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花人形馆 水月镜花 6 另一张脸
作者:离正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疼痛,从脸上传来,刺激着自己的神经,然后通过神经包裹了全身

  像是经历过一场大战,全身的神经出了感受疼痛,再也不能有其他的反应;奋力的想张开眼,可是却像是被人用针线缝住了眼皮,无论怎么挣扎,都不能睁开眼睛

  意识清醒了,可是却睁不开眼睛

  扇罗感觉自己躺在软绵绵的云中,虽是舒适,但是全身的疼痛聚集在脸颊边叫嚣着;像是千根针直直的刺着自己的脸,翻搅着

  可是不知为什么,疼痛只积聚在自己的左脸;右脸还能感受到脸边的绵软,像是平时的感觉

  抬手向触摸自己的脸,可是像是被千斤的石头砸着,不能动弹;就连动手指这么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全身上下唯一能感受到的,只有疼痛

  疼痛叫嚣着,猖獗的用自己的武器攻击着脆弱的神经

  身下的绵软,脸庞的疼痛

  强烈的对比

  最后,她索性将自己的意识扔进黑暗中

  ……

  再次有了意识,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感觉身上的石头变轻了,疼痛依旧在叫嚣,却没有了那么猛烈的冲击;试着睁开眼睛,却发现只能看到一小片的空间

  转头,发现脖子上缠了厚厚的绷带,让自己无法转动脖子

  看着,扇罗发现眼睛的一边,有白色的影子,挡住了自己的视线;抬起手想触摸自己的左脸,却发现自己只能转动着眼睛,只是抬起手,都几乎用尽了自己的力气

  无力的垂下手,扇罗只好转动着眼睛,看着四周

  白,没有任何感情的白色,布满了她的视野

  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绷带,白色的……视野

  眨了眨眼睛,有点没有反应过来;扇罗转动着眼球,打量着周边的环境。身上缠了厚厚的绷带,让她不能动作

  卡啦的一声,病房的门被拉开,走进一个穿着白色护士服的女子;手中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些颜色各异的瓶瓶罐罐跟一小碟纱布,旁边还有大小不一的夹子跟镊子,闪着森冷的光芒

  护士走进来,看到躺在床上的女子睁着一只眼睛到处看着;叹了一口气,护士的眼中带上了一丝怜悯。脸上的神色柔和了很多,轻轻的过去

  看着护士朝自己走来,扇罗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发出单调的音节,拉扯着声带,带动着阵阵的疼痛

  闭上了嘴,扇罗看着护士

  伸手拆开女子脸上的绷带,露出残缺破损的脸;护士即便是这几天天天都面对着,也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随后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怜悯,又带着一丝不能抑制的优越感

  敏锐的感觉到护士的表情变化,扇罗一边忍受着左脸的疼痛,一边运转着自己变得呆滞的大脑,努力回忆着过往所经历的事情

  对了,自己从彼岸花人形馆中出来,为了早点回到家拐了一条近道;然后被一个男人跟踪了,那个男人把自己强暴了,好像,还毁了自己的脸……

  睁大眼睛,扇罗仿佛回到了那个晚上;下身撕裂般的疼痛跟脸上的剧痛,从脑海深处被翻出来,泛出滔天的浪涛;将扇罗的理智打碎

  目呲欲裂,扇罗睁着眼睛;脑海中的浪潮一波又一波的,拍打着自己的思绪

  是啊,难怪自己会觉得左脸如此疼痛;原来是被人暗地里下手,毁了

  难怪自己不管怎么看,都只能看到一小片的天空;原来是自己的左眼,没了

  名誉,没了

  身体,没了

  一切,都没了

  剩存的眼睛向上突起,浑浊的眼白布满密密麻麻的如同蜘蛛脚的血丝,显得特别的恐怖

  手一抖,力道没有掌控好;护士的手用力按了一下,鲜血从裂开的伤口汹涌而出,滴落在白色的枕巾上,显得触目惊心的诡异

  手忙脚乱的处理好,又将枕巾换好;护士拿起床头的托盘,匆忙的逃离

  躺在床上,眼泪从眼睛里流出来;扇罗只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经崩坏,自己也已经完结

  正胡思乱想着,扇罗突然觉得大脑一阵尖锐的轰鸣,然后便两眼一黑;愤怒与悲伤的冲击,让她再次失去意识

  影影绰绰的,晃着隔着一层眼皮的眼球;耳边听到乱糟糟的窃窃私语,还有凌乱的脚步声

  皱了皱眉,扇罗睁开了眼睛

  屋子里面的人,在自己睁开眼睛后,全部都停止了动作,看着自己

  依旧不能动弹,扇罗只好躺在床上;动了动干涩的喉咙,暗哑刺耳的声音从自己嘴里发出,让扇罗自己都愣了一愣;刺耳的声音像是破烂的铜锣被敲打了一半,像是针一样,刺激着人的耳膜

  “这里……是哪里……”努力将声音发出,扇罗看着站在自己床边的人们

  为首的一个医生模样的人开口,声音温温润润,像是泉水一般流过:“这里是医院,你在巷子中昏迷不醒,被人发现了,就送到这里来了。”

  “我是不是毁容了。”看着医生,扇罗的声音嘶哑难听,却透着淡淡的肯定

  愣了愣,医生仿佛有些不忍;将头转向别处,然后轻轻的点了点头。动作很轻微,若是不细心看,几乎察觉不到

  唇角跳出一个弧度,扇罗反常的安静着,没有医生想象中的撕心裂肺;医生有些诧异的回头,看到半边脸蒙着纱布,露出半边绝色容颜的女子,此刻闭着眼睛静静的躺在床上,脸上的情绪仿佛都藏在被纱布遮挡住的左脸中,让人看不出在想什么

  眼中闪过一丝怜悯,医生没有说话,只是看了看吊在床边的吊瓶,然后转身离开

  随着医生的离开,病房内的人也陆续离去

  听到门关上的声音,扇罗才睁开眼睛;转眸看着窗外,绿色的常青藤攀爬着墙壁,像四周舒展着翠绿的枝叶,在阳光下显得清透可爱。阳光洋洋洒洒的,将满世界都染上耀眼的神色;原本是轻松舒适的天气,在扇罗的眼中,却是变得无比的讽刺

  这是扇罗住院的第十五天

  脸上的伤开始结痂,身体也不如前几天一般凝滞,开始变得灵活;偶尔,扇罗也下床走到窗台,手中揪着常青藤的叶片,目光悠远的看着外边

  这天她刚躺回床上,便听到门开的声音

  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从外面闪进来,又关上了门;小心翼翼的,像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般

  扇罗看到男子,眸中闪过一丝狼狈本想转头不让他看到自己毁坏的半张脸;而她自身的骄傲却不容许自己的逃避,便直直的看着站在门边的男子

  看到扇罗惨不忍睹的脸,男子脸上的厌恶转瞬即逝,然后又扬起一个笑容,面带心疼的看着在床上坐着的扇罗

  冷眼看着,扇罗突然觉得无比的悲哀

  若是以前,自己只是小病,便能引来无数男子嘘寒问暖;而如今,听闻自己被污了身体,又毁了容貌,便竞相销声匿迹。十五天,半个月;除了医生护士,没有一个探病者

  今天虽是来了一个,只是明眼人一看,都能看出男子别有居心

  “你,来干什么。”声音虽没有往日的娇媚动听,却还是带着一丝女性特有的柔软,混合上沙哑,倒显得别有一番风情

  男子伸手理了理头发,笑了一笑;声音依旧是那般温温润润的模样:“没,听说你出事了,来看你一下。”

  笑,牵动着结痂的左脸,有一种硬邦邦的感觉;扇罗用右眼看着男子,眼中了然。没有说话,但是脸上诡异的笑容跟了然的目光,依然让男子觉得全身都被看透

  扯了扯嘴角,男子转头躲避扇罗的目光;伸手摸了摸鼻子不自在的说:“你……知不知道谁害的你。”

  目光一凝,扇罗瞪着男子;右眼射出尖利的视线,像是要把男子刺穿

  再次一笑,完整的右脸跟残缺的左脸结合,显得诡异跟恶心:“你知道?”声音清淡,像是在讲着平时闲话家常的话题般

  赶忙摇头,男子的掩饰拙劣而粗糙:“我当然不知道,只是问问你而已。”

  “问问,而已。”

  “对对对。”点头,忙不迭的发出单音节

  “哈”

  扇罗突然笑了起来,笑得猖狂;脸颊的肌肉太用力拉扯,结痂的伤口再次裂开。鲜血从裂缝中渗出来,滴落在蓝色的病号服上无比的刺眼

  “苏先生,你上次的问问而已,是问我米歇尔的事情。你说,问问而已;然后转身便去追求人家。今天,你又说了,问问而已;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为,你不仅知道是谁主使了这场阴谋,还打算包庇罪魁祸首?”眼泪从右眼流出;左脸的是鲜红的血,右脸的是透明的泪

  眨着眼,男子不知道怎么反驳,干脆将话挑明:“对,我知道是谁主使的,我也不打算把她供出来;我今天来,也是为了这件事情。你要多少钱,我都可以给你;上次送你的红宝石项链我也可以不拿回来,她依然是你的。只要你不把事情闹大,一切好商量”

  “那让我来猜猜,是谁,让苏先生您这样的男人甘心放弃价值连城的珠宝;我想,应该是你那位温柔娴淑的苏太太吧。”一边笑着,一边流着泪说道;左脸传来的刺痛不停的击打着神经,扇罗必须努力稳住情绪,才能抑制住即将崩溃的情绪

  “对。”干脆的应了一声,男子也不再停留,朝门口走去。伸手握住门把,男子又回头:“扇罗小姐,我看在我们往日的情分上劝你不要把事情闹大;你自己也清楚,你现在的样子根本不会再有人看你一眼。你失去了依附着的男人,也代表着你将失去你优渥生活的来源;若是想过回以前的生活,就不要把事情闹大。我自然会给你足够的金钱,若是闹大了,相信对你,对我都没好处。”说完,男子打开门,离开

  门关上,隔绝了外界的视线

  躺在床上,扇罗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低声呜咽,破碎的哭声在房中回荡着,显得心酸无奈

  自己一个人,如何能为自己讨回公道?那些只会看中皮相的男人,有谁会伸出援手?

  答案很尖锐,却不能忽视

  一人之力,如何敌众;失去了美貌,又会有哪个男人会看自己一眼?

  毁了一半的脸

  一边还是以往的绝色,一边却是惨不忍睹的丑陋

  就像

  自己先前的待遇,跟如今的遭遇一般。美貌的时候,人人众星拱月一般,都带着讨好笑容的面具包围着自己,光华无限;丑陋的时候,人人作鸟兽散,纷纷露出丑陋的面目,只留自己,无限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