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姜站在门边，用手指沾点口水将窗纸打湿，戳了个小洞往外看。

　　方清筱不知道阿九和小姜说了什么，她见阿九一直埋头吃菜，便向佩玉递个眼角，佩玉早就好奇地想一探究竟，得了方清筱的命令，兴冲冲地冲到外间，贴到小姜身边，探头探脑地想挤开小姜往外看，低声问道：“你在看什么？”

　　小姜一皱眉，低声斥道：“你来干什么？进去!”

　　佩玉挤着不愿意走，小姜伸出两个指头做势欲掐，佩玉吓得一缩头，不得已退到里间，向方清筱瘪瘪嘴，依然回到自已的坐位坐下。

　　过了一会儿，小二端了托盘进来将菜一一摆上，到外间低声向小姜道：“都已经准备好了，小哥。”

　　小姜点点头，摆手示意小二出去，依旧站在门边往外偷看。

　　阿九放下筷子，拉起方清筱走到外间，贴在小姜的身后。

　　方清筱的心就象打鼓一般，‘咚咚’地跳个不停，下意识地捏紧拳头。

　　感觉到方清筱的紧张，阿九回头向她微微一笑，牵着手轻轻回握了一下，轻声道：“放心，有我呢。”说罢回头，继续留心外面的动静。

　　隔着白纱，方清筱惚然之间觉得那笑容中包含的温柔体贴竟是她这辈子没有见过的，不由一怔。待她明白过来，脸一红，连忙低下头去。

　　四个人正在屋里焦心地等着，就听到外面有人大叫一声：“快去看啊，后街巷子里，有人正在咬狗，咬了满嘴的毛，人狗打得正欢呢!”

　　随着喊，隐隐便听到有人打发下人去看的声音，听见这声音，阿九才相信这酒楼的隔音效果真是差到极点。

　　“快点!快点!”武平阳兴奋的声音伴着‘咚咚’的脚步从门口迅速闪过，她果然是好热闹的，听见喊，便急忙带着丫环看热闹去了。

　　小姜从小洞里看到武平阳带着两个丫环跑开了，回头道：“好了，她们都走了，我们也走吧。”

　　阿九点点头，小姜打开门，阿九拉起方清筱，四个人宛如一阵风似的从三楼直冲下来，收了小姜银子的小二在门口等着，见她们出来，拉着小姜的袖子，指着大门旁边停着的一辆马车道：“小哥，这是你要的马车。”

　　阿九扶着方清筱上车，小姜从怀里又拿出一小锭银子扔给小二，小二这才松手，四个人都挤进车厢里，车夫一扬马鞭，马车走起来。

　　这是正街，街上人来人往，马车走得并不快，小姜想了想，揪开车帘向车夫交代了几句，车子故意向那人多的地方走。

　　小姜一直坐在车边，从小缝往外张望，待到车子走到一家普通酒馆前，小姜远远瞅着有三四个乞丐歪斜在路边晒太阳，将手里攥着的一把铜钱洒出去。乞丐听了钱声，不要命似的扑过来。

　　车夫被吓了一跳，拉住马头，喝骂道：“你们这帮要钱不要命的混帐，自己不要命，不要害我!”说罢，挥动皮鞭向乞丐迎头打过去。

　　众乞丐忙着低头捡钱，被皮鞭抽得皮开肉绽，也不觉得痛，头都不抬一下。

　　路上的行人有的看到没有人制止乞丐捡钱，便也弯下腰捡起来。有的人手慢，被那手快的捡去，揪住对方的衣服想将钱要回来，被揪住的人自然不依，打起来滚做一堆。有的人自持身份，只站在一旁看热闹。不一会这路面便挤得一团乱。

　　小姜塞了一小锭银子在车夫的手道：“你继续骂。”

　　说罢，四个人迅速地下车，小姜引着三人往酒馆里去，小二迎上来，小姜塞了几文钱在他手里，低声问道：“你们这的后门在哪？”小二迅速回过神，前面带路道：“客官里面请。”

　　四个人从酒馆后门出来，阿九本以为可以停一停，小姜迭声催促道：“快走，快走，还跟着呢。”

　　阿九无奈，只得拉着方清筱的手跟着小姜顺着小巷快跑，沿路小姜不住回看，阿九一边跑，一边顺着小姜的视线回看，慢慢也看出了点门道。

　　佩玉跑得摇摇晃晃，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问道：“三...小姐...可以停下来了吗？奴婢...奴婢，实在是跑不动了。”

　　方清筱虽然也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但她知道这件事若传出来会有什么样的影响，实在是连训斥的力气也没有了，回头狠狠瞪了佩玉一眼。

　　阿九问小姜道：“现在怎么样？可以停下来了吗？”

　　小姜再次看看身后，长嘘了一口气，站住脚，“好，休息一下吧，”

　　小姜的话，就象抽去了佩玉的全身力气。她顾不得形象，坐在地上，捂住胸口，喘着气。

　　刚才方清筱一心想着不被武平阳捉到，虽然觉得跑得累，勉强也还撑得住，现在停住休息，她便觉得浑身上下无处不痛，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若不是阿九扶着她，也要学佩玉，没有形象地坐在地上了。

　　“现在怎么办？”阿九看着小姜问：“她们这个样子可怎么回去呢？”

　　小姜瞪着阿九，阿九无辜地看着小姜。

　　小姜的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然而方清筱和佩玉的模样确实是走不动了，她又不能丢下她们，自己去找马车。小姜犹豫了半天，恶狠狠地瞪了阿九一眼，阿九看看方清筱，继续向小姜装无辜。小姜只得抬起头，面向远方，飞快地打了几个手势，然后道：“等着吧，车子马上来。”

　　方清筱闻言惊异地看着小姜，小姜转过身子，只做没看到。

　　约摸半柱香的功夫，一辆蓝色马车缓缓而来，大大的斗笠将车夫的脸挡得严严实实。

　　四人上了车。马车走了一会，阿九问方清筱道：“二姐姐知道，你和我一起出来吗？”

　　方清筱想了想，摇摇头。

　　阿九道：“这件事还是和她说一声比较好，大家既然是一家人，瞒着她也不好。与其将来她从别处知道生你的气，不如你亲自告诉她。”

　　方清筱想了想，点点头，“我知道了，我会找机会和她说的。”她顿了顿，迟疑地说道：“以前...”

　　阿九打断她道：“对我来说，只有以后，从前发生过什么都过去了，和我无关。”

　　隔着白纱，阿九的脸庞竟似男儿般坚毅。以前真是看错她了，若知道有今天，当初该劝劝娘，不该那样对她，方清筱幽幽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