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御医 第六十章 再临险境
作者:镜熙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卫太后柳眉轻皱,看来事情不像自己想的那样顺利,于是又道:“李大夫说的也不无道理。今儿好端端的日子,咱们几个何必说这些无趣的史实?倒不如说些闲话儿来听听……”

  毓淳正提心吊胆,听母后这样说,笑道:“母后说的是,”说着转向李思扬道:“听闻李大夫祖籍山东,不知是山东何处?”

  李思扬直言道:“乘公主下问,鄙籍山东日照。”

  卫太后笑道:“原来是山东人士,怪不得看着就秉性忠直。”李思扬轻笑一声,不明白太后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卫太后又道:“李姓是个大姓,哀家怎么记着文华殿大学士李东昱也是山东人士,说不准和李郎中还能算上点关系呢。”

  她既这么开口,那么十之七八能连带着点干系了。众人凑笑应了一两句,又听她道:“听闻你生身父母早亡,不如哀家做个中间人,请李大学士任你做个义孙,从此后归入这一支,如何?”

  李思扬恍然大悟,惊得睁大了眼睛,透过太后发髻上一只攒丝步摇,可见毓淳公主一双剪水双眸正望着自己,既有期许,又有两分无奈与愧疚。

  是了,太后这是要摘清自己与李正芳的父子关系,一旦理清,就是李正芳的末日了吧。或许对有些人而言,这是一个很诱人的交换,可对李思扬,这行不通。

  在锦衣卫大牢里看见那个老人体无完肤,依旧坚持着一点信念,想起过去的时日,李正芳给于的少许父女之情,想起他曾一遍遍给她解答医书中困惑不解之处,这种血浓于水的感情可以一刀划断么?

  不能,在李思扬心里,也有着自己的人生观、价值观,如果在这时候抛弃老父,那么她将毕生无法原谅自己,也将看不起自己。

  既然太后已经把话挑开,那么也没什么可回避之处,李思扬站了起来,回视着卫太后,以及她面上千年不更,雍容优雅的神情,那是上位者的从容。

  砰!李思扬在卫太后膝前跪下,垂头不语。

  毓宁大惑不解,只诶了一声,见殿内静悄悄的,也收回了话头。

  “求太后明察,我父李正芳忠心耿耿,怎么可能暗害先皇呢?其中定有隐情,求太后施恩重审此案。”李思扬一边哀求一边重重叩着头,她也许从不曾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会尝到下跪求人的滋味。

  “住口!”卫太后柳眉一竖,又强装温和道:“想是你连日为哀家治病劳累,头脑不清,说的这些胡话哀家不作追究,还不退下。”

  “不,太后娘娘,草民父亲是冤枉的,求您开恩。”李思扬坚持道。

  卫太后无奈的扯了扯唇角,伸出一臂来扶着李思扬左臂道:“好孩子,你是个聪明人,哀家就明明确确的告知于你,李正芳谋害先皇一案,是皇帝登基以来下旨侦办的第一桩案子,就相当于是皇帝亲审,你明白么?你这话若是传出这个慈宁宫,哀家保证,立马会有人将你斩于刀下,可是哀家很喜欢你这个孩子,所以才愿意包容你,宽宥你,懂么?下去歇息吧。”

  说罢一抽手,欲离开宝座,却被李思扬顺势一把扯住卫太后身上所穿明黄褙子的广袖,哀求道:“不,若家父蒙冤忍屈,为人子者怎能安享富贵?求太后开恩。”

  卫太后薄怒,叱道:“退下!”

  李思扬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今遭说服不了太后,日后太后也不会给他机会了,任何一种语言都难以描述此刻她的心情,命运操纵于他人之手的恐惧压的她喘不过气来,只是希望自己一片诚心能打动卫太后,饶父亲不死:“陛下以孝治天下,五刑之属三千,而罪莫大于不孝。孟子曰:‘事孰为大,事亲为大。人人亲其亲,长其长,而天下太平’。求太后体谅草民一片权权孝心,放过我父亲。锦衣卫监狱刑法沉重,家父年事已高,实在不堪其刑啊!”

  卫太后愤愤道:“住口,你的意思是说,哀家和皇帝有意不让你尽孝道,有意刁难你父亲,有意让人用大刑折磨于他是么?”

  李思扬已乱了思考,惊骇的连连摇头:“不,草民不是这个意思……”

  卫太后继续道:“你跟哀家引圣人之言,那么好,《礼记·中庸》仁者,人也,亲亲为大。事君不忠,非孝也。你如今这行为,可是遵从一点半点了?”

  李思扬忙道:“草民不敢,家父年老体弱,求太后念上天有好生之德,饶他一命……”

  卫太后怒火中烧,叱道:“住口!”一面吩咐人道:“来人,给哀家拿下这个罪臣之子,与其父一道,处以极刑。”

  毓淳一听,忙提裙下跪求情:“母后息怒,求您念在他少不更事,不要加罪。”

  卫太后冷哼一声,叱道:“毓淳住口!瞧瞧你如今的样子,可还像个皇家公主?”一面去拉扯被李思扬紧紧抓住的衣摆,叱道:“松手!”

  李思扬像是抓住最后一丝稻草,哪里肯放。卫太后愈加生气:“大胆刁民,拽着哀家衣袍不放,是何道理,来人,去请皇帝来!”

  小黄门不知这话真假,不敢妄动,巧的是,皇驾刚好到了慈宁宫门口,萧桢正想来给卫太后请安,一听小黄门禀报,立马大步流星的进殿来。

  一进殿来,也着实吃了一惊,只见李思扬死死拉住母亲袍角不放,嘴里还拼命哀求,立马命人将他拿下。

  李思扬还道:“太后娘娘,求您放了我父亲吧,求您了……”她强挣开宫人,哭求:“牛羊跪乳,乌鸦反哺,禽兽尚且如此,何况人乎?不养儿不知父母恩重,求太后娘娘念在草民一片孝心,放了我父亲吧。”

  卫太后气的浑身发抖,侧身立于宝座一侧,脚踏之上,一字一字道:“哀家能饶你父亲不死,可你能还哀家一个丈夫么?”

  李思扬一怔,只听卫太后的声音远远如从云雾之中传来:“此刁民胆大妄为,冲撞哀家,着明日午时处斩!”

  几个健壮的力士托着人犯的身影从空阔漫长的宫道一路远去,门口站殿的宫人只在心头叹了一口气,只余一个越来越远的声音:“太后娘娘,太后娘娘……”

  一乘肩舆就随着这哀呼声缓缓由寿康宫而来,撵上一个三十如许的贵妇,依旧一身素衣,发髻上插着一只凤穿牡丹银钿,钿上垂下的银片左右轻晃,借着即将落山的夕阳光线,在妇人芙蓉般秀面上投下一抹暗影。

  妇人瞥了一眼渐渐远去的人影,微微摇了摇头。抬辇的宫人落了辇,禀道:“禀贵太妃娘娘,请下辇吧。”

  越贵太妃扶着太监手背缓缓站了起来,袅袅像慈宁宫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