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斯闷闷不乐的，坐在草坪上

　　不远处的男子目光忧虑，转头看着自己的妻子；妻子抬起头，眼中也有同样的忧虑

　　自从那天那个神秘的男人走了后，莉莉斯就一直闷闷不乐的样子；让他们不得不忧心，只是不管用什么方法，莉莉斯的情绪一直都不能提高

　　胖胖的小手捏着小草的叶子，莉莉斯的头低着，头上卷卷的软乎的头发垂在耳边，俏皮的弯了一个小卷，看上去可爱无比；另一只手拨了拨头发，小小的眉头皱着，莉莉斯低下的眼睛里，盛着满满的阴暗与怒意

　　一连几天，那个男人都没有出现，连带着那尊小人偶

　　想着，小手用力揪下一片叶子，赌气的往前面一扔；莉莉斯干脆转身去照顾那开得正艳的花去了，纤细的花茎努力地托着嫣红的花朵，娇弱美好

　　手指在花瓣上流连抚摸，拿起旁边的小花洒；花瓣沾上水珠，显得晶莹剔透的，特别精神的模样

　　花园的一角，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借由树木的遮挡，易凉站在树后面，朝花园看去

　　他的天使站在那边淋花，即便是以冬日的萧瑟作为背景，他依旧觉得天使所站之处如同春日的暖阳，迸发着一种圣洁的生机；靠着树干，易凉看着，被虔诚充斥着的心，让他一时激动的不能言语

　　转身想走，耳边却响起那个女子的话

　　“其实，你可以再回去看看那个小孩；看到她，或许你就有答案了。”

　　脚步生生停住，易凉发现自己支配不了自己的身体；想走，却连脚都不能动弹。呼了口气，易凉干脆放弃想走的心思，就在那里站着，转过身去继续看着那个小身影

　　夜色降临了

　　顺着树干坐在地上，易凉抬起头看着被枝桠分割得斑驳的夜空，思绪有些杂乱，让他摸不着头脑；怀中的小人偶硬硬的，咯着自己的身子，冰凉的气息顺着血液盘旋了一周，温热的身体也变得微凉

　　站起来，再看了眼有着温暖灯光的白色小房子，易凉抬脚往外边走去；看也看了，是时候离开了。心中想着，易凉的脸上带着释怀的笑意，眼中的淡然与解脱在夜色中也一目了然

　　走到门边，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扳着自己的脖子往后扭；易凉回过头，看到那白色小屋的门打开，一个小小的身影站在门中，身后是暖黄色的灯光，看上去神圣而温柔

　　脚步停住，易凉呆呆的看着小孩朝自己跑过来

　　撒开两条小腿，小孩张开手臂，卷卷的头发被风拉直；几乎是在瞬间，小孩就跑到易凉前面，双手一合，就抱住了易凉的腰

　　抬起脸，脸上还有两团红扑扑的红晕，大口喘着气，小孩的脸上满是欣喜的笑容；紧紧抱住易凉的腰，大眼睛看着低头看着自己的易凉，软糯的声音还带着奔跑过后的气喘吁吁：“易叔叔，你怎么不讲一声就走了呀，我可想你了。”

　　手不受控制摸上暖暖的头，易凉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那天我突然有事，先走了；今天就是回来看看你的，你不怪叔叔么。”不知道怎么说，他只好撒了个谎

　　大大的眼睛被疑惑取代：“为什么要怪你，妈咪说了你是因为有事才离开的；肯定是很紧要的事，不然不会不说一声就走了。所以我不怪你呀。”

　　蹲下身，易凉脸上的表情复杂，多种表情混合在一起，就让人看不出真面目了

　　笑了笑，易凉看着莉莉斯，伸手捏了捏她软软的脸颊

　　莉莉斯的笑容没有停歇，拉着易凉的手就要往屋里走去；易凉却没有动，而是站在原地。疑惑的回过头，小孩看着站着不动的易凉，大大的眼睛装满了不解

　　站起来，易凉看着小孩，眼中有歉意：“莉莉斯，我等下还有事呢；就不跟你进去了，不好意思。”

　　眨了眨眼睛，莉莉斯放开了手，歪着头看着男人：“那易叔叔你明天来跟我玩么？”

　　“明天……”

　　为难的看着小孩，易凉心中摇摆不定；原打算明天去自首，可是在看到小孩的表情，拒绝的话语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良久，终于在小孩如同小狗般祈求的眼神中败下阵来，易凉点了点头

　　祈求的小脸瞬间变成灿烂的笑容，莉莉斯笑得眉眼弯弯。伸手拉住易凉的手，尾指勾住易凉的尾指，一脸认真：“那我们约定了呦，你明天一定要来陪我玩；明天爹地妈咪都要出去，就我一个人在家，很寂寞的。”

　　“好。”

　　放手，莉莉斯笑容满面的朝易凉挥手，然后像是欢快的小鸟，跑回白色的小屋

　　站在门口，看着小孩的身影，易凉的脸上不知不觉也爬上了笑容

　　只是他没有看到，在转身后，莉莉斯的笑容，变成了算计与阴暗

　　……

　　阳光很好，像是夏季

　　一切都被阳光照得闪闪发亮，易凉走在路边，看着闪闪发亮的四周，心情也变得亮堂起来；原本觉得冷漠的路人，在此刻也变得有些亲近

　　远远的看到那个缠绕着藤条的铁门，易凉扬起一个笑容，快步朝门走去

　　刚走进，小孩就像蝴蝶一般朝自己跑来，脸上的笑容灿烂得让太阳失去了颜色

　　接住小孩扑过来的身子，易凉将小孩托到自己肩上，就这样拖着小孩朝屋里走去；欢笑声在小花园里头响着，像是欢快的乐曲

　　进了屋子，将小孩放下来；易凉看到小孩脸上有欲言又止的神情，扬了扬眉，易凉很容易就猜出小孩心中的想法。手探进怀中，像是变戏法似的，将精致的小人偶从怀中拿出来，放到小孩眼前

　　睁大了双眼，小孩惊喜的看着易凉手中的娃娃；胖胖的小手握着人偶的肩膀，又抬起眼看着含笑看着自己的易凉。易凉放开人偶，看着小孩开心的抱着人偶在地板上蹦蹦跳跳的，心中变得柔软；靠着沙发，易凉的手搭在沙发背上，脸上的表情是他都没有想到的温柔

　　闭上眼睛，耳边听着小孩的声音；身体渐渐放松，思绪渐渐沉入睡眠

　　“易叔叔。”

　　清脆的声音在他耳边炸响，拖回了远飞的思绪；睁开眼，小孩的脸出现在眼前。莉莉斯肉肉的脸颊鼓起来，看着靠着沙发快要睡着的男人，声音有些不满：“你怎么睡着了呀，睡着了怎么陪我玩。”

　　揉了揉眉心，易凉直起身子；看到莉莉斯怀中的小人偶，微微一笑，“莉莉斯，你很喜欢它么？”

　　“恩。”点点头，莉莉斯的脸上是没有隐藏的喜爱；看着易凉，她眨着眼睛，声音有些小心翼翼：“易叔叔，你可不可以把它送给我？”

　　“不可以。”

　　不知为何，明明是想说“可以”的，到了嘴边，却变成了“不可以”

　　看到小孩萎靡的脸，易凉手忙脚乱的解释着，“不是，这个人偶对我来说很重要；它……它让我想起我的孩子！”找不到解释，易凉干脆胡乱扯出一个借口，然后猛地点头，忙不迭的会所：“对，它让我想起我的宝宝。”

　　眨着眼睛，莉莉斯伤心的脸出现一丝好奇：“你的宝宝？可是你都没说过。”

　　低下头，不去看那双眼睛，易凉有点心虚，“因为我一想到我的宝宝，我就很伤心；我的宝宝是死在我手上的，一想到，我就很伤心，很后悔。所以我不想说，会很伤心。”

　　点了点头，莉莉斯懵懵懂懂的附和着：“难怪你说这个娃娃很重要，是因为她像你的宝宝。”低下头，脸上的伤心依旧，小孩拉着易凉的袖子，懦懦的道歉：“易叔叔，对不起；我不跟你要娃娃了，你不要伤心。”

　　“没事，我们去花园玩，行不？”易凉笑笑，松了口气的同时，心中又生出一丝罪恶感

　　点头，莉莉斯跳下椅子，朝门口走去；走到一半，她又折回，口中一边说着，一边朝楼上走去，“易叔叔你先去，我上去拿玩具。”

　　没有多疑，易凉走到花园中

　　阳光依旧将四周照得闪闪发亮，连带着易凉的心中都一片明朗

　　身后的脚步声渐渐靠近，小孩抱着娃娃跟一堆玩具，越过易凉的身边，朝前跑去；时不时回头看两眼站着的易凉，满脸笑容

　　易凉跟着一起露出笑容，朝小孩走去；走着走着，他发觉小孩一直在花园中转圈圈，不知有什么目的的跑着

　　走了两步，他干脆停了下来，看着小孩跑来跑去

　　莉莉斯跑累了，就停了下来；站在易凉的对面，歪着头盯着他看。黑亮亮的眸子里好像藏着什么东西一样，让易凉有些看不明白

　　正想开口，外边突然想起警笛的声音

　　几乎是在他反应过来的瞬间，十几名穿着警服的警察从门口冲过来，站定；手中的抢直直的指着站着的易凉，面容严肃。与此同时，还有几名警察跑过去将小孩抱走

　　微微一愣，易凉看着指着自己的黑洞洞的枪口；心中像是明白了什么，却始终不愿相信，硬是将冒芽了的想法压了下去

　　眼睛盯着被抱到一边的小孩，却在下一刻，被冰冷裹挟了身体

　　小孩依在一个人的怀中，脸上的表情很惊慌的感觉，却在看到易凉朝自己看的视线后，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脸上是与年龄不符合的阴沉，满眼的得意

　　朝后退了两步，易凉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一般，呆呆的看着小孩，眼睛如同一滩死水；脑中突然闪过一段画面

　　小孩朝楼上跑去，说去拿玩具

　　是去拿玩具，还是其他？易凉已经不敢想下去了，近在咫尺的答案，让他寒透了心

　　苦笑了一声，缓缓举起手做出投降的手势

　　警察相互看了一眼，一拥而上，将易凉压倒在身下。冰冷的手铐拷上双手，也将自己的心拷上；易凉浑浑噩噩的任由着他们将自己推到车上

　　车门关闭的那一刻，鬼使神差的，易凉再次朝门口看去

　　小孩抱着人偶，歪着头；脸上的笑容依旧灿烂可爱，在阳光的照耀下，无比可爱单纯

　　闭上眼睛，车门关闭；靠着身后的铁板，在汽车的轰鸣声中，前面的声音传来，直直的撞进耳中

　　“那个小妹妹真聪明，会自己报警。”

　　“是啊，可帮了我们一个忙，这个变态的杀人犯追了好久都追不到。”

　　……

　　唇边溢出一个苦笑，被汽车的声音掩盖；易凉的脸颊缓缓流过一行清泪，闭着的眼睛已经睁开，露出被眼泪染得通红的眼睛

　　“堕落的天使也是天使，但是她却只有天使的纯洁容貌；漂白的恶魔也是恶魔，但他却有天使一般的内心。谁是天使，谁是恶魔，并不是光看表面就能定义的。懂么？”

　　女人的声音低沉魅惑，在脑海中像是缠缠绵绵的绸缎，相互交织成一张网，将自己紧紧的裹住

　　是啊，谁是堕落的天使，谁是漂白的恶魔

　　谁知道呢？

　　黑与白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