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御食 第二十三章 残叶秋风夜惊魂
作者:月满西楼1980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先买了简单的几卷高丽纸,吴琣还没敢买太贵太好的,就花去了她二百多枚铜子。又买了点米面菜品,新买了一只砂锅,二付碗筷。吴琣问了问布匹和棉花,想做二床褥子被子,可因为不应季,铺子里的棉花都是黄黄的,压得快成絮了,而且还贵得要死。吴琣想了想,还要一个月才进入冬季,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准备在面摊上能挣到钱了,再准备这些奢侈品。

  简单的采购也让吴琣觉得,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哪件没钱行呀!

  回去后,吴琣去收拾小灶台。

  琀哥儿则将这屋里原来那张土坑好好的扫了扫,因为中间塌了个大窟窿只能睡一个人,琀哥儿就把带来的东西铺了一层在里边。又把买回的一张席子铺在床下,垫了点带出来的衣物,准备自己在将就一下。

  吴琣进来之后,怒斥他不心疼身子,已经进秋的天儿,哪还能在地上睡。浓重的地气,下半夜就能把人给催伤。

  好说歹说才把琀哥儿的铺安置在破坑的外面,吴琣算是对万恶的封建制度痛恨至极,一个九岁的小屁孩一脸严肃的跟你说:七岁不同席!你是真的想把他那小嫩脸撕巴了。

  接着,趁着天色还早,吴琣调了浆糊,两人七手八脚的将窗纸糊上。由于第一次干这种活,窗纸糊得七扭八歪,破了好几外,又裁了纸张打个补丁。粘完了,吴琣只觉得难看至极,窗纸上满是黑黑的手印,无奈再重新粘的话,一来纸太贵,二来这里不过是暂居之地,没有那个必要,吴琣就放弃了。

  她将砂锅做在灶台之上,放了水,调了味,等锅开会,将买来的菜放入锅里,又调成小火慢慢炖了一会儿,一锅香喷喷的砂锅菜出上桌了。虽然简单了些,却贵在营养充分,好做易熟。就着集市买来的硬饽饽,二人吃了第一顿独立的晚饭。

  吃着吃着,吴琣发现老弟总是用手指抠一点桌上一只碗里的东西放到嘴里。天黑,她贴近一看,才发现是刚才糊窗纸的那碗浆子。

  “死小子,这东西能吃吗?”吴琣劈手将弟弟手里的碗夺了过来。

  琀哥儿有些不舍的看着那碗道:“姐,我还没吃过这么好吃的浆子呢!”

  愁死个人,吴琣觉得很无语,就算是破败后没吃到什么好吃的吧!你这么个大宅门里出来的公子哥也别这么寒碜人不行?穷人家没饭吃才不得已的喝浆子,你没事凑什么热闹呀!“不许吃!”吴琣将碗放到自己这边,本能的将沾到了糊糊的手指伸到嘴里,吮干净上面不小心沾到的糊糊。

  一股麦香混着香甜和如阳光般的温暖弥散在喉间,真的很香呀!

  吴琣又咂么了一下嘴,心里感叹:没有污染的米真是好吃呀!自己在那个物质文明极大丰富的社会里,竟然没有吃到过如此纯正的面粉,这还是集市上最便宜的一种,要是买那些白白的,贵巴巴回来蒸成馒头,得好吃成什么样子呀!

  做为前世是吃货的吴琣伸手又抠了一大坨,塞进嘴里。想想,这一碗浆子不过是面粉加水,又加热熬煮而成的,吃了也没什么的,便将碗摆在了桌中,二人都当多了个菜。结果,两人你一下我一嘴,半碗糊窗纸的浆糊也被刮分了个一干二净。

  好不容易二人收拾完毕,就摸黑回到地铺上准备休息了。

  “姐,别看你从来没做过饭,这味道可真不输老爹和老哥的手艺。”虽然没有什么油水,琀哥儿还是吃个肚圆,不由得称赞起她。

  吴琣想起原来嫂子也曾说过,哥哥是酒楼的大厨,那过手的都是珍馐美味,山禽走兽,自己这二把刀怎么可能超得过大师傅呢!再转念一想,琀哥儿这几日吃得都不太好,可能饿了几顿,吃什么都是香的。便也没有把他的话太往心里去。

  吴琣往收拾出来的床上一倒,只觉得手腿酸胀累得不行。可惜,琀哥儿可以睡,她却还不能睡。刚才收拾小灶台时,她发现这里原先住的人好聪明,在灶台后起了半道墙,又修了一口大铁锅,看着能缩进去一个人在里面蜷着腿躺着。她琢磨了许久,直到看到铁锅下半残的竹筒才想明白,这分明就是一口泡澡的浴缸嘛!

  将灶台烧起,热力自然透过铁锅传到里面的水上,一会儿工夫就能将锅里的水烧热。泡完了澡,将塞在竹筒底上的软木塞子一拔,污水就都顺着竹筒流到了室外。这里不能看到竹筒的去向,猜也能知道,一定是直接进了污水沟。吴琣立时觉得欣赏,等把挣钱吃饭的问题解决了,自己一定要放满一锅水,也好好享受一次!

  而后,就是大铁锅的半截墙后,还有一只更大的泥砌大炉,上面有一只小小的铁门。打开铁门,吴琣又是琢磨了好久,才总算明白一点:好像是个烧瓷器的小火窑。里面有些碎瓷片,还有一些灰白的炭,看那样子,只能放入小一些瓷器。

  吴琣不由得对原来主人肃然起了敬,他可真是位有追求的文艺青年,还好自己烧瓷这口儿。不过,这东西对她来说没用,吴琣也就关了没再理会。

  然后,是盘点一下身上的存货。吴琣把身上的钱都取了出来,她今天一天臂弯上都挎着一只小包袱,就是为了装这一贯钱,胳膊都酸了。

  核算了一下今天的花销,零七零八的加在一起,一贯钱就下去了快一半。吴琣数了数,手头还剩五百一十多枚,她分成每十个十个一串,留出了其中的三串,把其它的都收回一只包袱皮里,压在地铺的枕头包下。明天一定要早早的将钱藏在这院里一个不显眼的地方,不然上了集市,万一露富被人打劫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盘算完了手里的钱,吴琣重新躺倒,还想问问琀哥儿平日里都爱吃些什么东西,却听身边一串串小呼噜传来。吴琣不由得一笑,小孩子倒底精力有限,累了一天倒头就着。笑过之后,却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又听了听,才发现是琀哥儿的呼噜声。不是那种均匀的平缓声,是呼吸通过琀哥儿的鼻腔时,带动里面的浓痰的喘息,听着就觉得他呼吸不畅。

  看来,琀哥儿的病又加重了。虽然没有烧,但体内的火都汇到肺经。

  唉,看来她那日开的山药水没有起任何作用。

  又休息了一会儿,吴琣心里将明天一早要忙的事统筹安排了一番,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脑中也是一阵迷糊。这二天发生的事太多,突然而至的噩耗让她一直高度紧张着。今天总算是落了点地,至少将来如何过,已有大部分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吴琣也真是觉得累了,由着自己坠向黑暗睡去。

  “咔!”

  就在这半梦半醒间,一片寂静的黑暗里传来一声微弱的树枝折断的声音。

  万籁俱寂中,在游离未睡的吴琣听来,如炸雷一般响在耳边。

  这里可是传说的鬼屋!

  这个念头才一起,吴琣就觉得心口一紧,全身一阵颤栗,睡意立时全消。她一动不敢动,屏息倾听着黑暗里的一切动静,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虽然什么都看不见,却也防备着。

  她突然想起,自己醒来时身穿大红吉服。自己借人家的尸还了魂,可真正的吴三小姐却是身穿红装死去的。听说,在最凶的时辰里,如果一身红装死去,是可以化为厉鬼游移在人间报复的。吴三小姐饱尝家道中落后世事的排挤,心怀不甘而死,那她一定是带着怨气的……

  吴琣抖的更厉害了!

  黑暗里,隐隐的传来一阵“沙沙”声,接着是一阵树枝、空窗残门噼啪敲打之声,自前院穿房过屋横扫而来。沿着小过道,低啸而过,一路涌到后院,贴上此时的睡房,又“倏”的一声腾空而去,带着地上的荒草和落叶一片“沙沙”。

  是起风了呢!

  吴琣略松了一口气,想起自己竟没有想起将房门顶上,心里有些自怨自艾。黑暗里,她又不敢起身,只怕一动,黑暗里就冲出一只全身血红的鬼怪。一身冷汗,湿湿腻腻。她突然想起,方才将那把断剑放在了枕边,急忙伸手乱摸,触到一只硬冷的剑柄,忙翻手握在掌中。

  “姐……你怎么了……”琀哥儿迷迷糊糊的问了一句,吴琣立时觉得胆气回到身上。

  连忙支起身子,跟琀哥儿说着话,以防他再睡过去,又怕声音大了惊动什么,压着声音道:“你先别睡,我去把门顶上点。别让什么阿猫阿狗的闯了进来。”说着,摸黑溜下床去,期间不停的叫着琀哥儿,让他应声,以确定他醒着。

  琀哥儿迷糊着应了几声,直到她用一半只废扫帚,将门把串到一起,又溜回床上。“姐,没事了吧……那我睡了。”

  吴琣应了一声,也躺回到床上。听着门外一阵一阵的风声,缓缓的让快要脱位的心恢复原位。为了不让自己再想那些怪力乱神,吴琣努力的去想要如何快的再赚些钱,也好渡过这个冬天。

  一片秋风卷残叶,在废弃的小院里肆意游荡。院子里的角落闪出一条人影,明月下一双眸子如琥珀一般发亮。只一闪,那人影却又如腾空的秋叶一般,随风而逝,如从未出现过一般,只留落叶满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