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伐利亚玫瑰2 17、黯然销魂的别离(修)
作者:FazoR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1861年的寒冬,霍夫堡宫经历了一场前所未有的令人心碎的告别。

  孩子们不明白为什么亲爱的妈咪不能拥抱他们了,索菲亚6岁,鲁道夫只有3岁多,都是敏感的孩子,跟母亲的关系处在极其微妙的阶段——他们同祖母待在一起的时间过多,而父母又太忙碌。他们小小年纪,已经知道自己的父母是欧洲最大国家的统治者,每日忙碌,分身无术。

  鲁道夫尚懵懂,完全不懂大人们为什么忧愁,也不懂为什么自己忽然就看不见漂亮得像仙女似的妈咪了。小孩子心性天然,很容易就懂得欣赏美,这使得年幼的男孩十分骄傲。

  他还没有自己的玩伴,因为他还太小了。他最常见的是身边的奶娘、保姆和女侍,然后才是祖母和姐姐索菲亚。父亲于他来说,不过是个一脸严肃的陌生男人——他当然知道这个仪表堂堂的男人是自己的父亲!

  母亲则是另一种十分有趣的体验。她来的时候,往往带起一阵旋风,她身上有好闻的香味,跟祖母身上浓郁的香水味大大不同,也跟索菲亚姐姐身上那种小女孩子的甜郁香气不一样。他还没有太多的形容词来描述自己的感受,只觉得,那种香味使人亲近,使人非常想靠近她。

  对,就是她,她是他的母亲,那样的一团光一样耀眼的女子,人们对她俯首帖耳,恭敬异常,就连父亲也从来没有对她说过一个“不”字;可是她面对着自己的时候,却永远温和的微笑着。

  她会带来比索菲亚姐姐还高的大狗,并且抱着她骑在大狗背上,这时候鲁道夫总会快活的大笑起来,而这总会令胆小的索菲亚妒忌的不行。

  大人们并没有对两个孩子解释他们的母亲的病情,只是告诉他们,皇后将去遥远的海岛上度假。至于为什么母亲不能带他们一同前往,索菲太后则是拍拍孩子们的脸蛋,说:“那是因为你们的妈咪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做,那样的话,是不能带小孩子们一起去的哦。”

  索菲亚和鲁道夫听的半懂不懂,坚决不能接受这个说法。于是在某一天,父亲前来探望他们的时候,两个孩子分别坐在父亲的腿上,娇娇嗲嗲的唤着“巴比”,问道:“巴比,为什么他们都说妈咪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

  “巴比,为什么妈咪不能带索菲亚和我一起去呢?”

  “为什么妈咪要自己去玩,就连巴比也不能一起去呢?”

  “为什么……”

  “为什么……”

  弗兰茨·约瑟夫忽然发觉,自己的两个孩子已经到了“十万个为什么”的年纪,问出的问题虽然离题万里,可是句句都教人难以回答。

  整日将自己浸在伤感中的奥地利皇帝终于从他的自怨自艾中稍微抬了抬头,想了想,缓缓的说:“你们的妈咪……我是说,你们的妈咪十分爱你们,不论她走到什么地方,都不会忘记你们的。你们是她的孩子,是她最亲爱的人,如果有一天……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弗兰茨的声音梗咽了,“你们不能再见到妈咪,也一定要记住,这个世界上,没有比你们的妈咪更爱你们的人了。当然,这不是说,巴比或者祖母不爱你们,我们也非常非常的爱你们,可是,妈咪的爱是不同的,世界上没有什么感情能够超过一个母亲对他的孩子们的爱了,那种爱是最纯净的……”

  索菲亚仍是听得似懂非懂,她歪着脑袋寻思了好久,才说:“巴比,你是说,将来有一天,妈咪会变成天上的天使吗?我听他们说过,说一个人在生命的尽头,如果他得到了上帝的爱的话,就会变成天使。”

  “是的,你们的母亲……她是个天使。”皇帝忧伤的回答。

  而鲁道夫想了又想,才怯怯的问:“巴比,我们的妈咪……妈咪是要死了吗?”

  弗兰茨·约瑟夫几乎就要落泪了。

  奥地利皇后得了重病的消息,在1861年底引起了世界性的震动。英国维多利亚女王特地提供了她的私人游船供伊丽莎白皇后使用。索菲皇太后决定让儿媳妇去地中海的马德拉岛疗养。这个岛并不出名,也从来不以疗养胜地著称。实际上奥地利本国境内就有肺病的疗养地,索菲皇太后却宁愿大费周章的送茜茜去国外疗养。

  “你瞧,瑞恩斯坦,”伊丽莎白冷笑:“我这个好婆婆分明是想让我离维也纳远远的——离开弗兰茨和我的孩子们。”

  “皇后陛下应该尽快的养好病。”瑞恩斯坦万分担忧皇后陛下的身体。

  “你陪我去马德拉岛吧,陪我几个月,然后你再去美国。”

  奥地利皇帝夫妻第一次因为身体原因长期分开。两个孩子隔着半个房间哭得眼泪汪汪,皇帝则坚持送妻子到了慕尼黑。在慕尼黑,奥地利皇后跟兄妹们度过了快乐的几天,包括萨琳娜和蒂安娜都来看过了茜茜。

  海因里希带了从柏林请来的医生再次为伊丽莎白诊断。

  “你确定我真的需要再看一次医生吗?”伊丽莎白无奈的道。

  “皇后陛下,”海因里希温和的说:“再让医生诊断一次,对您也没有什么损失。”

  “我最讨厌被医生看来看去。”伊丽莎白娇俏的皱起鼻子。

  “那可不是好习惯,有病就该早一点医治。”

  伊丽莎白耸肩。习惯了21世纪的医疗手段,19世纪的医疗手段和理念简直像是蛮荒时代。比如肺结核,这在21世纪,根本不算什么大病,而在19世纪,就是甚至会失去生命的不治之症了。

  柏林医生的诊断也是同样的,奥地利皇后确实有肺部疾病。

  因为知道自己最终会康复,因而并不担心的伊丽莎白安慰父母:“我去疗养,很快就会好的,你们不用为我难过。”

  马克思公爵脸色黯淡,卢德薇卡夫人更是伤心不已。

  马克西米利安二世设宴招待他的表弟弗兰茨·约瑟夫。以亲戚的身份,劝慰奥地利皇帝陛下,“您不必太过于担忧,茜茜的病情虽然严重,可是她从小身体就好,到温暖的地方去对她确实更合适一点。”

  弗兰茨说:“我知道您的意思,我也知道,茜茜在慕尼黑、在波森霍芬的时候,身体非常的健康,因此我更加内疚,茜茜在维也纳不是很快乐,这我看得出来,可是我没有能够很好的照顾到她的情绪,以至于……”度过了逃避的阶段,弗兰茨又开始了自艾的阶段,恨不得将责任全揽在自己身上,好以此减轻心中的沉痛。

  皇后的哥哥,马克斯·路德维希却说:“茜茜消瘦了许多,看起来虽然不是很糟,但却也不是像去年夏天那样容光焕发。她咳嗽的厉害,医生也看了不少,怎么一直都不见好,反而更加病重了呢?”[注7]

  宾主们都暂时的沉默了,人人心中都激荡着各种念头。弗兰茨·约瑟夫本来就不是健谈的人,马克斯·路德维希更是因为茜茜的缘故,对弗兰茨颇有不满,也不愿意出言挽回局面,最后还是巴伐利亚国王打破了僵局。

  弗兰茨约瑟夫不顾索菲太后的反对,将两个孩子也带来慕尼黑,这样至少孩子们能够在母亲离开之前,再见她一面。

  冒着被传染的风险,在数名医生监督下,孩子们戴上口罩,大半个月来第一次见到了母亲。鲁道夫仰起头,依稀觉得母亲似乎清瘦了点,他伸出手臂,坚持恳求母亲的拥抱。孩子们似乎很能够了解到,这样非同寻常的见面,本身就意味着什么可怕的事情将要——或者说正在发生。

  伊丽莎白面对着多日不见的孩子们,早已忍不住蹲下身来,张开手臂迎接儿子——就连医生也不忍心阻止。索菲亚年长几岁,已经是位婷婷小淑女,有礼貌的向母亲行礼,眼看着弟弟毫不犹豫的扑进母亲怀中,才慢慢走了过去,小小手臂紧紧揽住母亲的脖颈,圆润脸蛋紧贴着母亲的面颊。

  两个孩子都被大人们之间流露出来的那种伤感影响到了,因而啜泣起来,那副哀伤的小模样极为令人心酸。

  在场的女侍从们都不禁红着眼眶,作为丈夫、父亲的弗兰茨愈发心碎,他也蹲下身来,紧紧搂着妻子儿女,一遍又一遍的在心中说:你一定会健健康康的回来的!一定会的!

  奥地利皇后离开慕尼黑,在美因茨停留了一晚,第二天又继续前进,在安特卫普,皇后以及她的陪同们,登上了英国女王的“维多利亚和阿尔贝特号”游船。仆佣们以及行李则在“奥斯本号”航船上,紧随皇后乘坐的船只。

  “维多利亚和阿尔贝特号”是当时世界上最豪华的游艇。它是一艘蒸汽船,建于1855年,装有螺旋桨和叶片轮两套推进浆,因为叶片轮虽然速度较慢,却更加平稳舒适。

  游艇的内部装饰是由已经去世的王夫阿尔伯特亲王亲自负责的,船体漆成绿色,船上走廊两壁全部装饰着挂毯,卧室正中放置了一张桃花心木的大床,床的上方有一个以印度棉布为原料做成的天盖,天盖上绣有玫红的玫瑰花蕾,并镶着绿色丝绒。床前还有专为维多利亚女王准备的踏脚凳,因为女王只有1米52,而身高已经达到1米72的茜茜就用不着这个了。

  前客厅内设有沙发、竖式钢琴,还有供女王办公时使用的办公桌等,墙上挂有欧洲地图和世界地图。后客厅是维多利亚女王的私人客厅,厅内有一座上了玫瑰彩釉的壁炉供暖。皇家餐厅有八个座位,还有专供贵妇和侍从们使用的餐厅,他们有自己的房间,都很符合各人的身份,极为舒适。

  游艇的船长是维多利亚女王的外甥莱宁金亲王。船员们很有素养,从不大声喧哗,并且几乎听不到他们走路的声音——他们都穿着橡胶底的皮鞋。

  茜茜受到了皇后应该享有的待遇,而且得到了极其周到的照顾。莱宁金亲王是位稳重的青年,蓄着两撇漂亮的英格兰胡子,温和有礼。他得到了包括贝莱加尔德夫人在内的所有贵妇和侍从的称赞。

  实际上,在维也纳还有一种猥琐的流言传出来,即:皇后乃是患了一种性病,这种难言之隐是从皇帝那里传染的。

  这个流言很快被伊丽莎白的兄长路德维希得知了。愤怒的哥哥去找了皇帝身边最为信任的格吕内伯爵。

  “太过分了!”格吕内吓了一跳:这种下流的传言太损害皇后与皇帝的名誉了。

  “茜茜身体那么糟糕,听到这个流言,肯定会影响她的疗养。”路德维希咬牙道。

  “那是肯定的。但是这事没法细查。”格吕内伯爵露出为难的神色。

  “也不必细查。”恼怒的哥哥凶狠的说:“暗中派人去查最近传播这个流言的,不论找什么借口,关起来,流放!”

  “这方法倒是可以用,不过并不能禁止传播啊。”

  “难道您就准备坐视不理?”

  “一般来说,这种无稽的传言没有人理会,不用多久也就消散了。”

  “我不喜欢这种消极的处理方式。”路德维希拧着眉:“既然您没有其他的办法,那么我就要按照我的方式来做了。”

  早些年伊丽莎白就买下股份的《晨邮报》此时又发挥了作用,一系列皇后近况的报道带着淡淡的忧伤,被放在无数普通民众的餐桌上。以美丽迷人的皇后身边的侍从的口吻,记叙了皇后的日常生活和情绪波动等等。皇后还在船上,就给皇帝写去了充满伤感的信件,皇帝也给日夜思念的妻子送去了鲜花和情意绵绵的信件,和孩子们亲手给母亲做的礼物;偶尔摘录的皇帝夫妻信件的只字片语,令全奥地利人都看得见皇帝夫妻的互相爱恋,人们都为皇帝夫妻表现出来的温情所感动。

  这大概是近代欧洲最早的公众人物八卦专栏。

  《晨邮报》的销量因此节节上升,海因里希立即决定出版了法文版和英文版、俄文版,每天用电报把有关皇后的专稿送到各地报馆,为此专门在巴黎、伦敦、圣彼得堡的报馆都铺设了电报专线——有塔克西斯家族和西门子公司,铺设专线简直太简单了。

  注7:泽克绍:《致玛丽·冯·萨克森》,1860.11.19.这段话实际上是卢德薇卡夫人写给姐姐萨克森王后玛丽的信中说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