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神

　　小时候，总有个谁站在楼道里。我一直以为，那是门神。

　　每次傍晚的时间上楼，总能在楼道拐角的地方看到他的影子。黑漆漆的站在那里，垂头背对着身。可是等你走上楼一看，却什么都没有。

　　“真是个奇怪的叔叔。”有一次我对母亲这么说道。

　　母亲听我一说，脸色不是很好看。她说有时候一些青少年躲在我们楼道里偷偷抽烟，可能是听到有人上来，他们就跑到楼上去了。她叫下次遇到了我不要接近，或者装作没看见。

　　母亲说的话当然有道理。但是小孩子的好奇心很强，再有一次看到他的时候，我特意往楼上多走几层，却发现根本一个人都没有。于是我来了劲，非要把这家伙揪出来不可。又一次看到他的时候我多了个心眼，没有立即冲上去，而是站在原地仔细看。

　　楼道里的光线很暗淡，但是也足够看清周围的环境。楼道转角的位置放着邻居家的腌菜缸，黑影就在腌菜缸跟前。这就奇怪了，腌菜缸明明将楼道的角落占据得慢慢，根本没有人可以落脚的地方才对。

　　我纳闷的想，觉得自己肯定是看错了，那兴许是我自己的影子。我盯着黑影，朝楼梯上迈进一步。

　　黑影没有随着我的前进变动。

　　我有朝上迈进一步。

　　黑影还是没动。

　　我再往上迈出腿的时候，两脚都在打颤。我看到……那个黑影转过身面向着我！是的，还是黑漆漆一团看不到，可我知道他现在面向着我。

　　不，这肯定是我的心理错觉。这么想着我又往上迈进一步。最终，我一步步走到跟前。

　　这么近的距离下我看得很清楚，根本什么都没有。但是黑色形状的人影非常清晰，站在楼道转角一动不动。不是印在墙上的倒影，而是黑雾一样笼罩在我面前，更为立体的东西。

　　小孩子倒也天不怕地不怕，伸手过去摸了摸，一团空气似地，什么都没有。现在回想起来，那大概是一种类似现象的存在吧。就跟下雨刮风一下，只是当时的我并不能理解。

　　从那之后，我认定他是个不会害人的门神。每次上下楼遇到的时候偶尔还跟他打招呼。一般情况下他都对我视而不见，但是有时候也会点点头。

　　等我再长大一些，就再也看不到他了。不过我知道他依然在那里。不知道大伙有没有这种经验，就是明明没有回头看，却知道有人走在自己背后。这种‘存在感’很难形容，却又真实可信。

　　后来搬家，偶尔想起他的时候也会回去看一看。他也一直都在。又过了很多后有一天去探望，他却不在了。

　　听说这所旧楼要重新整修，如今物似人非，连他也不在了。总觉得有些寂寞。

　　我一如既往朝空旷的楼道打个招呼后离开，从此再都没有回去。

　　火车

　　我的名字叫蓝洛，小时候能感应到一些肉眼不可见的奇怪东西。长大以后这种现象少了，但是偶尔还会遇到一些奇妙的事。

　　就在两天前，我去另外一个城市办事。为了赶时间，车票订的很早，要凌晨4点多就起来下车。上车后我早早睡下，生怕误了时间。在售票员来换票的时候还特地嘱咐，请人家帮忙叫我一下。

　　奔波的疲惫令我决定早些睡觉。我睡在中铺，倒也不受其他人影响；很快火车上熄灯，其他人也纷纷入睡。

　　睡得正熟的时候，隐约间有人从右侧推我，一边推一边说：“起来了起来了，到站了。”

　　模糊间是听来是个男人的声音。我想肯定是售票员，很想起身跟人家道谢，可是不知怎的睡得特别死，怎么也动不了。

　　右侧的人又推了推我，这回没有说话。我困顿的睁不开眼，只隐约觉得有很多其他‘人’挨个儿排队挤在走廊，似乎等着下车。那些‘人’低声交谈着，就像细细的耳语，仔细听又听不清。

　　再不起来就要误了车站！我脑中有这样的意识，立即拼命醒过来。当我艰难的睁开眼时，依然感觉很多人就在走道上，开始陆续往出走。可是当我翻过身爬起来一看，才愕然发现火车的走道上空空如也。

　　怎么回事？是做梦吗？可是刚才有人推我的感觉又是那么清晰，难不成有小偷？听说他们都在凌晨的时候行动，趁着大伙睡着明目张胆翻包偷东西。我赶紧坐起来查看我的书包，发现一切完好，这才松口气。

　　“奇怪了，明明从右边……”

　　我看了下右侧，顿时毛骨悚然。

　　是的，我睡在中铺，右侧是墙壁，左侧才是空的。什么样的手也不可能从有墙壁的一侧推我啊！

　　大概是做梦了。我这么认定，看看表才三点钟。就算回去睡也只能再睡一个小时。于是我决定索性起来去个厕所。周围的人都睡得很死，我从床上爬下来，走在空无人烟的走道上。当我走近车厢间的隔间，门无声无息的开了。

　　并没有人从对面走过来。

　　车厢里没有打开过车窗，车辆的行驶也很平稳，没有惯性跟加速度的感觉，可是门就是自己开了。

　　我站在门前，下意识往旁边一靠，有一股很细微的风从旁刮过。我松口气，心想大概是车厢之间的温差造成空气流动，这才走去厕所。刚关上厕所门，火车就停了。厕所离着车厢门不远，听起来也没有开门的声音。大概不是火车上下车的站点，只是临时停靠吧？我这么想。

　　从厕所里出来回到车厢的时候，发现那扇门已经关上了。火车缓缓启动，我开门准备回去，这时候才发现这个车厢的门非常重，必须用很大力气才能推开。令人莫名其妙的是之前的一阵小风究竟是怎么把它刮开的？回到车厢坐在窗边，独自坐了一个多小时后，才有几个准备下车的人陆续爬起来，又过好一会儿才有人过来换票。

　　回到家之后，我才依稀想起似乎听朋友讲过这类的事。人死之后，过那么几天就会有一辆‘灵车’前来接应。这种说法不仅在中国，在国外也很盛行，这也是很多电影里常用的桥段。

　　我从前也梦到过灵车，当时不知道是灵车，只记得一辆类似火车的长长车辆，下面并没有轮子，也没有车厢的分别。在梦里，我的姥姥就坐在上面，于是我拼命的喊她，她却听不到。从车外面看上去，车厢里似乎很多人，非常热闹。于是我挤上车，却发现车上的人都在睡觉，根本没有之前看到的热闹景象。姥姥坐在车上，神情呆滞。我大声叫着她，她却不理我。

　　突然，已经开启了一段时间的车骤然停下，不知从哪里来的人们拼命往车门涌，最终我被挤下车去。我刚一下车，那辆车就疾驰而去，怎么追都追不上。

　　我一边跑一边哭着叫姥姥，最后被我的爸爸抓住。

　　“不要去，车已经走了。”他说。

　　“可是我要回家，姥姥在那边，我要跟她一起回家！”

　　“你以后可以回去，现在先走吧。”‘爸爸’这么说着，牵着我的手带我离开那辆车开走的轨道。

　　我醒来之后，很快忘记这个梦，后来又感冒了，病了一个礼拜。当我病好之后跟家里人通电话，这才知道姥姥一个礼拜前去世了。

　　两年后，我偶尔跟一个朋友小依提起这个故事，她非常惊讶的告诉我那就是灵车，并且跟我讲述有关灵车的事情。据说灵车将带走死去的灵魂，具体去哪里就不知道了，这大概是冥界的一套体系。而活人是不能上车的，一旦上了车，就会被阴气伤害；这也是在梦中遇到交通工具前往不可以上去的缘故。至于那辆车没有带走我，是因为我不在他们的名单上，所以当然不可能带走我。

　　想起这个经历，我意识到我在火车上的遭遇可能跟它有关。或许，那些看不见的朋友只是搭错了车；又或许，我们使用火车的同时，他们也跟我们搭一路顺风车。他们有他们的一套系统，跟我们的生活平静又安然的接轨着，只是我们看不见也不知道罢了。

　　这么想着，我觉得有点愧疚。其实我应该感谢提前叫醒我的那位仁兄，哦，虽然他叫得有点早了。我跟他们不是一站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