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昏黄的光线照进廉王府憩园的一间卧房里,透过满是棱格的架子在屋内的地上留下一个一个的黑白小方格。
水绿幔帐遮掩下的红木镶玉床上,月色还在昏迷着。一双大眼睛此时正紧闭着,纤长的睫毛在苍白的俏脸上留下一道淡淡的阴影,像是蝶翼般轻灵。一只穿着藕粉色中衣的细白胳膊伸出绛紫色的绣花云缎面的蚕丝锦被外,手指微蜷,阳光下可以看见五只手指上的指甲都带着一片深紫色的阴影,其中一只手指上还有一个新鲜的小伤口,刚刚结痂,鲜血的印子还残留在手指上。
在大家看不到的另一只手臂上,插着长长短短的银针,这只手的样子更加恐怖,手指僵硬痉挛的绷直,衬上本身就尖细的指甲更像是兽类的爪,随时要抓人一把。
堂屋,二哥墨泽和慕白坐在小桌两侧,小桌旁堆着及腰高的书垛,两人埋头在一大堆的医书和药书里,看过的都随意的丢在内侧墙角,不多会儿就有一个身材高挑长相美丽的女婢进来把墙角的一堆书搬走,几次三番,女婢的脸上渗出汗珠,走路的身形也开始摇晃。
没办法,自己是王爷的的贴身女婢,也是王府里唯一可以进来这憩园的仆人,这些事就算她做的很辛苦,也得做。谁让你能带上近身伺候王爷的荣冠呢?
不知不觉天色暗了下来,女婢给墨泽和慕白点上了两支烛火。地上的书还有不少,看样子今夜注定会是个不眠夜了。
二哥墨泽烦躁的丢开手里的书,坐直僵硬的身子,看到对面的慕白还埋首在书里,叹口气轻敲桌面。
慕白抬头,写满疲惫的眸子对上同样疲惫的另一双深邃眸子。
“慕白,我不明白这究竟是什么毒?竟会让丫头的身体两侧出现不同的反应。我见过交融冰火的毒,会让人时冷时热,也见过受控于外界环境的毒,天冷了热了刮风下雨都会激发毒性。可,这,这是什么毒!”
慕白的手附上胸口,他的旧伤还未痊愈便跟着月色出海,今天的打斗中不知是谁冲着他的伤处来了一下子,现在还有些闷疼,但是他的脑子里想着的却不是自己,而是另一个问题“王爷,我更想知道月色是怎么中毒的?”
墨泽也没了声,摇摇头起身往月色睡着的红木镶玉床走去。
这事他不是没想过,而是他也想不明白,今日混战的场景依旧历历在目,周围所有的人都在他的监控中啊!自己的带人都是忠心可靠而且身手了得的人,既没有发现可疑的人,也没发现奇怪的事,甚至他自己都看的清清楚楚,根本自始至终就没有人碰到过月色的身体。那么,毒,是怎么下的?
水绿幔帐里,月色依旧和毒发时的情况一样,病情没有加重也没有减轻。墨泽收回诊脉的手,百思不得其解的眯起眼睛。
月色被子下的身子,呈现一种诡异的姿势,一侧的身体变得异常柔软,仿佛柔弱无骨,皮肤呈现一种深紫色,另一侧的身体却僵硬痉挛,手臂和腿都绷得笔直,手指脚尖也带着一种诡异的角度弯曲着。
初见月色中毒,解毒经验丰富的墨泽只有一瞬奇怪这毒的来历,然后便展开了解毒的行动。
先试了针灸解毒,奇怪的是银针上没有一丝变黑,相应的月色也没有好转的迹象。
接着他又试了放血解毒的法子,刺破了月色的一只手指,鲜红但是带着浓重腥味的血液流出。虽然这血有些不正常,但伤口不多会儿便结了痂,令人是遗憾的是月色依旧不醒,连皮肤上的颜色都没有退去半分。
然后他又试着给月色服了一颗父亲留下的九转百炼丹,希望能由上好的珍惜药材炼就的丹药祛除毒性,结果九转百炼丹虽然入口即溶,月色还因为被呛而咳了一声,却没有如父亲所说那样吐出污物然后醒来。
月色就这么沉睡着,两人只好无奈的放好幔帐退了出来。
身材高挑的女婢见二人出来立刻上前禀报“苏公子在外头等了半天了。”
墨泽点点头“让他进来吧。”
苏起颀长的身体显得更瘦高了,好像一夜之间瘦了一半似的。
墨泽淡淡笑道“没想到你对丫头这么上心?”伸手示意苏起坐在桌旁。
苏起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我想见见月色小姐。”
慕白冷声哼道“不行,月色身份高贵,就算中毒昏迷不醒也不是谁想见谁见的!”
苏起默默的挽起自己的衣袖,在他的手臂上一道黑线正沿着手臂内侧向上攀爬。“你们听着,我的家族有一本秘书,每一代只有族长才能看到其中的内容,而我很不幸就是这一代的族长。十年前我就看了那本秘书。上面写,若是我的手臂上出现向上攀爬的黑线,就是说明千年阴阳蛊苏醒了,当这条线到达我的胸口,蛊虫就是完全苏醒了。而现在我想说的是,可能这只苏醒的千年阴阳蛊就在月色的身体里。”
慕白惊讶的张大嘴“世上怎么可能有这种东西!”
墨泽也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不过还是迅速回神“走,我带你进去看看。”
苏起站在月色床前,隔着半透的幔帐便看到了月色的情形。呆呆的立在那儿,半晌才回神带头走了出去。
他太肯定了,月色的情形和秘书上说的一模一样,不论是月色身上发生的还是自己身上显现的,都准确无误的印证着那本已经传了好几代并且变得发黄的小书。
书中的一字一句,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清晰的展现在脑海中。
他以为是无稽之谈的家族使命,他认为是荒谬怪论的传说,原来都是真的!
难道,这就是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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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屋,墨泽摒退了唯一的女婢,只剩下他们三个人。
苏起默默看了眼墨泽,徐徐讲述着关于他的家族的历史和千年阴阳蛊的来历,他的内心第一次在世人面前释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