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水一瓢饮 第一百五十七章 是朝臣不是媒婆
作者:青草戒指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看着神神秘秘的司马雍,楚怀英不动声色说道:“陛下一直忙于政事,哪还能顾得上这些微末小事。”

  司马雍“啧啧”叹道:“宗泽兄好糊涂!若陛下一直不提及,朝堂上下皆知令爱已被赐婚,难道宗泽兄要让令爱一直留在闺中不成?”

  楚怀英脸色一变:他怎么忘了这茬儿?

  司马雍暗暗观察着楚怀英的脸色,见此情景又说道:“听闻陛下欲为上官府三公子赐婚。”

  楚怀英大吃一惊问道:“上官宇?不知是哪家千金?”

  “廖家嫡女、左相嫡长孙女。”司马雍将头凑到楚怀英面前,低声说道:“我曾亲见元昌侯带着三公子亲往廖府,想必就是为此事而去。”

  若果真如此的话,那这桩婚事必定是皇上所授意。上官府乃皇上外家,上官明敏又是长青书院的院长,门生满天下,两府联姻,相当于强强联合,两家以后在朝中的地位将会如日中天,无人能及。

  皇上为廖氏选定这门亲事,难道仅仅是为了补偿廖氏退出皇后之位吗?

  廖承渊,不愧为左相,他已经摸透了皇上的心思!

  楚怀英心里怦怦怦一阵乱跳。他强笑道:“多谢肃正兄提醒,怀英感激不尽。不瞒肃正兄,我也正为此事为难,不知道皇上是个什么意思。”

  司马雍语重心长道:“这得需要宗泽兄去探探皇上口风啊,宗泽兄不开口,皇上焉知你是何意?”

  楚怀英叹了口气道:“这种事情,如何让老夫开口?当初左相以其孙女有婚约为由请辞赐婚,小女与皇上是自幼一起长大的师兄妹,彼此知根知底,难道也让老夫用同样的借口?那可是明摆着的欺君之罪啊。”

  司马雍呵呵笑道:“宗泽兄此言差矣!正是因为两人关系亲厚,皇上才不好开口啊。这件事,要宗泽兄先开口为好。”

  他拿手沾了沾茶水,在桌上写了个“洛”字和“灵”字,压低了声音说道:“若宗泽兄有心秉承先帝遗昭,有此二人出面则成。不过……”

  司马雍伸手将“灵”字抹去笑道:“若她是个贤淑的,必定不会拒绝。可是直到现在皇上都不曾提及接令爱进宫,必定是因为皇上顾及此人想法才选择避而不谈此事。即便皇上亦有心接令爱入宫,总要有人出面说项,皇上才会不得已而为之啊。”

  不得已而为之?让人出面为玉儿说项?皇上,他会就此妥协吗?

  楚怀英目不转睛看着司马雍,足足过了半柱香的时间,见他目光清正,不闪不避,方呵呵笑了起来。

  司马雍也指着楚怀英,心照不宣哈哈大笑。

  笑过之后司马雍凑近楚怀英低声道:“若宗泽兄有意,雍也愿助兄一臂之力。”

  楚怀英收往笑意,不动声色端起茶盏,慢悠悠呷了口茶道:“多谢肃正兄。”

  可平日他与司马雍来往并不密切,今日如此热心,事出反常必有妖,他这样帮自己,究竟有何所图?

  司马雍仿佛看出了楚怀英的疑虑,笑眯眯地说道:“其实雍此次帮助宗泽兄,亦是有私心的。”

  楚怀英喝茶的动作一顿,淡淡的“哦”了一声。

  司马雍长叹一声道:“有道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那不成气的小儿子,读书习字马马虎虎,整日里舞刀弄棒,总想着投身军中报效国家。唉,若宗泽兄能够照拂一二,圆那不孝子一个梦,小弟便已经感激不尽了。”

  楚怀英目光一闪,心下顿时明了:听闻司马雍现在的妻子是继娶,生有两子一女,还是京城中有名的河东狮。

  因其妻对幺儿宠\爱至极,百依百顺,司马雍极其惧内又不敢管,那个纨\绔子便整日在京城中惹事生非。

  前段时间好像曾与另一富家公子争一名妓,失手将人打死,因为当时朝廷正值多事之秋,无人追究,现在朝堂安稳下来,苦主便找上门来。

  司马雍为了保住这个幺儿,稳住天天冲他又哭又叫的夫人,只好求到楚怀英的面前,让那纨\绔子先去军营避避风头。

  见楚怀英已经明白自己的意思,司马雍便闭口不再谈及此事,两人推杯换盏,一直到日暮初降,才尽兴离开。

  司马雍回到府中,立刻去了书房。

  书房里间靠北的墙上挂着一幅画,司马雍拿手往画上某处一按,墙壁便无声陷了进去,露出一个洞口,他闪身进去之后,墙壁很快复原,再看不出任何痕迹。

  半个时辰之后,司马雍又出现在书房内。他唤进一个侍从,在他耳边低语几句,那侍从拱手一礼,便转身退了出去。

  隔天大朝会。

  当朴桐照例高声唱喏道:“有事早奏,无事退朝”之后,头发花白的老御史马岭章便颤巍巍地出了列:“臣有本奏!”

  马岭章今年已经六十九岁,是朝中最老的臣子,也是性情最为倔强、执拗,敢于犯颜直谏的老臣。

  南宫礼为帝的时候,曾被马岭章几次在朝堂上批得面红耳赤,抬不起头来。

  有次马岭章生病未能上朝,把南宫礼激动得差点就落了泪,在朝堂之上史无前例地表彰了马御史。

  马岭章头发胡子皆已经花白,干瘦黢黑的脸上皱纹遍布,稀疏的眉毛下一双眼睛被下垂的眼皮遮住了一半,高高撅起的嘴嘴角下垂,好像一个开口朝下的括号一般。

  朴桐走到他的身边接过奏章,捧到南宫越面前。

  南宫越接过奏章展开一看,脸色顿时阴了下来。他将奏章轻轻掷到御案上,冷冷问道:“马御史这是何意?”

  马岭章微微抬起眼皮看了满脸不悦的南宫越一眼,揖手一礼道:“启奏陛下,先帝曾在遗昭中为陛下赐婚。虽左相大人之嫡孙女已有婚约在身,不得已而经陛下允准得以请辞,但楚氏尚待字闺中。如今陛下服期已满,当接楚娘娘入宫全礼才是。”

  南宫越淡淡问道:“马御史说得先帝遗昭,究竟是哪一道?”

  殿下立于左班班首的楚怀英听闻,顿时冒出一头细汗。如果马御史说是先帝留给南宫越的那道,当初南宫越命人只传阅未宣读,不止是为了维护先帝的颜面,同样说明这道遗昭皇上不愿显于人前。

  今天马御史提及遗昭,就相当于否定了南宫越令人宣读的那道圣旨,这可是质疑皇权的大罪!

  可如果不是这道,那就只有明妃母子伪造的遗昭了。可是那道遗昭中,楚玉被赐婚的却是南宫旸!

  明妃母子是谋逆,楚怀英再傻也不会与他们扯上关系。

  楚怀英正要上前,便听马岭章苍老无力却倔强的声音响起:“自然是先帝让朴总管留给陛下的那一道。陛下不宣旨,是为护先帝颜面,是为孝;可那毕竟是先帝遗愿,陛下自当遵旨,此为忠。所以,请陛下遵从先帝旨意,接楚娘娘入宫全礼。”

  南宫越狠狠瞪了朴桐一眼。朴桐一缩脖子,心里委屈道:“这又不能怨奴婢,这可是先帝爷给您下的橛子。”

  南宫越无奈地清了清嗓子说道:“朕初初登基,百废待兴,且内有逆贼未被绳之以法,外有强国虎视眈眈,现在应以国事为重。至于后\宫宫闱之事,朕以为,待国情稳定之后再议也不迟。”

  马岭章接着回道:“启奏陛下:陛下如今已过弱冠之年,后\宫却只有童妃一位妃嫔,后位空悬亦无子嗣。皇家无小事,子嗣亦是国之大事。陛下一人之身担天下之责,更应该广纳妃嫔、充实宫闱,早日诞下皇子,方可安天下臣民之心。”

  看着撅着山羊胡、滚刀肉般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马岭章,南宫越顿时感觉头大无比。

  他轻咳一声,拿眼色一个劲地示意傅崇文和廖承渊、费清玄等人。谁知道几人皆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其他的朝臣也都低下头,玩儿一二三木头人。

  没有人不对这个又臭又硬的刺茬悚头。

  南宫越心下气急,只好轻咳一声道:“朕现在尚未举行登基大典,待大典之后再议此事不迟。”

  马岭章抖着腿,艰难地跪了下去,不屈不挠再次谏道:“臣以为,大典与此事并不冲突。陛下三番五次推却,莫非那童妃善妒,恃宠而骄,阻止陛下迎纳妃嫔?”

  汗水顺着南宫越鬓角流了下来,痒痒得令人不舒服极了。南宫越极力压制住心中的暴虐,强忍着打断马岭章的话,缓缓说道:“非是童妃之意,她并不知先帝遗昭之事。此事到此为止,改日再议!”

  马岭章突然痛哭流涕道:“皇上,听闻童妃乃灵魅。传说中灵魅亦可摄魂作法,难道皇上是被她所迷惑,已经失了本心不成?!”

  南宫越额角青筋直跳,咬牙切齿一字一句说道:“朕说过,此事与童妃无关!”

  司马雍与礼部尚书对视一眼,出列奏道:“陛下,臣也认为,楚妃入宫,与大典并无冲突。楚妃由先帝赐婚,如今名份已定,陛下服期已满,若接其入宫,也可与童妃共同协理宫务。待陛下大典之**务繁忙,也不至于让童妃娘娘过于劳累……”

  “砰”的一声巨响,南宫越铁青着脸拍案而起,打断了司马雍的话。

  他气咻咻地背负双手在御案后回来踱了几步,停下脚步厉声喝道:“这是朝堂,不是官媒司!尔等是朝臣,不是与人说媒拉纤的媒婆。朕的后\宫乃朕的家事,与尔等何干?!难道朕设这朝堂,是为了让尔等在这里对朕的家事指手划脚的吗?朝堂上下这么多大事你们置之不理,在这些微末小事上揪住不放,是何道理?!”

  南宫越喷火的眼神在马岭章身上落了片刻,阴沉沉说道:“日后除了太子之事,后\宫事不许任何人在朝堂上提及,抗旨不遵者,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