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看章重毅焦躁的表情，好心安慰道：“国公勿需担心，皎炙国的人不可能拿出这笔钱来的。”即使前面所有的格子都不算，最后一个格子就已经是整个宇宙所有原子的总数，根本不是任何一个王朝能承担得起的。

　　阿九当时和章重毅说的时候，只说那是一个非常非常大的金额，大到她无法说出具体的数额。章重毅自然不信，吩咐帐房简单地算一下。帐房先生算了一天还没有算完而且错误百出。

　　阿九想这个主意的初衷只是为了应付春采会，春采会只是一天的时间，当场算不出个结果，把时间耗过去便算了。章重毅见帐房先生算得两眼通红一付就要崩溃的模样，就没有逼帐房先生一定给他交个确切的数额出来。

　　现在皇帝指派何利阳和方江远计算此题，这两个人是南彬国赫赫有名的神算子，万一他们算出结果，文定轩为了看南彬国的笑话，咬牙把这笔钱拿出来，哪怕他没有带那么多现银，凭他的身份，只要他在殿里认这个帐，绝不会事后抵赖，也就相当于解决阿九提出的问题。

　　虽然文定轩之前话说的漂亮，只要阿九陪她联诗，可阿九那‘小女无以回报，愿事事听从王子吩咐’的话却是落在众人的耳朵里，等宴会一完，自己一家老少便要满门抄斩了。章重毅越想越悲，觉得自己在对待阿九的态度上还是过于托大了，阿九这丫头到底是缺少管教，根本不知道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能说。

　　阿九见自己劝慰的话不但不起作用，章重毅的眼睛就象喷火龙一样燃烧着怒焰，吓得连忙把脸扭开，反正没事，索性又开始打量周围。

　　整个大殿除了中间的欧阳尚是一个人坐一张巨大的独案，其它人都是两个全合坐一个桌案。大殿右边前四张桌案坐的是皎炙国的人，其它的桌案是南彬国的官员；大殿左手第一张桌案坐的是皇后钱元静与外孙女武平阳，下面两张案子坐了四个年纪不同，容貌却有几分相似的人。他们的下首坐的依然是南彬国的官员，阿九自然全部都不认识。看了一圈，阿九发现欧阳明达并不在座。疑惑间，阿九忽然想到，紧挨着皇后的那四个人应该就是欧阳明达的四个哥哥吧。

　　为什么欧阳明达的四个哥哥都在，欧阳明达却不在呢？阿九问道：“国公，怎么没有看到寿王？”。

　　章重毅恼怒地重重‘哼’了一声，眼睛往自己身边瞥，阿九顺着看过去，章重毅的身边还坐着一个和章重毅年纪差不多的老头，见阿九的目光看过来，连忙装着挾菜将视线移开。

　　阿九猜测，难道当着其它人的面，自己不该询问欧阳明达的去向？阿九叹了一口气，这便是‘男女授受不亲’？连问一问都不可以？

　　章重毅忽然轻声“哼”了一下，同时下巴向前一抬，方向指的是欧阳尚座位前面的矮案上坐的何利阳与方江远，两人停了手里活计，面色古怪地看着阿九。

　　他们不会是已经算出结果了吧？不可能!或者数字量太大，算盘根本算不下？又或者两个人算得金额不一样，还是算不下去了？阿九看着他俩，猜测着。

　　一舞终了，舞伎们退下去。

　　何利阳站起身，“启禀陛下，微臣已经大概算出来了。”

　　众人疑惑，算出来便是算出来，为什么是‘大概’算出来了呢？

　　阿九比其它人更惊讶，她没有想到两个人仅靠算盘就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算出这个题目，这个速度堪比巨型计算器了。

　　欧阳尚板着脸问道：“何爱卿，加起来总共是多少银子？”

　　何利阳犹豫了一下，道：“启禀陛下，这个帐非常复杂，容臣详禀。”

　　欧阳尚疑惑地应道：“准奏。”

　　何利阳道：“臣按郑氏九娘所说，每格比前面一个格子多一倍，算到第十五个格子应装米三万二千七百六十八粒，假设这三万二千多米粒便是一斤。”

　　何利阳说完顿了一下，以殿内人的身份，哪里知道一斤大米到底有多少米粒，听何利阳这么说，都只听着并不出言反对。

　　何利阳继续说道：“按臣刚才设定，算到第十九个格子便有一百六十斤，一百二十斤为一石，臣假定第十九个格子里的米粒数是一石，算到第二十六个格子应装米一百二十八石。”

　　听到这里，有的人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南彬国一品大员的月俸为一百石，文定轩贵为皎炙国王子，还不至于拿不出来。有人已暗暗惊讶，特别是在户部任过职的，更是敏感地想到：第二十六个格子是一百多石，照这个速度，算到最后一个格子，不知道会算出怎样一个数字来。

　　何利阳又道：“臣算到五十一个格子，已是三千三百五十五万石，请问文王子，贵国一年的粮食产量可有这个数？”

　　文定轩寒着脸不语。

　　何利阳并不指望得到文定轩的回答，向欧阳尚道：“启禀陛下，臣已算过，这五子棋盘总共有三百二十四个格子，臣已算到第五十一个格子，还剩下二百七十三个。”说罢，恭立站好，不再说话。

　　到这个份上，已经不需要再算下去，剩下的两百多个格子，即使每格和前面一样，不再翻番地计算，也要皎炙国二百多年的粮食总产量。郑九娘出的这道题看似简单，哪知道算下来，竟是这样一个让人无语的巨坑。

　　殿角的乐师早在何利阳向上禀报时便停了手里的乐器，大殿里此时安静得几乎可以听到烛花炸起的声音。

　　众人心思迥异地看着章重毅，他们都不相信这个问题是郑九娘想出来的，更倾向于章重毅才是这件事的策划者。

　　文定轩以一付想要吃人的表情瞪着阿九，冷笑从牙缝里挤出来，“郑小姐好算计。”

　　冷落了半天，这个时候被记起来，阿九觉得没意思极了，赌气地噘着嘴道：“文王子谬赞了。这道算数题，国公令帐房先生算了一天都没有算出结果来，哪知道两位大人这么快就算出来了。我若知道是这么大一个数，我便不说了，免得文王子为难。若由此影响了两国交好，倒是我的罪过了。”

　　这道题的目的并不是真正求出一个数值，而是如何让众人明白这根本是件不可能的事。阿九前半截话是实话，她真的没想到何利阳居然偷换概念，这么快便把问题解决了。这个世界的人的智慧真是难以想像，自己小瞧他们了。

　　阿九的话更坐实了众人的怀疑。南彬国官员自然暗暗佩服章重毅这一手玩得绝妙，不愧是和皎炙国交手数十年的老狐狸，皎炙国使团成员大骂章重毅狡猾。然而对阿九，众人却是一样的心思，这女孩儿缺少见识，不堪重任。若是换一个人，一定能做得比阿九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