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叔站起来,迎接齐青‘玉’,请她落座棋案旁。鹤发童颜的老者才与齐青‘玉’颔首致礼,“老夫曲无商,齐六姑娘有礼了。”神态十分随意,并不古板严肃。
气氛十分轻松,再严肃死板的人在这氛围也会身心放松。
这老者一看就知道是仙风道骨的世外高人,齐青‘玉’只觉受宠若惊,连忙站起来回礼,“曲老先生好,我是豫章齐青‘玉’。”
曲无商眼神慈祥,再邀齐青‘玉’落座,不动声‘色’举手又往香炉中添了一味香。原先清幽的香味却是慢慢变浓起来,浓得几乎发臭。
齐青‘玉’正襟危坐,不敢打听。明叔却问:“敢问老先生这是缘何?”
“九曲三跳,年岁太小,伤及脏腑,脸‘色’微青,眼底微乌。”曲无商笑意不减,只与齐青‘玉’一个照面,凭望、闻二字就看出了齐青‘玉’所患之症。
中了如此霸道的毒‘药’,他怎个不知?明叔大惊,对齐青‘玉’说:“六姑娘请恕在下无视,能否让在下细看?”
齐青‘玉’早就得知自己中了何毒,除了对曲无商一眼便知的老道表现出敬佩之情,心底更对江夫人的身世产生了好奇。她屏神静气,侧身让明叔诊视,更期待曲无商的下文。
显然曲无商有心指点明叔医术,安静地等他的诊视结果。
遗憾的明叔看不出齐青‘玉’眼底哪里生乌,原先也只是以为齐青‘玉’脸‘色’发青是因为她舟居劳顿,没有好好休息之故。
看出明叔的疑‘惑’,曲无商笑道:“营养不良、身体劳累及因中毒而表现在脸上的青‘色’各有不同,六姑娘肤‘色’细腻,这丝青‘色’在日头底下才能察觉。”
现在院子内因有大树成荫。明叔当然看不出来。
“至于眼底那丝乌‘色’,”曲无商取来一支‘玉’箸,向齐青‘玉’相询征得同意后,才轻轻地往她眼底指去,并说:“这丝乌‘色’萦绕在下眼睫这里,所以远观便有雾气之感,而实则上六姑娘眼神清澈。眼睛黑白分明。并无泪眼之征,才能断定为中毒之乌。”
明叔服了,拱手致谢:“谢老先生指点。”
曲无商收回‘玉’箸。慷慨地命小童取来医书十卷相赠,“尔在军中效力,他日烽火起时,尔‘药’石有成造福士兵。也算是老夫一桩善事。”
明叔闻言,不由得十分感动。单膝跪下接过医书,拜谢曲无商。
“小事一桩,你我有缘不必言谢。”曲无商虚扶明叔起身,又对齐青‘玉’道:“六姑娘。你服的解‘药’老夫也看过了。”
曲无商对事物的观察入微及济世为怀的好心肠,令齐青‘玉’好一阵惊叹,见他言及自己。立刻地‘挺’直小腰枝。听得此说,不由得对明叔办事的周到默默点了个赞。
曲无商态度突然变得非常认真。两撇垂丝八字眉微微竖起:“你回头得感谢给你开那‘药’方的人。”
齐青‘玉’始料不及,却是十分机灵,学曲无商的神态道:“遵命。”
曲无商觉得有意思,哈哈大笑,一会儿后,他道:“容老夫为六姑娘号脉。”
齐青‘玉’的心跳突然慢了下来,缓缓将右手腕搁在棋案上。
曲无商取来一块薄如蝉翼的秋香‘色’纱罗,覆在齐青‘玉’手腕处,才挽袖号脉。
左右两手皆仔细诊断过后,曲无商沉默了,像在思索些什么。须臾之后才问:“你是不是遇见过沈家后人?”
齐青‘玉’立刻想起罗大夫本姓沈,名知章,吴冰蚕是他外甥,“老先生,我认得一个姐姐叫吴冰蚕,她好像是……”也没隐瞒,如实相告,却被曲无商微微挥手截断话尾。
齐青‘玉’不禁有些疑‘惑’。
曲无商知无不言:“吴冰蚕其实就是沈知章的老来子,他生‘性’谨慎,才对外说是他外甥。”
“原来如此。”齐青‘玉’不想有这一层关系,不由得暗暗吃惊,同时心中认定沈知章之所以如此谨小慎微,一定与他当御医的经历有关。
这世上,每一个人心中都有一个不能说的秘密。
齐青‘玉’心中默默的坚定了吴冰蚕必须拉拢的想法,虽然她离开之前,两人间算是闺友,但随着光‘阴’悄悄在指尖流走,谁知道多年后再见时是怎样一副光景?
而且对于身处宫闱的人来说,比友谊更重要的事情,多了去。
曲无商眼底‘精’光湛湛,让小童灭了香,再说了一些方位之类的词,“记得把配‘药’的容器一齐取来。”小童点头离开,不到片刻捧着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瓷瓶出来,又从斜挎的荷包中取出一个通体雪白半透明状的容器,悉数搁在案上。
其中有一个冰裂黑底雪‘花’瓷吸引了齐青‘玉’的祖母,虽然它只有成年男子的大拇指般大小。
曲无商蹙了蹙眉,握紧了这个小黑瓷,微板起脸道:“六姑娘可别打这个主意,绝不外送。”
齐青‘玉’一愣,她的心思已经写在脸上了?齐青‘玉’凝眼瞅向曲无商,一双眼皮已经有些下垂的长眼,并没有显‘露’出‘洞’悉人心的超凡智慧来,怎么看都是平平凡凡。
曲无商还对齐青‘玉’‘露’出一个疑‘惑’的眼神:小友你瞅着老夫看啥?
齐青‘玉’突然悟了,这叫返璞归真。
这一走神,曲无商已经在配‘药’了,齐青‘玉’连忙认真地看着。
就连一直对齐青‘玉’避而不见的李子也跑了过来。
可是他们根本看不懂从各‘色’各样瓷瓶倒出来的五颜六‘色’的‘药’末到底是何名堂。
李子脸‘色’微变,“会不会吃死人?”
曲无商蹙起八字眉,以不容置疑的口气道:“若是你偷吃,肯定见不到明日的太阳。”
李子僵住了,讪笑几下退开。
如果这老先生预先被人收买了……齐青‘玉’突然也有些心惊,为了不泄‘露’心事,用右手支着下巴垂眸观看。
曲无商配‘药’的手突然微微一顿,不知从何处察觉了齐青‘玉’的不对劲,投以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又继续研‘药’。
一刻钟后,一共配出了十颗颜‘色’‘混’杂的‘药’丸来。
曲无商边将‘药’丸装进一个白‘色’的瓷瓶边说:“六姑娘你服的‘药’,其中最主要的那三味解‘药’量十分轻微,可见开‘药’方的人十分谨慎。服完那些‘药’清理余毒后,你再服老夫的‘药’。每日一颗,睡前服食,十日即可达到调理脏腑、固本培元的作用。”
齐青‘玉’一脸感‘激’,准备伸手去接,曲无商却突然缩手,轻轻斥责:“你不敢喝酒,就是梅酒也不敢喝,不然服的‘药’就白费了。”
齐青‘玉’登时瞠大了眼,他还能知道自己喝过酒,真是神了。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