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御医 第七十五章 较武
作者:镜熙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却说高睿自从面圣,因相貌伟岸英俊,大胆直言,颇得萧桢赏识,况且在河南贪腐案未了结之前,他尚不能离京,又不能久住禁宫,故而被安排在被萧桢视为最为安全的所在——锦衣卫衙门。

  他倚柱而立,心中十分苦闷,也不知家乡情形如何,亦不知李思扬他们是否已治好疫病,心中越想越烦乱,长长吐了一口气,心中暗暗痛恨自己的无能。

  尤其是来至京城,看到身边的人事物与小小高家洼的天差地别,那种骤然生成的误差以及别人理所当然的蔑视,都给他不小的打击,让他觉得十分难为情,不得不从昂首挺胸变得俯首做小。

  一丝若隐若现的,朦朦胧胧的想法就伴随着那种不受待见的失落感渐渐的在他心底最深处滋生,只是他尚未察觉,无论他如何费尽心思去追寻,都如艺人栓在驴子头顶那根胡萝卜,越伸手越远。

  他隐隐觉得,那是一种渴望,渴求,就如同奔袭千里,只为求战场厮杀的一瞬间痛快一般,他与徐劲英不同,或者是当局者迷,久为好友徐劲英反而能看穿他的野心和大志。

  “好!”远处传来炸雷般的喝彩声,他收回遐思,极目去寻,却是锦衣卫大院演武场上在比试武技,他也是武行中俊杰,听着那高亢响亮的喝彩,自然想去一探究竟。

  走至近处,却见两名锦衣卫头勒汗巾,****上身,绛色裤子,小腿上缠着黑布绑腿,正抱臂肉搏,不由就被吸引了视线,迈前一步,扶着檐下柱子探身去看。

  只听一声闷喝,左侧较为瘦弱者险些就要被擂倒,身子侧倾的瞬间,腿一折一屈,踢中对手腘窝,对手猝不及防,就要跪去,瘦弱者趁机蹂身而上,踩住对手宽肩像踩梯子一般蹬蹬直上。

  到了尽头,大腿一发力,要将那人狠狠踩趴下……校场比武,点到即止,从未想过锦衣卫演武竟是这般凶残,大有你死我活之势,那汉子定然吃不住这一当头一压,轻则受内伤,重则七窍流血,筋断而亡。

  高睿不及细想,大喝一声,电光火石之间,已如一只敏捷的鹞子纵身跃出,一个侧踢,将那小个子踢了个仰巴拉叉。

  那小子岂是等闲,一个咸鱼翻身,两腿稳稳立在地上,高睿这样横切进来,自然就是他的对手,他重新拉出架势,一掌劈来。

  高睿原本去扶那汉子,侧身去躲那一掌原非难事,谁料那粗壮汉子竟一记勾拳,来袭他下颌,左右夹攻,又是猝不及防,在一般人看来就是一道二选一的选择题。

  而高睿目中寒光一闪,左膝抢地,以壮汉粗腰做轴,划了个圈,膝弯一直,双手变掌为钩,扣住壮汉腰带,爆喝一声,用力一提一掼,三百多斤的壮汉飞向矮瘦者。

  啪!轰!两声,一胖一瘦成了没抹果酱的切片面包,闷哼一声摔在地上。

  高睿惊魂未定,快速的呼吸着,只听左边厢传来啪啪啪!三声击掌声,一狡猾阴鸷的声音传来:“好俊的身手!”

  侧头去看,果见一锦衣男子,大刀阔马的坐于铺着虎皮的圈椅之中,一双狐狸般的眼睛瞅着自己,腰间悬着香囊、刀囊、金鱼袋等,料是身份不凡之悲,收足抱拳微微拱手,算是对他夸赞的还礼。

  当日崔湜本不在衙门中,宫中内官将他交由一千户引入,故而这是二人首次见面,扈千户赶忙上前,两边做了自我介绍。

  崔湜倒是又重新打量了高睿一番,眸中舜华一闪,一挥手,演武之人俱都分散,各忙各的去了。

  “没见过锦衣卫演武吧?怎样,似乎不同于你所想?”崔湜一笑,袖着手走到兵器架前,盯着一把精铁打造的三叉戟,端详了片刻,似乎在验看那材质是否合格。

  他说话虽也有些凌人之气,不够亲和,却不像朝中那许多文官,直拿鼻孔来看他们这些不读圣贤书,舞刀弄棍之徒。或许是因都是习武之人,高睿并不十分反感,道:“是,原以为锦衣卫是傍势欺人,城狐社鼠之辈,如今一看,虽不算酒囊饭袋,毫无用途,果然也是忘恩负义,厚颜无耻之人。”

  崔湜转过头,意味深长的笑笑:“本官很欣赏你的直爽,不过在这京中,这份爽直将会是夺你性命的毒药。”

  说罢一摆手指了两旁侍立的锦衣卫一下,道:“他们彼此格斗之时,自然视对方为死敌,可一旦面对外人,他们便是最为结实的一块铁板,迅速搁下个人恩怨,一致对外,即便是方才你救了他,他也不会丝毫转移自己的意志,如果方才我没有中止,左右之人便会一齐扑上,即便你再以一当十,勇不可当,面对这样多的敌手,也只有一条路走。这就是锦衣卫!这才是锦衣卫!”

  他说着一振双臂,面上洋溢着奇特的色彩,似乎沉溺其中。

  高睿做为男人,心中一点好战嗜血的火种被点燃,眼中燃烧着灼灼的火焰,很快被他掐灭,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说实话,我很欣赏你,若你同意,我可以将你收归麾下,锦衣卫一定不会让你失望!”他说罢又拍了拍高睿肩头,早有一名亲卫送上披风,殷勤的服侍他准备利落,又双手奉上乌梢蛇马鞭。

  丝毫没理会抬臂扶着兵器架,皱紧了眉头的高睿,过来人般老气横秋的一叹,昂然走至门前,认蹬跨马,问心腹道:“太后千秋将近,贺仪可送入宫,给马大总管了?”

  那亲卫道:“头儿放心,早按您的吩咐送上一份厚厚的贺仪了,”又问:“托头儿的福,咱们这一趟去直隶,又能捞一笔回来吧?”

  崔湜挑眉一笑,不无得意道:“那是你该关心的事么?”说罢猛一扬鞭,策动胯下宝马,一骑马遥遥领先,绝尘远去。

  同样忧愁太后生辰贺礼的可不止京中大小官员,连灾祸横行,疾病连绵的河南徐州也不落下。

  这钱他们怎舍得掏自己腰包?

  太后是天子的母亲,是万民的祖母,那么给自己奶奶过生日干吗不让大家伙集资,这会他们倒是民主起来了。这么一闹,原本渐渐压下去的民怨一瞬间又沸腾不止。

  扬扬止沸,远不如釜底抽薪,可是抽不利落,就烧死自己。

  李思扬没有心思去思考这些,总想那些远超过他能力范围的,于事无补,故而他把所有的心思放在手头上。

  陈县、展县的疫情最重,故而临近地区的病患都聚齐集中到这里来,隔离治疗。其余还有几处治疗点,一旦发现病患必须立马送到治疗点,由官服出资集中收治。

  “放手,求你们放了我干娘!干娘!”李思扬循声望去,只见两个戴了口罩,穿了防护衣的兵役拉扯着一个白发苍苍的婆婆,后面又跟着一个年轻妇人,老人家年纪本大,如何经得起这样的拉扯,遂走过去问:“什么事?”

  一连数十日李思扬都奔波于各处疫区,检视治疗点的卫生及防护情况,不断更新诊断标准,分发药材,早都混个脸熟。

  那名兵役见是他,恭敬的禀道:“这个老婆子得了病,小的们正要拉他去隔离区。”

  李思扬俯身去探那老妇人之脉,果然涩沉,又看了看舌苔眼白,十之八九是病了,于是点点头,刚想让他二人弄张担架抬过去,手臂被人一拉,却是那女孩苦求:“军爷,求您开开恩,放我干娘,要抓,抓我去吧。”

  仓促之间这些大头兵本就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各地保长和民状也因时间仓促,根本来不及全面培训如何向病者解释沟通,来隔离点只是治疗,而非打入鬼门关,故而老百姓宁愿在家中等死,也不愿去接受治疗。

  李思扬刚想解释一番,却见那女子面容十分熟悉,一惊之下,把住她肩头细看一眼,虽面目脏污不堪,眉眼却还可辨认,叫道:“合欢?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