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晋之初 第五十四章 秋日建初寺
作者:梁简兮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因为前面这件事,所有人都知道庾文君心肠歹毒。眼见今如她已到了适婚年龄,却没有人向她家提亲,原先有意向的人家也都唯恐避之不及,偌大一个建邺城,那么多名门大族,贵家子弟,竟无一人愿意娶她。

  司马绍当笑话跟她说这件事时,王初倒没觉得怎么样。她心想别急,这可是您将来的皇后,要是她现在嫁给别人,哪里还有以后的荣华富贵呢。

  “阿初,”王初正望着门口出神,听见王导唤她。

  “咦,阿叔怎么来了?有事找阿初派人说一声就是了。”王初赶紧站起来迎他。

  “呵呵,你阿叔派人来请你去建初寺游玩,你可愿意?”王导温和的笑道。

  今日庾家派人来说那位蒙面人已被处死,王初身上的禁令总算被解除了。这时候有人来请,王初自然是非常高兴的。

  “就是那位少年出家的阿叔吗?”她问道。

  王初的危险解除了,王导也很为她高兴,他笑道:“正是他,建初寺旁有大市,你游完建初寺还可以去大市逛一逛。”

  她轻轻蹙着眉,两手交叉成祈祷状握在胸前,可怜兮兮地问:“那阿父也同意我去吗?”

  王导看她如此期待的样子,笑着点点头。

  “好啊,终于可以出门啦!”王初欢呼道。

  王导笑道:“快去收拾收拾,阿叔先出门了,一会儿可要记得多带些侍卫。”

  “知道了阿叔!”王初脆声答道,目前她确实得多带些人,庾文君失了这么大的面子,难保她不会是又对自己下手。

  “什么事这么开心?”王导刚走,司马绍便从门口进来。

  王初笑语嫣然道:“你猜!”

  “这些天你都闷在家里,自然是能出门了才这么开心的。”司马绍道。

  “没意思,你装着猜几下也行啊,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让本小娘扫兴啊?”王初闷道。

  “好啊,那就让我来猜猜,恩,不知王家女郎否赏面与仆一同出游呢?”司马绍做沉吟状。

  “得了吧你,说你要去哪儿?”

  “去覆舟山南面的西池怎么样?现在那里风景正好,又不远,一会儿就能到。”

  “西池?那里无人打理,日渐荒芜了,还有什么好看的,再说咱们不是去过嘛?”

  “说得是,西池就这么荒废了着实可惜,将来我一定叫人重修西池。”司马绍点头道。

  王初笑笑:“今日我阿叔邀我去建初寺,你去不去?”

  司马绍无所谓地说道:“反正我都来了,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呗。”

  他们二人带着侍从骑马向建初寺行去,一路上王初不停的感慨,她这次出门发现,怎么好像整个建邺城都变了样似的。

  一会儿那边的街道似乎翻新了,一会儿又说怎么那个买胡饼的小贩不见了。

  司马绍直笑话她:“阿初你不过几日未出门,哪有那么多不同之处,我看却都差不多。”

  “你懂什么,有道是山中一日,人间百年。虽然才几日不出,却已经仿若隔了数百年了。”

  “哈哈,”司马绍笑道,“不知你的骑术现下如何?是不是也仿若隔了数百年一样退步许多了?”

  “别小看人,看你能不能赶上来!”王初抢先策马狂奔,撂下一串清脆地笑声。

  司马绍笑道:“我一定比你先到!”

  秋日的风清爽之极,王初感受着这一切,不管是空中隐隐约约的桂花香气,秦淮河边的摊贩的叫卖声,都让她心生愉悦。王府大宅也有各种常规的花木,也有假山曲池供人观赏,但不同的是出了门才能感受到真正的自然与自由,这是再华美的人工景观都取代不了的。

  这时候的寺庙多数还是建在城区,是以策马疾驰,没一会儿就到了。

  两人同时到达建初寺,王初气喘吁吁地跳下马,欢笑道:“我先到的。”

  “怎么是你先到,明明咱俩是同时到的。”

  “因为我先下马,而你还在马上,所以嘛,你还是慢了一步。”

  司马绍无奈道:“谁让你比我小呢,让你先到就是。”

  建初寺面积很大,四周围墙环绕,围墙四角有角楼,形成一个平面呈方形的院落,王初记得早期的寺庙的确是脱胎于中国传统的院落式住宅。正门还建有重檐门楼。

  他们牵着马走进去,看到进门处站着两位小沙弥。

  有一小沙弥上前问道:“来的可是王家女郎?”

  李桓答道:“正是。”

  小沙弥笑容可掬地伸手做出请的姿态:“法深上人着贫道来为施主带路,请随我来。”

  佛教自东汉始传入中国,最早的时候是被当做一种道术,所以这时候的僧人还是自称贫道。

  “有劳法师。”王初道,到了寺庙,她不自觉的变得很恭敬,或许是寺庙的气氛感染了她。

  这里给人一种很寂静,很肃穆的感觉,一走进来,连司马绍都敛了神色。

  在这座寺庙中部建有两座木质结构四层高的塔装楼阁,楼阁上装饰着佛像,这应该就是佛塔较为原始时期的样子了。

  另外一位小沙弥则准备带着王初与司马绍的侍卫去休息。

  李桓道:“小娘身边不可无人护卫。”

  王初郁闷地说:“在寺庙能有什么事,你随这位法师去吧。”

  李桓看着王初,认真的说道:“小娘,李桓职责在身,绝不会离开小娘一步。”

  司马绍道:“有我在你家小娘身边,你还担心什么。”

  李桓拱手道:“恕难从命!”

  王初很为难的看着那给她带路的小沙弥,李桓的倔脾气上来她也无可奈何,他到现在还为那日没追上王初,最后令她受袭的事情耿耿于怀。王初说过很多次不关他的事,他却听不进去。

  小沙弥笑咪咪地说道:“无妨,这位施主同往便是。”

  王初连声道谢,司马绍轻笑道:“李桓却是尽责的很。”

  王初道:“少废话!”还以为他也受了佛门肃穆氛围的感染,收起他那副玩世不恭的态度了呢,哪知不过片刻就露出原形了。

  司马绍笑笑与王初并肩跟着那小沙弥。

  寺庙里种着一些松柏,,经过一排佛殿后,突然一阵喧嚣传来,赫然看到有一间大室内乌压压的坐满了人,少说也有近千人。

  “这里在做什么?怎么这么多人?”王初乍见这个场景吓了一跳,刚才一路走来都没见有什么人,还以为这个寺庙今日休息呢,原来信众都到这里来了。

  小沙弥道:“施主,此间为本寺讲堂,今日康僧渊上人首次于此讲经说法,所以建邺的许多信众便都慕名而来了。平日里讲经时不过几十数百人。”

  王初点点头,司马绍问:“你想去听听吗?”

  “我没有那个慧根,只要能在寺庙洗去一点尘俗之气也就罢了。”王初道,其实她实是不愿凑这个热闹,那么多人乱哄哄地混在一起,能听到些什么佛理?还是那种数人或者一对一的讲经比较好,既能静心参悟,也合着寺庙的肃穆与超脱。

  现在这场景,简直跟菜市场似的,真不懂他们为什么这么执着?越是人多就越是愿意挤上去。她摇摇头,继续跟着小沙弥往前走。

  瞥见王初的表情,司马绍会意一笑:“确实太过喧哗了。”

  走过康僧渊讲经的讲堂百十米远,便能看到几排错落有致的禅房,走到这里便又陡然恢复了宁静,完全不同于方才那个讲堂的喧闹,就仿佛是一夏一冬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那讲堂主要是对外部信众宣讲佛理的地方,而这里则是寺庙僧人专用的静修之处所。

  在禅房的前面有一棵生地极茂盛的银杏树,足有十米高,树干非常粗壮,大概王初与司马绍两人张开双臂环抱树干都无法合拢。树上的扇形的叶子最边缘已经变成金黄的,中间还有一些渐变地淡淡黄绿色。

  树下积了厚厚一层黄灿灿的扇形落叶,也不见有小沙弥去扫。秋风一吹,便轻轻的在禅房前飘飞,还有新的落叶适时地随风而下,如同无数的金色蝴蝶翩翩起舞。

  王初深深的沉醉于这种清寂的自然与空灵幽远的梵意融合在一起的意境,她望着那银杏树出神。

  那小沙弥也不打扰她,只是悄悄地去禅房告诉竺道潜王初已经到了。

  司马绍也静静的站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时候一帮人如同煮沸了的水一样,喧杂纷乱地从讲堂方向朝着禅房这里踉踉跄跄地走过来。打头那人戴着白色纶巾,松松地穿着件轻薄地袍子,解衣当风,坦胸而来。他腰间随意佩挂着玉剑,像个疏狂散漫的浪荡子。簇拥在他身边众人则个个佩戴着环首刀,那人在一群勇武彪悍的侠士中间却一点也不显得突兀。

  只是他们一来,这寺庙的一方清净便被破坏殆尽了。

  “叔祖,”司马绍对着来人叫道。

  王初仔细一看,这不是那位南顿县公吗?

  司马绍见王初盯着来人看,便笑着对她道:“这是我叔祖南顿王,与我最是亲厚的。”

  “南顿王?”王初道,她心中哀叹,才几年没见他就封了王。这司马绍是怎么回事?凡是她不喜欢的人他都亲近,将来想好好活下去当真是困难重重啊。

  南顿王轻佻地笑道:“哟,这不是小王初吗?不用介绍了,我们识得。”

  他如同墨染的双眉之下,一双狭长的丹凤眼里水波粼粼,却有点让人捉摸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