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号打量颜舜华与芸香走的远了，便冲银来使个眼色，银来乃是钱号的头号心腹，自是知道她的用意。

　　一时银来摒退了饭厅的仆妇，又掩了石青色的夹棉毛毡帘子，她自己也退了出去。因钱号做事一向也不背银来，故而银来并未走远，只是走到外面的抱厦处，那里足够听的见里面的动静。

　　屋内一时静谧的厉害，沈青溪抬眼瞥了一眼钱号，声音有些不安，“母亲这是要做什么？”

　　钱号重重的拍了桌子，面色阴晴变幻不定，良久狠狠剜了一眼沈青溪，沉声道：“大夫还在时你便一脸漫不经心，你可是知道现在康复有望了，又活蹦乱跳有力气去动歪心思了？原是病这段日子反而将胆子都养大了，出息啊……”

　　钱号说着话，眼睛则冷冷的斜睨着沈青溪。

　　沈青溪被钱号瞅的发毛，又担心外头有下人听见失了面子，涨红了脸，压低声音道:“母亲这话，孩儿却是不懂……”

　　钱号便冷笑两声，“听不懂？原是我养了你十几年，为你操碎了心，你却是听不懂……”她眼神愈发清冷，“倒是你表嫂大凡说上一句话，你都要回头细细琢磨个几天，我说个话你却是听不懂，听不得……”

　　沈青溪听着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母亲虽与舅母一向不和，又看不惯堂舅一家的做派，可到底是娘家人，故而平日并不阻碍他与堂表哥钱宴廷有来往，又因表哥宴廷自小与表嫂程安莲是有婚约的，孩童时不讲究男女大防，多是在一处嬉戏，因了沈青溪只比表哥钱宴廷小上两岁，比表嫂程安莲小上一岁，都是年纪相仿的，也多有一处玩耍，只是年纪大后便很少一处了，甚至于钱宴廷与程安莲之后也多是书信来往，一直到成亲才算是光明正大的又在一起。

　　他却曾在那些懵懂岁月，眷恋过小表嫂程安莲的温雅娴静，然而却一向以为做的隐秘，不为人知的……

　　钱号看他这样，便叹口气，斜了一眼沈青溪，悠悠道：“溪儿，忘了吧！那不是你的……”

　　钱号说着话，瞥见儿子低着头，一脸的隐忍模样，忽然又心中油升怜悯，“她是很好！只可惜与你无缘，该放下的你还是放下吧！”顿了顿，又沉吟道，“你觉得琴音怎样？”她似乎怕沈青溪不明白，又补了一句，“我和你父亲已经决定让你收她进屋，只是要等你身子好了才能给她开脸，日后若是她能生个一男半女便抬举她做姨娘……”

　　沈青溪面上变浮出了一丝红晕，低着头沉默不语。

　　钱号则低头揉了揉膝盖，叹道：“老了，竟是哪里都疼……”

　　沈青溪一怔，慌忙赶上前欲为钱号揉揉膝盖，触摸之下却是发觉那里冰凉，可之前他明明瞧见钱号膝盖上是蒙着保暖毯子的，想起昨日颜舜华的话“你原是不孝的……”不由得心生惭愧，低下头一面为钱号按摩膝盖处，一面低语，“其实那是我年幼时的想法，自从表嫂表哥成亲后，我便很少去想了……”

　　钱号却是不信，摇摇头道：“那琴音……我听下人说你对她并无不满，若非念着……”她因了觉得说这是在泄露自己有心打探儿子隐私，面上便有些不好意思，讪讪的笑笑，又解释道，“我也是关心你……”

　　沈青溪望了望钱号，欲言又止半天方斟酌着说道：“总归不是因为表嫂就是，虽然琴音的眼睛确实同表嫂长的也有点像……”

　　钱号听了，一阵惊愕，还欲再问，却发现沈青溪脸色窘迫的厉害，到底是担忧他还在病中，便吞下了疑惑，说道：“你表嫂如今过的不痛快，这我都看在眼里。今日听下人们说梨白轩请了为你看病的这名大夫去，我原先因了也是料着你堂舅妈打的是这主意，便没多问什么，毕竟若是医好了你表嫂也是幸事一桩，你堂舅家虽千般不好，可到底是姓钱，是我残留在这世上最后一脉娘家人了……”

　　沈青溪点点头。

　　钱号脸上的表情变的非常柔和起来，“宴廷小时与我倒是很亲，安莲也是我看着长大的，都是好孩子，只不过如今都和我生分了，可是我心里还是盼着他们好的，只希望这名大夫能把你表嫂医好……”她又望向沈青溪，说道，“再等会你的药膳就该好了，回去先歇着吧……”

　　沈青溪欲言又止。

　　钱号便道：“你表嫂那块我自会安排人去探望，虽是亲戚，可你到底是男子，况你堂舅妈的脾气你也知道……”她一锤定音道，“这事，不用你操心，回去吧！”

　　沈青溪便垂眸，行了礼退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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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银来已经掀了帘子进了饭厅，她将一件披髦为钱号披上。

　　“大当家的，我们回屋歇着吧！”

　　钱号冲她点点头，又道：“适才你都听见了？”

　　银来眼神略微迟疑一下，点点头，道：“听到了。”

　　钱号便叹口气，吩咐她不要往外传，又问：“你觉得不是安莲又是谁呢？我挑中琴音便是因了她长的同安莲一样有双会说话的眼睛，可是青溪竟然说不是……”

　　银来也琢磨不懂，只好道：“天下完全长的一样的人都有，更何况是眼睛像的了，兴许确不是钱家少奶奶……”

　　钱号便望了她一眼，不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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