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点一滴地溜走，阿九靠着椅背，对着书案上摊开的书，宛如被点中了穴道。

　　小姜一直坐在阿九身后的椅子里，目不转睛地看着她。阿九到底在想什么，她为什么对那个‘范公’表现出超乎寻常的兴趣？小姜觉得，虽然阿九就坐在自己眼前，却和自己隔得十分遥远，反倒是那个已死了十几年的‘范公’就象站在阿九的面前，通过他留下来的那些书籍与阿九做着无声的交流。

　　下午在书局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阿九只看了几页《曹公旧梦》，就对那个死了十几年的范建感兴趣到近乎发狂？阿九还没有十六岁，范建死的时候，阿九顶多就是个刚刚学会走路说话的小孩子，他们能有什么交集？小姜越想越觉得想不明白，她看着阿九的背，思绪慢慢飘远。

　　三个多月的朝夕相处，小姜觉得阿九并不是自己以前见过的那个郑九娘。她聪明大度，屡屡被自己冒犯却不恼怒，对章淑宁母女更是看得开，放得下。一个被后母欺负了十年，无依无靠的孤女怎么能有这样的胸襟？

　　小姜自问，若是有人敢欺负她，只要被她抓到机会，她一定会十倍地奉还回去。阿九表现出来的大度到底是真的，还是装出来的？她表现得那样自然，若是装出来的，这份心机深得让人觉得恐怖；若是真的，那就真的可以称作大智慧了。只是，她有这么聪明吗？她若真的这么聪明，为什么要一再地出府出玩？难道她不知道万一这件事败露，会对她自己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想到这，小姜便想到上次遇到武平阳时，阿九用以脱身的那个‘人咬狗’的假消息。说句实话，如果自己突然间听到这样一件事，说不准也会跑去看个究竟，真不知道阿九当时是怎么想出来的。只是以武平阳的性格，被人这样戏耍，绝不会善罢甘休，若是再遇到，未必能象上次能样躲开了。

　　小姜正想着，羽环进来道：“三小姐，您要的书买回来了。”

　　阿九一怔，她自回来便坐在椅上发怔，什么时候吩咐人去买书？怔怔地回答道：“拿过来吧。”

　　羽环和另一个丫环将两摞书放在书案上，阿九亲自一一打开，别的倒还罢了，范公诗集(上下)让阿九全身发颤，她瞪大了眼睛，宛如面对马上就要爆炸的炸弹，迟疑着慢慢伸手将书拿起来，迟迟不敢打开。

　　“你怎么了？”小姜在一旁疑惑地问道，阿九此时的表情和下午在书局时虽不近相同，却象有着某种联系，只是她看不懂。

　　小姜的疑惑让阿九狠心将书揪开，‘君不见潍河之水天上来...’；阿九换一页打开：‘窗前明月光...’；再换一页：‘锄禾日当午...’。阿九将范公诗集(上)扔下，将范公诗集(下)拿起来，依然是耳熟能详的句子。阿九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了，把书往案上狠狠一扔，颓然在椅上坐下。奶奶`的，这个该死的范建，他的记忆怎么那么好，把自己会背的诗都背完了，这叫她以后还怎么混嘛!

　　阿九不禁想到去年诗会上自己的嚣张表现，隔了这么久，阿九都不记得自己到底背了哪些诗了，应该没和范公诗集里的诗篇重复，不然当时就人嚷出来了。幸好自己当时背的有一半是词，诗背得不多。想到这，阿九连忙打开《曹公旧梦》。范建眷写这套书还是下了功夫的，里面和南彬国所有不同的东西都没有出现，所以书里没有黛玉她们做柳词的情节。

　　阿九随手将书扔下，继续看着它们发呆。小姜与羽环面面相觑，不知道阿九这闹得是哪一出，羽环退了出去，小姜忍了半天，低声问道：“哎，你饿不饿，我饿了。”

　　阿九听到提醒，方才觉得肚子隐隐有声，连忙吩咐羽环摆饭。依旧是小姜每样先尝过，阿九才开始吃。因为心里有事，所以这顿饭吃得索然无味，阿九只吃了几口便放下筷子，继续拿起书案上的书发呆。她随手翻两页扔下，捡起再翻两页又扔下，整个人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

　　晚上睡觉的时候，阿九的床外原本睡着的是羽环，小姜不放心特意调过来，听着阿九在床上烙烧饼，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小姜闷闷地听着，直听到床上没有翻身的声音，阿九的鼻息渐渐平稳，小姜才睡着。

　　到了第二天早晨，阿九梳洗过，还没来得及对着书发呆，外面丫环禀报：三小姐，陈先生来了。阿九连忙恭敬地站起身等着，不知道这位陈先生是教授哪一门才艺的老师。

　　陈铁岭今年五十岁，是章府的清客。章重毅命他过来教导阿九，一方面是看他确实有琴棋书画四方面的才能，另一方面则是从他的年纪考虑。阿九快十六岁了，又是准寿王妃，若是请外面的教习先生，难免会传出闲话。

　　曹德安陪着陈铁岭进来，两边介绍完，曹德安便退了出去。阿九向陈铁岭行过礼，请他在上首坐下。陈铁岭侧身虚坐，眼睛看着地上道：“三小姐，自从昨天得了国公的吩咐，老朽一直惶恐，不知道该怎么给三小姐讲课。坦白地说，这四门课都没有取巧的捷径，都需要长时间的苦练。老朽在这几方面也涉猎未深，只能给三小姐讲讲基本的规则，其它的只能靠三小姐自己慢慢领悟了。”

　　陈铁岭的话固然是实情，然而他一点责任都不肯承担的态度让阿九十分不满意，心里道：先学着吧，若是真的不行，再直接向章重毅反映吧。

　　“我们先从棋开始学习。”陈铁岭一边说，一边拿起刚才放在桌上的长方形木匣打开，拿出棋子，木匣平摊反放在桌子上便是棋盘。

　　阿九看着黑白相间的棋盘，再看看雕刻得栩栩如生的棋子，嘴越张越大，这不就是国际象棋么。“这有什么好玩的，还不如下五子棋呢。”阿九脱口说道。

　　“五子，棋？”陈铁岭疑惑地问：“那是什么？”

　　阿九一怔，这个世界难道没有五子棋这种游戏么？“就是双方谁先在棋盘中下出五子连珠，就算谁胜。”阿九解释说，也许这个游戏在这个世界不叫‘五子棋’？

　　陈铁岭摇头，继续疑惑。

　　阿九闻言大喜，这世界居然没有五子棋，那么自己是不是可以借此名震天下，让人不敢小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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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写小姜觉得阿九很聪明那一段，想到某位亲留言说阿九很白，就觉得特别没有底气。那位亲说得很简单，只有一句‘觉得阿九很白’，没有任何理由说明为什么觉得阿九很白。是猫设计的情节让亲觉得不需要理由，阿九就是很白吗？唉，笔力如此，亲们凑合着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