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花人形馆 指尖花 7 花落
作者:离正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时光在花开花落间慢慢流逝

  昔日一片暗绿的花圃,已经挤挤攘攘的开满鲜红的花朵,纤长的枝条探出用石块随意垒好的边界,向来往的路人展现娇艳的脸庞

  一双黑色的高跟鞋停在花圃附近,随着阴影的扩大,一双纤细美丽的手,轻轻抚过艳红的花朵;在花瓣上停留片刻,再离开

  高跟鞋再往前走了两步,便听到木门开启的吱呀,还有门上铜质铃铛的清脆敲击声响;随后,又有一道暗哑魅惑的妩媚声线响起

  “欢迎光临,彼岸花人形馆”

  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处在风头顶端的安吉拉。依旧是一件黑色的风衣,白皙笔直的双腿,而纤细的双手则插在大衣口袋里面,肩上斜跨着一个精致的小包包,里面鼓鼓的,像是装着什么东西。一切都个以前一样;唯一不同的,是脸上的占据了脸庞一半面积的墨镜,还有那连墨镜也遮不住的憔悴

  扬了扬眉,米歇尔从椅子上站起来,朝门口纤细消瘦的身影走去,“不知安吉拉小姐,来彼岸花有何贵干?”

  安吉拉撇撇嘴,没有回答,只是淡淡的说:“不介意我进去吧。”语气中,浓浓的疲惫

  “当然可以,请进。”侧过身子,米歇尔红唇微杨

  低垂着头,安吉拉快步走进店里,又走到桌子前,自己寻了张椅子坐下后,便伸手取下架在鼻梁下的墨镜,露出通红的双眼

  走过去坐下,米歇尔看着安吉拉通红的双眼,与眼眶下明显的青黑印记,有些疑惑的开口:“你现在不是应该是事业得意,前途美好的时候么,怎么把自己弄得那么狼狈?”

  苦笑了一声,安吉拉精致的面容带着浓浓的苦涩,“别提了,那天晚上的舞蹈,现在成了我最惧怕的噩梦。”

  “哦?此话何解。”端起放在面前的杯子,米歇尔开口,语气中有毫不掩饰的疑惑

  “知道么,那天晚上的表演,可以说是我人生中最成功的一次,就算是那天我跟那个女人的比试,跟那场表演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确实,依照第二天那些报纸疯狂的报导来看,我确实是到了事业的巅峰期;就算是我,那个时候也是对未来充满幻想,还有对事业的满满的干劲。”停顿了一下,安吉拉喝了一口米歇尔送上的咖啡,略略呼了一口气

  然后,话锋一转

  “谁知道,那天晚上之后,便是我噩梦的开始……

  演出很成功,舞团自然要聚在一起开庆功会,而我也应为没有时间,就没去找你将手上的花纹去掉,而是直接到剧院后面的会馆跟他们一起庆祝,说来也很奇怪,那天晚上我被香槟泼了满身都是,回去后还洗了一个澡,手上的花纹却一丝一毫都没有变淡。”

  “那是因为我上次给你画花纹的时候,用的颜料是人体彩绘的颜料,除非用专门的溶液,不然是不会褪色的。”米歇尔在一旁,安静的插了一句

  呆了一下,安吉拉不自然的说:“是么,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是怎么了呢。”之后,便安静的握着杯柄,不发一言

  一时之间,店里的气氛安静而诡异

  叹了一口气,米歇尔柔柔说道:“你继续说吧,我很好奇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你变成这副模样。”

  抬头看了一眼米歇尔,安吉拉的反应有点呆滞,但还是慢慢的将那令她恐惧到骨髓的噩梦说了出来:“我回到住处后,就洗了个澡,然后因为很疲惫,洗完澡后就睡觉了。然后,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安吉拉说着,突然变的恐惧,双手抱着头,瑟瑟发抖

  “……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在一片开满曼珠沙华的舞台上跳着一种诡异古老的舞蹈,连我自己,都觉得那段舞蹈很美很美,美得令人窒息……后来,我跳着跳着,就觉得手臂很痛,像是什么东西,把我的手臂刺穿的那种疼痛,我想停下来看看是怎么回事,可是不管我怎么努力,我都不能停下我的舞步;我不能停下来,只能用最大的力气,低头查看;谁知道,我看到了一个恐怖的场景……

  我看到,你帮我描绘的花纹在发芽,生长,然后从我的身体穿出来,然后竟然开花了;然后那些藤蔓迅速的长大,伸长,将我的手臂紧紧的缠绕,我觉得我的手臂都要断了,可是那些藤蔓依旧在疯狂的生长,最后,两边的花纹在我胸前汇在一起,扭成一股,开始朝我的脖子生长,我的手不受控制的合在一起,然后举高,这时候,我觉得我的手指的指尖,像是要裂开一样。因为我的手已经举高了,所以我不用低头,就能看到我的手,我看到我的手指,指尖突然裂开,然后鲜血就像河水一样流了出来,随着鲜血一起出来的,是一个花骨朵,每根手指上都有一个,血慢慢的止住了,但是花骨朵开始长大,就像是在吸收着我的血一样,变得鲜红,然后长高,最后盛开

  我看着盛开着红花的十指,内心十分恐惧,挣扎着想醒过来,但是一直都不能从那个恐怖的梦境逃脱,连动都不能动一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藤蔓把我裹住,这时,一根藤蔓卷住我的脖子,慢慢的缩紧,满满的缩紧……最后我竟然逃出了那个身体,在半空中漂浮着,看着我的头颅从脖子落下,摔在开满鲜花的舞台上,我还看见那些藤蔓疯狂的允吸着从我脖颈里喷洒出的血液,然后从碧绿变成鲜红,而我,则渐渐干瘪,然后摔倒在舞台上

  本来,我以为一切都结束了,谁知道舞台上的我的头颅,竟然自己转了过来,原本翻白的眼睛死死地看着我,像是两把剧毒的刀刃,直插进我的身体里……”

  紧紧缩成一团的安吉拉,终于忍受不住,哭了出来,“从那天后,只要我一跳舞,就会想起那天的梦境,就会不由自主的跳着梦里的那支舞,然后我仿佛看到那些藤蔓从空气里长出来,刺进我的皮肤,撑开我的手指,然后开出鲜艳的花;后来,后来我就不敢再跳舞了……”

  随着撕心裂肺的哭叫,安吉拉发丝凌乱,面目癫狂

  而米歇尔始终在一边坐着,安静的看着安吉拉

  不知道过了多久,安吉拉从一开始的疯狂,恢复到来时的平静

  适时的递过一张纸巾,米歇尔看着安吉拉,“现在,心里可舒坦一些?”

  接过纸巾,擦了擦脸颊,安吉拉双目红肿,又带上墨镜后,才开口,声音经过一番的发泄已经变得嘶哑难听:“好多了,谢谢你,听我说完这些。”

  笑着摇了摇头,米歇尔没有把话接下去

  叹了一口气,完全恢复平静的安吉拉又将墨镜摘下,露出红肿的双眼,定定的看着米歇尔:“我要离开了。”

  “恩。”

  “离开这座城市,我决定去国外找心理医生,希望可以破解我的噩梦。”

  “恩。”

  “在离开之前,我有东西要还给你。”深吸了一口气,安吉拉再次开口

  转过头,看着安吉拉,米歇尔表情带着一丝不解“给我?是什么东西?”

  “是这个。”说着,安吉拉从一旁的包包里面,掏出早些时候在彼岸花买的人偶,放在桌子上,推到对面妖娆女子的面前,“虽然我很喜欢这个人偶,但是你也知道,我要是看到它手臂上的花纹,就会想到那个恐怖的梦,我已经不想再回忆那场梦了,所以,我决定把它退还给你。至于我付的钱,你也不用退给我,就当,是先前两次你帮我的谢礼。”

  说完,安吉拉站起身,对米歇尔点点头,准备离开

  身后的米歇尔开口唤住她,转过头,安吉拉疑惑的看着站立来的女子

  “你这一走,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面,所以我便送你到门口吧,当是送别。”笑着,将话讲出

  “那,有劳。”没有拒绝,安吉拉只是安静的离开

  店门打开,外面的光一下子将昏暗的小店照得亮堂

  走了出去,安吉拉环顾店外花圃上喧闹的彼岸花,眸光一暗;身后的女子走了上来,与她并肩而站,轻轻的开口:“可惜,这时候,本来是彼岸花的花期,我先前还想着要不要邀你来赏花,看来是没有机会了。”

  摇了摇头,安吉拉低声道:“现在,我不是已经看到了么;虽然没有清茶相伴,但,也算是赏花吧。”

  “也是,至少你在它们最美的时候,从这里离开。”

  扯了扯唇角,再次将墨镜戴上,安吉拉侧头对身后的女子道了声再见,大步离开

  没走几步,身后再次传来那低沉魅惑的声音,“如果可以,在某一次彼岸花的花期,希望能与你一起共同观赏。如何?”

  没有停留,安吉拉只是挥了挥手

  米歇尔站在原地,目送着女子消失在拐角,然后,转身,关门,将幽暗的小店与外界隔开

  随手拿起桌子上的小人偶,米歇尔眸光温软,“转了一圈,你还是回到这个地方,罢罢罢,你便在这里呆着罢。”说完,再次将小人偶摆放在橱窗上,依旧用宽大的袖子将人偶的手臂遮住。在高大的人偶包围之中,小人偶安静的靠着柜子,低着头,模糊了五官

  随手打开一旁的留声机,将唱针放下,随着沙哑的沙沙声,女子温婉尖细的娇媚声音,在小小的店里幽幽的荡开

  蝴蝶儿飞去

  心亦不在

  凄清长夜谁来

  拭泪满腮

  是贪点儿依赖

  贪点儿爱

  旧缘该了难了

  换满心哀

  怎受得住

  这头猜

  那边怪

  人言汇成愁海

  辛酸难捱

  天给的苦给的灾

  都不怪

  千不该万不该

  芳华怕孤单

  林花儿谢了

  连心也埋

  他日春燕归来

  身何在

  ……

  彼岸花人形馆指尖花完

  歌词来自黄莺莺《野草闲花逢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