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字婚中 第三十章 欺人太甚
作者:阿昧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罗依正觉奇怪,高氏已是猛地站了起来,神色既惊且怒:“是韩宏!他来作甚么?难道还是不肯让韩长清娶你?那刚才的媒婆又算怎么回事?”她说着说着,再顾不得罗依,只吩咐她在房里不要出来,就匆匆推门出去了。

  事关自身,且是终身大事,罗依哪里坐得住,当即起身贴到门边,打开一条门缝,偷偷地朝外看。

  裁缝店内,一人立在缝纫机前,正拍着那机头,拿缝纫机出气,只见他年约五十上下,头裹方巾,身着长袍,长相与韩长清有五六分相似的,一看就是他爹,这大概就是高氏口中的韩宏了。

  罗依看他不住地拍那机头,十分心疼缝纫机,直拿眼瞪他,可惜他看不见。

  韩长清站在韩宏旁边,不住地劝他,但看起来收效甚微。

  罗久安和高氏一左一右,也站在韩宏旁边,罗久安看起来气极,满面怒色不下于韩宏;而高氏正在大声质问韩宏,问他为何出尔反尔。

  再朝外看,罗成、常氏、罗维、罗裳和罗长吉在门口围成了一圈,但仍是挡不住街坊邻居看热闹的迫切,人挤人地把裁缝店围了个水泄不通。

  又是因为自己,让人看罗家的笑话了,还害得罗成和罗长吉没去上课。不过听说这韩宏就是罗成他们的私塾先生?这般行径,怎配得上教师一职,等有了空闲,还是劝他们换个私塾就读的好。

  罗依满心愧疚,把目光又投向了韩宏,此时,他已停止了拍打缝纫机,而是转而面向罗久安,伸出手去,气势汹汹地道:“犬子无状,竟私自填写庚帖,瞒下双亲,欲与令爱私定终身,实在是可恶,还望罗师傅深晓大义,将庚帖奉还。”

  罗依简直不敢相信,此人竟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就算韩长清没经过他的同意就遣媒人上门提亲,可那能是罗家的错么?他们还不是一样的不知情!他若真不想让自己进门,大可私下找罗久安讨回庚帖即可,或者再遣媒人上门,难道非要闹到人尽皆知才好?他难道不知道,这样一闹,罗家将会颜面尽失么?

  罗依在这里气得直咬牙,那边的罗久安亦是气得浑身直抖,抬手直指韩宏,不知骂他甚么才够解恨。高氏更是泪水盈眶,几乎就要哭出来。围观的人群议论纷纷,有向着罗家的,也有幸灾乐祸的。常氏听不下去,与人理论,吵作一团。

  韩长清的目光,直朝西屋瞟,神情紧张,大概他以为罗依躲在西屋罢。

  罗久安和高氏都气得讲不出话来,韩宏更是步步紧逼,又讲了些很不好听的话,纵使韩长清苦苦哀求,他也不肯罢手离去。

  无端受辱,罗依哪里受得了这口气,再顾不得甚么女子矜持,猛地推门出来,直至罗久安面前,道:“爹,把庚帖还他。”

  是,合该把庚帖还他,罗久安猛然醒悟,他真是糊涂了,怎么直直站在这里受辱多时,却不晓得还击?他真是老实惯了,累得女儿也跟着被人看笑话。

  罗久安心生愧疚,立时硬气起来,自怀里掏出庚帖,直掷韩宏脸上,斩钉截铁地道:“你放心,我家阿依,我就算养她一辈子,也绝不会将她嫁入韩家!”

  高氏被罗久安的情绪所影响,猛地啐了韩宏一口,骂道:“要不是以为送庚帖是你的意思,我们才不会收下,你以为谁稀罕?”

  常氏不顾罗成阻拦,也走上前去,帮腔道:“别以为你们家有个秀才,就好像高人一等,秀才我们家也有!而你儿子也是个裁缝,和我们家有甚么分别?谁高攀谁还不定呢,你真是狗眼看人低!韩先生,醒醒罢,你儿子现今也是裁缝了,不再是那书香门第,你要是总还想着过去,只怕你儿子这辈子都要打单身了。而且实话与你讲罢,我们家本来就不愿和你家结亲的,谁愿意嫁个走下坡路的人家呀,都是我家爹娘心善,念着你是咱们家阿维和长吉的先生,不好驳你的面子,这才勉为其难地把庚帖收下了,你这会儿把庚帖要回去,正是皆大欢喜,还真以为我们想嫁啊?”

  你儿子是裁缝,你们家不再是书香门第了!不得不说,常氏极善骂人,这些话恰似一记重锤,狠狠砸向韩宏胸口,直砸得他双目圆瞪,口喘粗气,愣是想不出话来反驳。

  早知道就该早些出马的,常氏得意洋洋,故意拿了把扫帚来扫地,直朝韩宏和韩长清身上扫,嘴里说着:“哎呀,有些虫子就是自命清高,眼睛长头顶上去了,也不看看自己就算眼睛长到头顶上,也还是虫子一条……”

  韩宏怒火冲天,又想去拍那缝纫机,罗依早忍他拍缝纫机的行径半天了,此时哪肯再忍,大声喝道:“那东西贵着呢,韩先生小心拍坏了赔不起。”

  这话无异于是火上浇油,韩宏一个转身,就欲对她发作。这时罗成在罗维的撺掇下走上来,道:“韩先生,我看以你这样的品性,也教不出甚么好学生,我家阿维和长吉的束脩还是请还回来罢。”

  常氏马上接口:“一下子没了两份束脩,韩先生就更赔不起我们家的缝纫机了,还是赶紧住手罢。”说着,慌里慌张地丢了扫帚,朝缝纫机上扑:“刚才韩先生已是拍了好几下了,该没拍坏罢?”

  韩宏气得七窍生烟,巴掌一扬,打算把这缝纫机就地拍坏,让罗家人看看他到底赔不赔得起。韩长清吓了一跳,连忙扑上去抱住他的腰,不管不顾地朝外拖,死活把他拖了出去。

  韩宏一走,就没了热闹可瞧,门前围观的人群一哄而散。常氏犹自骂骂咧咧,罗裳拉了她一把,她才住了口。罗成愁眉苦脸:“才送的束脩,肯定没法全要回来。”罗依这会儿十七两银子在握,底气很足,再加上此事本就因她而起,因此道:“亏了的我来补,一定要给阿维和长吉另寻个好先生,不然亏钱事小,前程事大。”

  此话常氏很是赞同:“这样的先生,能教出甚么好的来,怪不得沈思孝两次赶考都没中举。”

  高氏怕罗依听见前夫的名字尴尬,连忙给她使眼色,常氏连忙住了口。又因罗依表示要贴钱给罗长吉另寻好先生,她心里高兴,便走去好好安慰了罗依一番,叫她莫要伤心,以后一定能寻到个好人家。

  此罗依非彼罗依,对韩长清本来就没感情,所以哪来的伤心可言,只是那韩宏所为实在气人,而韩长清私自遣媒人送出庚帖,行事太过鲁莽,分明没有想过后果,这样的人,也许本来就不是良人,错过也罢。

  只是她这样想,韩长清却是痴情不改,没过多久就折返,将罗维和罗长吉的束脩原封不动地还了回来,也不知是不是他自己贴的钱;他一进罗家门就给罗久安和高氏跪下了,求他们原谅自己,并保证一定会说服韩宏,风光迎娶罗依进门。

  此一时,彼一时,不等罗依出声,罗久安已是断然拒绝了韩长清的请求,并且要求他即刻离开罗家,以后自立门户,不得再踏入罗家裁缝店一步。

  这便是要逐出师门了?虽说这不是武侠江湖,但被师傅逐出,和学成出师,还是有很大的分别的。韩长清满脸的不置信,待要再求,然而罗久安今日是真生了气,根本不肯再理他,径自回房去了。

  他一走,罗家众人,包括罗依,也都各自回房,转眼间,裁缝店内只剩下了韩长清孤零零一个人,他连求的对象都没有,自然只能伤心离去。

  罗依回到房内,取出尚未收尾的三件褙子,招呼罗裳来帮忙,争取今天完工。罗裳一面配花边,一面诧异问她:“姐,你还真放得下?你不伤心,不难过?我本来还想安慰你,可没想到你竟跟个没事人似的。”

  罗依帮她选着颜色,道:“刚才嫂子说得没错,我本来就没想嫁他,就算韩长清他爹不来,我也是要求娘将庚帖送还的,既然结局一样,我有甚么好伤心难过的?只是韩长清他爹欺人太甚,往后若再见他,我一定没好脸色。”

  罗裳仔细观察她的脸色,发现她一点儿也不像是在说违心话,不禁更为讶异了:“姐姐,难道你已经不喜欢韩长清了?”

  我从来就没有喜欢过他,喜欢他的那个人,是以前的“罗依”。罗依故意作出装傻模样:“我有喜欢过他么?”

  “你!”罗裳本待争辩几句,忽然却笑了,“既然姐姐你都这样说了,那一定就是不喜欢了。”

  罗依自然不否认。

  于是罗裳不再提起,专心致志选花边。她选好花边,习惯性地拿起针就要朝衣裳上缝,罗依赶紧抢过来,道:“现在有缝纫机,哪消你动手。”罗裳笑着拍拍脑袋:“我总忘。”

  她一直对缝纫机很感兴趣,但却不会使用,这回来了机会,便缠着罗依教她,罗依自是欣然任教,手把手地教她如何用缝纫机把花边缝到衣裳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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