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秘闻录 61第六十一章
作者:长安十年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修缘出了偏殿,外头的天一教众个个举着火把,小和尚置身火海之中,腾跃的火焰照得他眼瞳泾渭分明,他认得站在最前面那个人,在客栈外跳入小塘中那一回,就是为了躲他。

  “你们要找的戒律院老和尚,我知道他的下落,二师叔不知道的,我都知道。”修缘说话的口吻,仿佛他就是少林中人,他是贴在为首那人的耳边说的,自然不会有人拆穿。

  眼前的中年汉子一惊,细细打量起修缘来。

  “首领,这和尚的话信不得,我们既已跟觉寅说好了,一切由他打点便是。”

  那被称作首领的,是天一教东北分坛的坛主,他初见修缘便觉得心惊,只觉得这和尚冷若冰霜,方才对他回的佛礼,也端庄庄严,却不像个出家和尚,倒像个要人命的玉面阎罗。

  “将他一并押了,带回分坛再说。”

  修缘因说了那番话,让坛主摸不著底,不知他终究是寻衅,还是要投诚,却把他看做重要人质,索性与方丈老和尚一道绑了,赤脚下山,一路走回东北分坛。

  “阿弥陀佛,施主你这是何苦?”方丈是个矮老头,慈眉善目,修缘奇道:

  “大师,我也是佛门中人,施主又是怎样说?”

  方丈笑道:

  “你虽是出家人,心却分明在红尘之中。”

  修缘悄然一笑,并不辩解。

  “方丈,你可记得灵音寺的老住持?”

  老和尚捋了捋花白胡须,浅笑点头:

  “我以为灵音寺全被烧成了灰烬,想不到还留下个小和尚。”

  修缘用仅二人能听见的声响,将当日遭遇,至偷习了《明澜经》上的武功,都逐一说了,只是莲花生与安全那两段,均被略去。

  老和尚摇头道:

  “《明澜经》并非少林之物,只是你师父曾提到过,想要存放在少林之中,没想到才派了你出来,就。”

  下山一路荆棘,走了两三个时辰,直到夜半,众人才进了一处气度宅子,坛主吩咐手下给他们每人喂了十香软筋散,个个都动弹不得,只一个个用铁链串好了,依次穿行进入大殿。

  直到此时,修缘脚上已是血肉模糊,因服药之故,他并不觉得疼,与其别人一道,站在大殿中,坛主似乎有所顾忌,叫人熄了通亮的火把,解散许多教众,安排他们巡夜:

  “教主这个时辰该当到了,你们切忌喧哗,加派人手巡防,以免漏网之鱼出去滋事。”

  吩咐完这许多话,坛主意方丈的二弟子觉寅来了,巧的很,可以配合他发挥手腕。

  “我敬诸位都是武林中大名鼎鼎的英雄,并不想难为你们。在各位面前,有两条路,要么如觉寅大师普通,深谋远虑,归顺我天一教,有了天一教做靠山,无不可为之事;要么不知江南四大家以及灵音寺的灭门之祸,你们可还记得?”

  众人都不说话,心下明白大局已定,东北早被莲花生掌控,说到底,能走的路只一条而已。

  坛主说完这句话,便默不作声,坐到殿上喝茶,间或看他们一两眼。

  众人药效发作,个个绵软有力,许久滴水未进,再加上连夜赶路,就算是武林高手,此刻也折腾去了半条命,渐渐有些小门小派,撑不住了,便跪倒在地,道:

  “天一教主英明盖世,我等愿从此跟随到底,绝无二心。”

  有了一个绝好的扫尾,前面便顺理成章许多,直到晨曦,天末尾蒙蒙亮,除了少林方丈、修缘、峨眉师太、武当掌门外,早已跪倒了一片。

  坛主觉得结果比想象好上许多,剩下的都是硬骨头,大概一两天僵持不下,他如今还有更重要的事——教主曾经到了,正在山上别院休息,他要第一工夫到屋外守着,以示诚心。

  想到这里,忽又瞥见那个罗刹似的玉面和尚,心中一凛,道:

  “小和尚,你不是有话要说,怎样这当口儿又直起腰板,惜字如金了?”

  修缘其实已有力启齿,只勉强道:

  “我不同你说,让你们教主来。”

  他原对莲花生是避之不及的,阅历这许多事,却安然起来。

  坛主觉得无趣,刚从座上走上去,找人将他们绑了,要关进水牢,等莲花生等人走了,再渐渐盘诘。

  谁知殿外人声鼎沸,过了片刻,突然众口齐声山呼,什么内容,修缘却不得而知,只因那软筋散的作用,他脑袋愈发混沌,径自强撑着站直了曾经耗尽一切气力。

  修缘只知道似乎有人踏进大殿,挥了挥手,身后震耳欲聋的呼喊声瞬间消逝了,他才觉得喧嚣一些,底下跪着的一众人中,有个身影飞身而起,挣开锁链,拔了坛主身侧的佩剑,不知是他速度太快,还是修缘眼花,竟看不明晰。待再要定睛细看时,那人还未到莲花生面前,忽有个彪形大汉闪出来,平白受了一剑,只是哈哈大笑,他身形魁梧,走起路来似要地动山摇,虽然动作迟缓,但那人忽地被他挡住,失了方向,用剑刺他,他却毫发无伤。正犹疑间,却见大汉慢吞吞从背后举了斧头,修缘只觉一滴热血溅到他脸上,正中右眼下的地位,像极了一滴血泪。

  再一睁眼,那人竟被劈成了两半,惨不忍睹,血腥味弥漫,直让人作呕。

  那人是崆峒派掌门之子,不知为何竟逃过了十香软筋散,方才佯装投诚,见莲花生来了,大约觉得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遇,要杀他个措手不及。

  修缘只觉得看法松散,他扯了老和尚的袖子,道:

  “为何我这样累?”仿佛下一刻就要跌坐在地,修缘抬不了眼,老和尚居然当真解释给他听:

  “我一早就被孽徒做手脚,失了大半内力,我猜峨眉、武当掌门也是异样的状况,内力越深,十香软筋散的功效越大。”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待到修缘察觉到有人接近时,曾经太晚了。

  那人戴了一副黄金面具,就跟修缘初见他时如出一辙,高了修缘大半个头,他不得不被迫仰起脸,才能与他对视。

  修缘觉得好笑,兜兜转转,似乎又回到数月以前,只是不知道这位杀伐武断的教主大人,还记不记得他。

  莲花生皱了皱眉,眸光隐藏在冰冷的面具之下,没有人知道他此刻想到甚么。

  他伸出手,用拇指悄然给小和尚擦去了眼下的那一滴血,却擦不干净,晕染成一片,修缘本来惨白的神色,突然因这一点红变得妩媚生动起来。

  修缘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一个字来,胸腔中闷得舒服,头晕得凶猛,略一晃神,竟栽倒在那人身上。

  彻底得到看法之前,他看到莲花生的脸贴过去,触及却是冰凉凉的一片,被黄金面具挡住了。接着他身上一轻,似乎被人抱起,那人极端小心,修缘只觉得身上的困意全在这一刻涌下去,无量无尽,蔓延开来,闭上眼便睡了过去。

  这一觉仿佛睡了很久,时期修缘想醒过去,有了一点看法,却总在片刻之间又昏睡过去。他能隐约感觉到有人坐在床边跟他说话,喂他喝水,脚上的伤也被人很细致地用温水擦拭、上药,最后包裹妥当。

  他身下的床榻很大很软,修缘不想醒来,他翻几个身,总有温热宽厚的胸膛贴下去,甩也甩不掉,小和尚苦恼极了,但是他醒不过去,渐渐以为这只不过是梦中情形,便不再管他,蜷着身子持续睡。

  不知过了多久,修缘手脚不似之前那样绵软有力,有人将掌心贴在他小腹之上,传了内力给他。

  他睁眼的时分正是深夜,月明星疏,窗户大开,冉冉晚风吹出去,并不多么冷,在夏夜反而有股难得的快意。

  莲花熟手上拿了草药与棉布,修缘再低头一看本人脚上,不由心下一惊,他刚给本人上完药。

  “你醒的比我预料中早。”

  修缘本想倒头再睡,这个梦真实有些荒谬,但是睡了太久,他头竟有些痛,启齿第一句话便是:

  “如今什么时辰?”

  莲花生好意告诉他了,修缘低语:

  “我竟睡了一天?”

  “不,是三天两夜。”

  修缘不知道在这三天两夜里终究发生了多少事,其中包括分坛坛主的喜怒哀乐。

  后来,他因镇守东北有功,被破格提升为暗云堂副堂主,他特意去水牢探望了老和尚。

  “老秃驴,要不是你们,我也不会坐上副堂主的位子。”

  老和尚摇头:

  “是福是祸,尚未可知。”

  只不过半天而已,教主不知将那个小和尚带到了何处,也许是要亲身过问丢失的经书,但是晌午却传来凶讯,教主把他赐给了本人饲养的异兽,身长丈余的“凿齿”。

  凿齿最近的胃口不太好,它决议渐渐分食这个两腿颤颤,惹主人不高兴的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