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悠悠 第三章 噩运
作者:婧西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2001年很快来临,我们的课业渐渐加重,我其实并不喜欢数学和理化,无缘无故还又加了一个生物,前半学期荒废的学业,并不能靠后半学期零星的努力有所提高,班里也渐渐呈现出越来越明显的好坏差距,成绩好的名声渐渐浮上水面,成绩不好的也即将面临被调班。

  我自然还没到调班的程度,但照此下去,这学期不调,到下学期也就不远了。而这时我们班的尖子学生终于浮出书面,一个叫方为,一个叫郭碧琪。

  方为是一个胖胖的男生,眼睛很圆,形象跟他的名字一点也不符合,倒是郭碧琪名如其人,一副乖巧文静的长相,深得同学老师的喜爱。班上的一二名,一直被这两个人霸占着,杨晋是四五名的样子,林文萱就在10名之内打着圈圈。

  综上所述,成绩最差的就是我,测试过最好的一次也就十几名。方为和郭碧琪本来跟我不熟,之所以最后走到一起,完全是因为杨晋班长的震慑。

  郭碧琪是学习委员,方为则是数学课代表,他们经常要和杨晋在一起开班干部会议。这时坐的离杨晋最近的我就被他点名出来要在大家开会的时候做笔记,以供后来参考。考虑到往后还要多靠杨晋通融早操迟到的问题,我只有咬牙答应。

  久而久之,大家都比较熟了,杨晋居然提议成立一个学习帮忙小组来专门帮我补课,方为负责数学,杨晋是物理,郭碧琪是化学,林文萱是生物。其实到今天我也不明白杨晋为什么要兴致勃勃的给我补课,其他人竟也就兴致勃勃的跟着参与其中,苦的只是我,期末考试之前基本上9点之前从未回过家,敖红了一双眼睛不说,还瘦下去好几斤。

  我暗自压抑的性格也渐渐的有向明朗一边的转变,慢慢的跟一些同学有了来往,体育课上也开始参与一些团体游戏,比如跳山羊,比如抡大绳之类。

  我一直想着如果当初我的步伐能一直这样的走下去,也未尝不是件好事,哪知老天爷从来都不会让人如愿,生活归于平淡一直都是我想象中而已。

  记不得具体是哪天了,只晓得当时路上积了好厚好厚的雪,我几乎是踉跄来到学校门口——爸爸出事的地方。赵老师慌神的从班级里把我叫出来,我跟在她的身后,一深一浅的从雪地里往前跑。爸爸的自行车已经扭曲,他原本宽大的身体忽然蜷缩成一个奇异的样子,从他背后渗出来的鲜血染红了皑皑的白雪,像极一朵妖艳的罂粟花,冷冷的绽放在那里。我颤抖的跪在他的身前,眼泪扑嗒扑嗒的落下来,我不知道,身后围满了多少看热闹的人群,那里有我的同学,还有过路的陌生人,学校门口那条小小的街道瞬时被围的水泄不通,我只觉得天旋地转,直到120最终赶了过来。

  撞倒爸爸的那辆小轿车已经不知踪影,当他躺在手术室的时候我还在接受警察的问讯,其实我当时满脑子都是血流满地的景象,我始终不能相信那些血是从我父亲的身体里流出来的。手术时间进行了很久,赵老师和裴校长还有学校其他一些领导都陪着我在等候,爸爸是来接我才遭遇车祸,所以那年以后,我都特别痛恨下雪,要是不下雪,爸爸就不会怕路滑来接我回家,要是不下雪,他就不会被车撞的至今都下不了床。

  我等了很久,终于等到从手术室被推出来的父亲,还好还好,我的爸爸没有死,他流了那么多血我真的以为他就要死了,但是他活过来了,他大概知道,他的女儿童童是多么的需要他,他肯定不能这样轻易就让别人取了性命,所以他一定要活着,活着,无论以什么样的形式。

  2001年的1月,我的爸爸在我的学校门口,被一辆飞驰而过的小轿车撞成截瘫,爸爸发生意外后的第二天,爷爷和大伯二伯赶来D城,开始和我一起照顾爸爸。

  当初爸爸来D城的时候爷爷很反对,自从奶奶去世以后,爸爸就一直是他最大的骄傲,可是这最大的骄傲也要离开他,所以他一直在生爸爸的气,但如今,他却是怎么都气不起来了。我常常看见他一转身就抹要掉下的眼泪,但一面对爸爸又马上摆出一副乐呵呵的样子,爸爸也是,常常咧着嘴笑,最开始的时候张个嘴伤口都疼,可他还是开心的笑着,对爷爷,也对我。

  我那时其实觉得命运对我特别不公,而且十分突然,突然就让我没了妈妈,突然就夺走了我半个爸爸,连一点点喘息的机会都没有。但当时年纪小,只知道自己的感受,却从未想过爸爸是为了什么而放弃婚姻,独自承担起我和他的生活,也未曾想过,躺在床上的爸爸,到底是身体上的疼痛多一点,还是心理上的疼痛多一点。那个时候的我,只知道一个人偷偷躲起来抹眼泪。

  我没赶上参加期末考试,在医院照顾爸爸的期间学校就已经放假了。零一年的春节来的很早,老师们组织过同学来看望我的爸爸,开始人很多,慢慢的就剩林文宣和杨晋他们几个时不时的过来帮帮忙。

  除夕那天大伯和二伯在爸爸的强烈要求下回去和家人团聚了,病房里能走的病人也都回了家,我和爷爷买了一些水果和食物,陪在爸爸身边,看病房里大屏幕电视里播出的春节联欢晚会。爸爸和爷爷被******的小品逗的呵呵笑着,我靠在爸爸的病床旁边,突然心酸的想哭。

  但我还是忍住了,爷爷说******是天生的戏骨,爸爸的身体动不了,头就微微的颔了颔,然后轻轻闭上了眼睛。他仍然不能做有损体力的事情,哪怕多看一会儿电视。

  最后我也睡着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睡到了爸爸隔壁的病床上。爷爷大概又出去买早餐,查房的护士照旧把体温计丢给我。

  大年初五的时候我们从医院正式搬回了家,爸爸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但照医生的话讲站起来的希望却几乎没有了。裴校长找的车将爸爸送回了家,她是爸爸在D城唯一关系要好又有点权力的同学,包括爸爸住院也帮忙不少。我很感激她。

  那个寒假我几乎就一直在家里呆着陪爸爸,爷爷做饭,我就给爸爸念书,念报纸。爸爸从一开始都没有表现出灰心丧气,反而一直宽慰我和爷爷要往好处里,好像车祸根本就没有给他带来任何改变,除了身体。

  肇事车辆最后还是找到了,撞人的司机提了大包小包的东西来看望爸爸。爷爷在得知来人的身份后险些冲上去打他,但被旁边的警察制止了。那个五十多岁满脸沟壑的男子抹着眼泪坐在爸爸床前忏悔,爸爸由始至终一句话都没说,男子忏悔完掏出一个信封放在爸爸的枕头边,然后和警察离开了。

  信封里是两万块钱现金,我不知道爸爸住院花了多少,这些都是爷爷和大伯二伯们在操办,我也不知道将来爸爸还要花多少钱,但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我们家也不可能再像从前那样富裕,吃穿用度每一项都要节省。爷爷尽管能撑住这个家,但毕竟太勉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