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棉扫了一眼测试卷，发现这是一份数学试卷。

　　这一点让她尤为欣慰，因为当初周常测试的时候，那些歪七扭八的字符，让她甚至连科目都辨认不出来。而这张卷子的前半部分试题，她感觉都有点儿似曾相识。

　　开头竟然是一道文言文的数算，是韩信乱点兵的题目。几道文言文之后，又转而变成了她最眼熟的几何代数，再后面……唔，又是她不认识它们，它们也不认识她的状态了。

　　叶棉一扫这段时间以来，面对试题时被折磨得死去活来的低靡情绪，十分振作的将她认识的题填了个七七八八，然后满怀忐忑的发了回去。

　　满江红：[/忐忑]大神，你为什么会突然私聊我的？

　　Eniac：收集数据。

　　满江红：……大神是在为开补习班做准备么？=。=

　　Eniac：我已经很久没有听过这么古老的说法了。

　　Eniac：古老的就像是你的逻辑思维和计算方法。

　　古老……叶棉有些心虚的缩回了虚拟键盘上的手，有一种膝盖中箭的感觉。转而又想到对方并不知道自己是谁，只要自己言谈之间小心一些，不透露现实情况，应该是无碍的。

　　这样想通了之后，叶棉才重新抬起手来，决定恶意卖萌去开始套对方的话。

　　满江红：TUT大神真是打击人，明知道我是一个不及格的差生。

　　Eniac：你停顿了五到七秒左右。

　　Eniac：打字的速度只有之前的百分之三十。

　　叶棉纠结的盯着那两行银白色的字体，对Eniac大神犀利的脑神经表示招架不住。

　　幸而Eniac的“数据收集”也仅仅是收集，并没有询问叶棉任何问题，就已经将话题拐了回来。

　　Eniac：你的问题在于逻辑思维和现代教育脱节。

　　Eniac：很多思维方式，都停留在至少一千年以前。

　　叶棉的心脏停跳了一拍。

　　只是她很快稳住了心神，意识到问题恐怕出现在那份试卷上。那上面的试题似乎都是按照时间顺序排列的，从古到今。而她基本上只做了二十一世纪的数学知识能够解决的问题，而无论古代题还是现代题，使用的方法都是她最顺手的。因为题目要求详细的留下步骤，所以Eniac能判断出这一点，倒也不算太难。

　　但也不算容易。

　　要认出一种算法，起码对其必须有一定了解。放到这个时代，又有几个人会关注一千年前都是使用的哪种解题手法？

　　所以Eniac要么是恰好熟知她那个年代的数学知识，要么就是知识储备极为丰富，对于各个时代数学的演化发展都有详尽的了解。叶棉在两种可能性中徘徊了许久，以她想来敏锐的直觉，竟然判断不出来哪种可能性更高一些。

　　只是若是前者，这个“恰好”就要打些折扣了，对方的来历也甚至可疑。

　　若是后者，倒也解释得通他为什么会出现，又为什么会拿了一套数学题给她。

　　满江红：大神刚刚的那份试题，就是为了测试这个的？

　　Eniac：是。

　　满江红：……那么大神，你觉得我还有希望么？[/可怜]五天以后我真的能及格么？

　　Eniac：能。

　　得到这句肯定的答案，叶棉只觉得心落下去了一半。对于她这种小市民而言，神级人物都是自带一圈王八之气的，既然大神都说她能过，那就是一定没有问题的。

　　另外一半，却因为对方目的未明，而一直悬在半空。

　　收集数据的说法，或许并非虚言。然而大神的思维果然是凡人无法理解的，叶棉思考了好一会儿，才得出一个牵强的结论：对方或许只是好奇零基础的学渣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当然这是最理想，也最没有利害关系的答案了。

　　至于其他的，比如猜测到她是叶桦的女儿、刻意接近……唔，那个看起来混得不太如意、还有些倚靠方氏的男人，有这么迂回曲折的对付的价值么？

　　还有诸如借她的手挑衅望京附中什么的，又或者打算潜入顾小楼那个看起来很杂乱的小组织里……各种阴谋论在叶棉脑海里滚动着，却始终找不到正确的出口。

　　总不至于……大神于千里之外看破了她魂穿的真相，按捺不住研究的热情，想要把她从里到外给解剖一次吧？！

　　然而她的身份是真实存在的，平日里经常接触的人都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一个在网络另一端、连性别和面目都不知道的人，又怎么会洞若明火到这个地步？

　　就算她的思维模式有破绽，可是连叶檀那种古风君子都养得出来的叶氏，多出几个和时代格格不入的人，似乎也没有什么好稀奇的？

　　而且这个时代明明还有血族这种奇葩的存在，活了那么久的诡异生物，思维模式也可能停留在过去的年代。虽然她不是吸血鬼，但是Eniac大神并不能排除这一种可能性啊？

　　叶棉倒是越想越镇定了，管它牛鬼蛇神，到底是什么目的，先把周常刷过才是王道！

　　如果这位大神没有什么坏心眼的话，做一个网友也不错，至少Eniac能够理解叶棉的思维。好吧，是她太看得起自己了，没准人家大神就是没事抽了做个小调查，顺手调教一下自己，调教完就扔黑名单里也说不定。

　　即便大神有什么别的想法，对她有所怀疑，那也只可能是怀疑而已。身为一个合法的联邦公民，又是计入叶家族谱的世家子女，只有一个虚无缥缈的猜测，只要自己一口否定什么也不认，他又能拿自己怎么样呢？

　　叶棉这才隐约有些意识到，自己倚靠着叶氏这颗大树，竟然已经和普通公民有所不同，算是一个有点儿背景的世家子了。

　　这可真是一种奇怪的体验。

　　尤其是想到这颗大树，最初是由哥哥叶橡一力支撑起来的，又觉得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即便是在千年以后的时代，哥哥竟然也间接的担当了保护伞的角色呢。

　　放下了心结，叶棉倒是更加坦然的找Eniac大神讨教起来。

　　大神的教学方法果然不走寻常路。他不从现有的教育体系入手，也不让叶棉像之前一样循着各个等级的教育从头学起，而是就着她已经掌握的“古老”思维，推导起不同时代数学的发展过程来。

　　按照Eniac的说法，五天之内想要基本掌握全部科目，只能从数学这个学科入手。

　　它既是所有理科的基础，又需要文科的解读。就像是古代的文言文，到现在的应用题，历史和文化的痕迹，往往在文题中就有所体现。而在了解了数学方法之后，又可以开阔思维，发掘数算在文理各科方面的运用。

　　Eniac的补习兼顾着历史与数学，夹杂着各种常用的学科，虽然他的叙述方法着实乏味得很，叶棉却总能从那些枯燥的史料中，发掘一些有趣的故事出来。如此一夜，无论谁都没有停下或是疲倦的意思，竟然不知不觉就快天亮了。

　　叶棉一面有些歉意，一面却又有些不舍。但是课总不能翘下去，只能满怀感慨的关掉了光脑。

　　在往望京附中的路上，叶棉都还在津津有味的琢磨着，越探究越发觉得惊艳，以Eniac的知识之渊博，或许比叶檀还要更胜一筹？

　　且他讲过的东西，完全是根据叶棉的情况因材施教，并没有现成的教材，却又条理清晰、资料丰富。讲述的过程中好似也没有暂停的时候，完全是一副信手拈来的模样。

　　乖乖哟，一晚上和她在私聊的，真的是人而不是一台超级电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