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逸闻录 第四章 出宫
作者:细竹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红裳和秦珂所偷窥的屋子却是临仙殿旁的一座小行馆的正厅,行馆院中种有菡萏满池,取“一一风荷举”之意,故名风荷馆。

  风荷馆的上座,柳贵妃柔弱无骨地斜倚在一旁案几上,手臂撑着下巴,一双眼睛时不时斜睨着跪在堂下的林晃,缠绵饶人的目光在他窄细却不单薄的腰间一直打转,“林侍卫今日救了本宫一命,要不是你手快拉住本宫,本宫可就要从临仙殿的楼阁上被个狗奴才给撞下去啦!本宫一定是要给你赏赐的。”柳贵妃的头微微偏转向天子,“是不是,陛下?有那样一个奴才在身边伺候着,可真令人害怕。”

  天子点点头,面带笑意,瞧起来极是和善,“既然林侍卫救了一个美人,那朕便赐给他两个美人好了。”

  林晃讷讷,“陛……陛下,小人……”

  林晃跪在堂下,听到柳贵妃柔媚的嗓音娇声打断询问,“倒是忘记了,林侍卫已及弱冠,可曾婚配否?”

  林晃低着头,干巴巴地回道,“回娘娘,小人家母生前已为小人定下一门亲事,孝期将满,小人已与丈家联系,不日,便要娶新妇家中了。”

  “这下难办了,”柳贵妃似是极为可惜地道,“陛下,您赐他两个美人,可让林侍卫的新妇如何处之呢?不若美人就算了,还是将林侍卫的官职提上一提……”

  天子略显不耐,挥了挥手,不在意地道,“只是两个美人而已,就是领回家中新妇容不下,立刻打杀了也无妨。”

  柳贵妃便噤声了,只是她坐直了身子,俏脸板着,似有不虞。

  见帝妃二人气氛不好,成箦、林晃二人立刻躬身行礼告退。

  两人前脚刚出了风荷馆,成箦就听到林晃呼了一口气,不觉有些好笑。他方才在一边瞧着,柳素婷这个女人的目光竟是名目张胆地流连在林晃身上,算的上是调戏了,被一个女人调戏的滋味着实不好受。

  侧宫外的长街上已停了一辆青油布雕花窗子的马车,一小太监正立在马车边候着,正是皇帝身边新提拔上来的内侍,见到二人出现,立刻机灵地跑过来,行了一礼,低声道,“公子爷,您要的人文螺姑姑都安排好了。”

  成箦微不可见的点了一下头,那小太监的声音便大了一些,“皇上说了,这两个宫女的名字一个唤作绿珠,一个唤作飞燕,都是美女的名儿,特特赐给林侍卫。”

  林晃嘴角微抽,一抬眼便瞅见不远处的宫门上有个圆脸的侍卫似是极艳羡地打量了自己一番。他无奈地掏了袖子,塞了一个荷包到小太监的手里,“谢公公传话。”

  “不敢,不敢。”小太监手里捏着荷包,用眼睛悄悄瞅了成箦一眼,瞧见他面带笑意,目光放在了马车上,并没有看着自己,方将荷包收到了自己的袖子里。

  二人便上了马车的前座,林晃慢慢地将车赶到宫门处,那圆脸侍卫立刻迎上来,林晃配合地撩起帘子。圆脸侍卫往里一瞅,里头果然坐着两个宫娥,边上各放着一个包袱,他也只是照例行事而已,目光在两个美人的脸上打了一个转儿,满足了好奇心,便抬手放行了。

  马车摇摇晃晃地驶进城北一坊间,慢悠悠地在一座不大的宅子前停下,林晃将马车交给府里的下人,便同成箦一道进了门,马车便被下人从侧门处赶了进去。

  待到马车驶进院子里,成箦和林晃已立在那里等着了。马车上下来两个姑娘,正是先前圆脸侍卫所瞧见的两个宫女,均是十五六岁的模样,容貌秀美。她们瞧见成箦便立刻行了一礼。

  “公子爷。”

  成箦“嗯”了一声,亲自上前复撩起了车帘,掀开其中一个马车座位,原来这座位下头是中空的,秦珂同红裳两个正是藏在里头,成箦揭开的这个藏的正是秦珂。成箦探头一瞧,手上的动作顿时一愣,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约莫文螺下的药多了,马车颠了一路人还未醒,不过一头青丝被颠地蓬乱不堪,真真和个疯婆子似的。

  他伸手进去将她横抱出来,先前下车的两个姑娘立刻迎上来欲接过人来,不料却被成箦躲了开去,“去后头帮林侍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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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珂醒来时还一时怔愣,她瞅着藏青色的床账顶子,这才发觉身下的床比之前她睡得软了十分不止,还凉快。她突得坐起身来,便听到有人嗤笑一声,原来屋里的圆桌旁坐着一个男人,瞧见她的形容很是好笑,便真的笑出声来。

  秦珂顿时双眉倒立,转头呵斥道,“您一个男人家怎么擅闯女子闺房!”

  成箦环顾了屋子一番,才道,“这房间还真不是闺房。”

  秦珂低头瞧自己的衣物都好好地穿着,还是在宫里的那一套,便放下心来,问道,“我阿姐呢?”

  成箦挑高眉头,“你怎么不问问你在哪?”

  秦珂今日本就累了一天,后来便是担惊受怕,随后又大喜了一场,最后又被一杯水给迷倒了,颠了一路,浑身酸疼,这会儿听到成箦答非所问,顿时有些不耐烦,道,“还能在哪儿呀,不就是在宫外头吗?”对她而言,只要不在宫里,宫外头哪里都是一样的,她哪里还认得人呢?

  “你这丫头倒是随遇而安。”成箦晃了晃手中的杯子,“……你就住这间屋子吧,暂且当成你的闺房。你阿姐就在隔壁,估计也快醒了。”说着,便起了身准备出门。

  “等等!”秦珂唤住他,“虽然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有本事将咱们姐妹俩弄出宫的,但还是要谢谢您。”

  成箦一听,倒是顿住了脚步,转头笑道,“这么说我也算是你的恩人了。”

  秦珂听他又是这么吊儿郎当的语气,顿时心里对他又没了好感,但还是勉强“嗯”了一声,给了他一个好颜色。

  “那……恩人叫什么名字?”

  秦珂顿时愣住了,心想,我统共才见过你两次,谁知道你叫什么呀。

  成箦也不知怎么,总想逗她一逗,装作没瞧见她脸上的尴尬似的,笑道,“哪有恩人叫什么都不知道,你果然不是诚心道谢的。”

  秦珂心中对此人确实没有好感,可听他这么一说,顿时有些心虚,便有些呆呆地问道,“那,那您叫什么呀?”

  “……我姓成。”成箦犹豫了一会儿,报出了自己的真姓。

  秦珂忍了又忍,还是没有忍住,“陈什么陈,你骗谁?我记得有人叫你‘徐校尉’,难不成那是叫的别人?”

  “阿衣,你这是怎么同人说话呢?多没规矩。”

  成箦还未开言,便听到有个温柔的呵斥声插进来,秦珂一听,便立刻翻被下床激动地往下就跳,“阿姐!”

  门外出现地正是一脸笑意的红裳,她面带歉意地向成箦行了一礼,“大人,小妹年幼,出语昏乱……都是我没教好她,还请您多多宽宥。”

  成箦欲言又止,又瞧见秦珂穿着袜子,连鞋也未趿,只得摆摆手示意无妨,便出了屋子,将空间留给姐妹二人。

  “阿姐,阿姐。”秦珂兴奋地拉着红裳的袖子。

  “还不快回到床上去!虽是暑日,女孩子家也不能赤着脚踩地上。”

  “一起,一起。”秦珂笑着拉她坐到床上,拍拍床面道,“阿姐,你瞧见了么?这宫外的床也比宫里好,瞧瞧,下头垫的褥子多软,还有这最上面的芙蓉簟,又凉又细。还有这帐子,也轻……”噜里噜苏地说了一大堆,红裳只是笑着看着她,静静地听着。

  说到底,前世秦珂死了的时候,只比如今的红裳大了一岁,又从小活在蜜罐子里,被家人娇宠着长大,成亲后,原本也过了一段相当美满的日子,做事有时还没有父母早亡,带着幼妹吃了不少苦头的红裳稳重,再加上如今对红裳颇为依赖,不知不觉在红裳面前愈来愈似一个活泼的正处在豆蔻年华的少女。

  秦珂说了这么久,充分地表达了她的兴奋之情,口也渴了,便眼巴巴地瞧着红裳。

  红裳抿嘴一笑,抬手抚了抚她的头发,道,“往后这‘宫里宫外’之类的字眼可不要再说了,宫里头可没咱们,咱们也不曾进过宫的,记得了吗?”

  秦珂郑重地点了点头。

  见她听话,红裳便起身去桌边倒了一杯水递给她。

  “阿姐,这是哪儿?咱们难道一直住在这里吗?以后怎么办?”兴奋之后,秦珂便有些忧心忡忡了,“他们两个侍卫哪里来的本事将咱们偷出宫的?”

  红裳坐在她床沿,有些迷茫地笑了笑,“我也不知道……如今咱们是出宫了,可这南州路途迢迢的,咱们是回不去了。就算回去了又怎么样呢?就剩咱们姐妹二人……说不准,又被人给送进宫去。天大地大,像是没有路可走了似的。”

  “阿姐……”秦珂往前挪了挪,张开手臂抱住她,将脸埋进她的青丝里,“你还有我呢。咱们不想这个了,出了宫门是一件好事,说不定以后什么事都变好了,咱们不用找,路就出现在脚底下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