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门，客厅里面坐着一个小身影；听到声音便抬起头来，看到门口的自己，便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妈妈，你回来了。”

　　小孩的笑容天真灿烂，一派无邪的模样

　　顿了顿，白梓南看着菲菲，有些失神；那晚看到的充斥着诡谲的背影与现在的小孩重叠，天真的脸上一会是灿烂的笑容，一会，是阴沉嗜血的笑容

　　……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转过脸，白梓南没有看女儿的表情；扯出一个笑容，走进厅中，然后停下了脚步

　　小孩身下散落着丝丝缕缕的细线，在光线下闪着明亮的光泽，看上去像是塑胶的一样；弯下腰，白梓南拾起一根细线放在手中，黑色的塑料丝硬硬的触感，很有弹性

　　好像是假发

　　心中闪过这个念头，白梓南四下查看着，像是在寻找着什么东西一样；一个残缺的影子，引起了她的注意力

　　蹲下，伸手从那个影子中拉出一个冰凉的人偶；愣了愣，白梓南有点不敢相信。若不是那人偶脸上的疤痕太标志性，白梓南觉得自己根本认不出这是前几天买给女儿的生日礼物

　　人偶的妆容被刮花，像是蒙上一层灰蒙蒙的蜘蛛丝，细细的线在上面纵横蔓延着；肉红深色的疤痕也有些斑驳，看痕迹很容易就能看出是用手指甲刮花的，摸上去凹凹凸凸的感觉，很粗糙

　　黑色的整齐的头发被弄得蓬乱，像是鸟窝；白梓南发现人偶的头发跟人偶分离开来了，伸手提起黑色的头发，白梓南才发现那是一个假发套，大小正是人偶的头颅的大小。只是现在被扯了下来，人偶的头上也只带着黑色的发网，网状的格子布满头颅，黑色边缘透出的白色，像是许多只小眼睛一样，看着自己

　　摇了摇头，摇走心中那个荒谬的想法，白梓南放下假发，提起人偶

　　玻璃撞击着陶瓷，清脆的声音宛如冰裂

　　举起来，人偶空洞的眼眶蓦地出现在自己眼前；手一抖，人偶重重的摔到地毯中，沉闷的声音混合着清脆的声音，像是一出怪异的交响曲

　　再小心翼翼的捡起人偶，白梓南慢慢的将人偶的脸正对着自己

　　空荡荡的眼窝，能让人一眼就看到里面白色的陶瓷；眼眶上还沾有浅色的黏黏的橡皮泥，长长的睫毛梗埋在那些橡皮泥里面，固定在眼眶周围

　　橡皮泥的边缘并不整齐，许多锯齿状的小凸起沿着眼泥放射性的展开；一眼就能看出是外力作用下才会出现的形状，锯齿的边缘参差不齐，像是獠牙一样，刺激着人的眼球

　　转过头，白梓南看着低着头玩得不亦乐乎的小孩一眼

　　像是感觉到她的视线，小孩抬起头，对着母亲笑了笑；笑容很灿烂，很天真。这是一个小孩特有的无邪笑容，却让白梓南觉得毛骨悚然

　　吞了口唾沫，白梓南颤抖着声音，“菲菲，这个娃娃是怎么回事？”

　　眨眨眼，低下头，小孩回答得理直气壮：“它不听话，我惩罚它。”

　　垂在身侧的手指剧烈的抖动了一下，白梓南满脸哀伤；语气中透着浓浓的绝望，“菲菲，你告诉妈妈，我以前给你买的娃娃跟布偶，你是不是都这样‘惩罚’了？”

　　点了点头，小孩的表现很无所谓

　　聚集在眼眶的泪水终于承载不了，顺着眼角流下；白梓南呆呆的跪坐在地毯上，连伸手拭泪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任由眼泪肆意的流淌

　　放下手中的玩具，手脚并用的爬到白梓南面前，抬起小手轻轻的擦去母亲脸上的泪水；小孩一边甜笑着，声音像是春天欢快的小鸟般，清脆悦耳：“妈妈，你不要哭，妈妈很听话的，菲菲不会惩罚妈妈的。”

　　像是被强烈的电流穿过，白梓南猛地甩开女儿的手，满脸惊惧的看着小孩；站起身，朝前走着，脚撞到人偶，打了一个趔趄，她也顾不得查看，只是抬脚将人偶踢到一边，慌张的跑进房间，反锁上门

　　靠着门板，白梓南喘着粗气，眼泪不停的掉落，模糊了她的视线；浑浑噩噩的跌倒在床上，闭上眼睛，白梓南僵直的像是一个脱了线的傀儡

　　冰冷的手缓缓抱住自己的肩膀，柔软的身体压着自己的；凉凉的像是冰块一样的嘴唇在脸颊旁边吐出冰冷的气息，那触感，像是冰冷滑腻的蛇，游离在自己的周身。体温渐渐被裹挟，被夺走，剩下的，除了刺骨的冰冷，还是刺骨的冰冷

　　全身的经脉都被冻结一般，白梓南发现就算只是睁开眼睛这么简单的动作，对于现在的她来说，都是异常的困难；几番努力无果，她干脆放弃，闭着眼睛，任由身上的人将自己的温度夺取

　　“南南……南南……”轻柔的女声响起；像是记忆中母亲温柔地笑着，带着满满的情意，一边摸着自己的头，一边温柔的喊着自己的乳名

　　“妈……妈……”低声的呢喃着，白梓南无意识的蠕动着唇，从缝隙中，依稀传出破碎的声音

　　“南南……呵呵……呵呵……你跑不掉的……你跑不掉的……”冰冷的声音轻柔的飘荡在耳边，像是无孔不入的针，钻进她的耳朵中，挑动着那敏锐的神经

　　像是被赋予了无限的力量，白梓南猛地睁开眼睛，定定的看着床头的柜子；耳朵传来尖锐的嗡鸣声，让她头痛欲裂。从床上坐起来，呆滞的眼睛看着墙壁，双手捂着耳朵

　　“南南……呵呵……你跑不掉的……”

　　无孔不入的声音无视了她的手，依旧轻轻地飘荡在耳朵中；轻柔的，像是软绵绵的棉花一般，在耳朵里面撞击着，荡起圈圈的涟漪

　　门突然被打开

　　抬起头，茫然的看着门口；小孩一脸阴沉的，站在门口，看着自己

　　站起来，忍住头上传来像是要爆炸般的疼痛；白梓南看着小孩，声音虚弱：“你怎么进来了。”

　　呵呵笑了笑，小孩扬起手

　　一串雪白的钥匙在小孩的小手中闪闪发亮，小孩将钥匙扔开，金属撞击地板，尖锐而刺耳；走上前去，小孩抱着白梓南的腿，脸上的阴沉被委屈取代：“妈妈，你刚刚是怎么了，怎么不理我？”

　　扯了扯嘴角，白梓南没有说话

　　小孩没有在意，自顾自的说着：“妈妈，你是不是怕我惩罚你？”

　　怀中的双腿发出剧烈的抖动

　　勾了勾唇角，小孩继续说，声音甜腻诡异：“妈妈放心，我不会惩罚妈妈的；因为妈妈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我不会惩罚你的……”

　　哆嗦着手，白梓南像是看陌生人一样，看着小孩；眼里满满的恐惧，几乎要溢出来一样。使劲掰开小孩怀抱着自己的双手，白梓南疯了一般，跑到客厅，想打开门，却发现门不知为何，反锁着打不开

　　反过身，白梓南看着小孩再次朝自己走近

　　菲菲的脸满满的阴沉与残虐，一只手藏在身后，脚步踏得重重的，一声一声，像是踩在白梓南的心中，震得她的心剧烈的疼痛；紧紧抓着把手，白梓南看着小孩，脸上突然出现浓浓的哀求：“菲菲，你不要这样子好么？我是妈妈啊……”

　　歪着头，亚麻色的头发划出漂亮的弧度，小孩眨着眼睛，一脸无害的回答：“我知道呀，我知道你是妈妈呀；但是妈妈，是你不听话，所以我要惩罚你。”语气转为阴森，小孩抬着眼睛，直直的看着靠着门的女人，残虐的本性再也瞒不住：“妈妈，你为什么要跑呢？我是你女儿，你为什么怕我，为什么要跑呢……你跑不掉的……跑不掉的……”

　　手一软，白梓南震惊着，看着小孩；脖子好像又被冰冷的手拥抱着，那个时常出现的，熟悉的女声混合着小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跑不掉的……你跑不掉的……”

　　跪坐在地上，睁大着眼睛，眼泪顺着眼眶流下，划出透明的痕迹

　　小孩伸出一直藏着的手，随着动作划出一道雪亮的光线；映花了白梓南的眼睛，割伤了她的瞳孔

　　随着动作抬起头，下一秒，银色的光线便滑过自己的眼球

　　割破果冻的声音，噗呲一声；然后有软绵绵，热乎乎的液体流了出来。再下一秒，便是蚀骨的疼痛

　　凄厉的尖叫，白梓南捂着变的黑暗的眼睛，痛苦将她的五官扭曲；蹲下身，小孩掰开白梓南的手，小刀轻轻的划过，带出一道血痕

　　一边划拉着，小孩一边轻轻的说：“妈妈，你是我的妈妈，所以我就不会很重的惩罚你；下次，不要不听话了，知道么？”

　　看着被划得血肉模糊的手掌，小孩满意的笑笑；站起来，走到地摊上拖起残缺的人偶。随着玻璃与陶瓷的撞击，小孩走进房间；临关门前，还对捂着眼睛一脸痛苦的白梓南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眼眶的剧痛将大脑麻痹，白梓南呆滞的躺在地板上，任由鲜血将地板染红；血肉模糊的手在地板上印出一个血红的掌印，触目惊心

　　举起手来，透过血红的视线，白梓南看着自己的手，突然发出嘲讽的笑声；因惨叫而嘶哑的喉咙发出干涩的笑声，混合着破碎的声音

　　“跑不掉了……是啊，跑不掉了……”

　　……

　　不知道过了多久，是一个星期，还是一个月

　　当警察接到报案，冲破那扇红色的木门时；被满室的腐臭熏得退了出来

　　门口横着一具变色腐烂的尸体，白色的肉虫在上面蠕动着，引人作呕；依稀还能看到是头部的位置，摆着几个盘子，上面盛着一些看不出面目的食物。一把水果刀横在尸体的脖子上，因肿胀起来，而深深的陷进肉里

　　小心翼翼的跨过，警察听到室内隐隐传来唱歌的声音，轻快的歌谣，软软的童音；举起枪，走上前

　　一个小孩，蹲坐在沙发背后，手中把玩着一个看不出形状的洋娃娃；红润的嘴唇张开着，先前听到的歌谣就从里面传出来

　　听到脚步声，小孩抬起头，露出甜甜的笑容；站起身，将人偶提在手中，走到警察的面前。满脸的自如，仿佛门口的恶臭的尸体不存在一般

　　……

　　据后来报纸上说，那个尸体死于自杀，而那个小孩则被送进孤儿院中抚养；那天的照片还登了小孩的照片，照片上，一个漂亮的小孩对着镜头甜甜地笑着，一脸天真，怀中抱着一个残缺不全的人偶，人偶脸上有一道弯弯的疤痕盖住了嘴村，看上去，像是一个笑容

　　一个诡异，而又看破一切的笑容

　　梦之魔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