眩晕的时刻，更多的，是换取到那些短暂时刻的数不清的痛苦煎熬。

　　他快要放弃了，瑟兰特终于说：“好吧！明天去接艾伯亚特的时候多加小心，祖父知道一个地方，就在明苏拉达不远的寻音山脚下，即使是梅洛得也猜不到我们不回恰斯菲尔倒向东去明苏拉达。”

　　慕沙一下子高兴起来，一步纵上去抱住瑟兰特嚷：“太好了！我要学会打猎，您要是想，我还可以悄悄穿过甘文那森林到恰斯菲尔去买哈辛宁酒！”

　　瑟兰特没有回应，月光照着他的金发宛如落上了一层雪……

　　慕沙兴奋不停的回到房间才看到搁在床边的“白昼”，两把刀稳稳的插在刀鞘里，他怀疑自己的眼睛，拿起刀抽出右手边的在水晶下细看，确实是他丢出去伤了梅洛得的“白昼”，怎么回到他身边的？

　　“埃狄冒险给你取回来的。”

　　慕沙回身，明迦站在门边，说：“还不睡吗？天都快亮了。”

　　慕沙慢慢把刀插回去，站了好半晌才说：“‘白昼’算什么？怎么能拿命来换？”

　　明迦淡笑着说：“在埃狄心中，你的刀比他自己占的分量还重。”

　　“那我以后会小心，不再把刀丢了。”慕沙轻轻把刀扣在腰间，对明迦说：“赔我走一趟，艾特还在等我。”

　　“艾伯亚特？”明迦愕然！

　　慕沙朝外走着，“对！路上再告诉你。”马匹就拴在神殿外的树下，见到慕沙出来，子夜高兴得甩了甩长尾，高高抬起头盯着他。

　　告诉子夜原路返回，两个少年驰出村庄，夜空里仅剩的几颗星星发出耀眼的离光，月，已西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