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你这是做什么？”秦紫陌惊诧道。

　　“奶奶别这样称呼红绡了，红绡怎当得起……”红绡细弱的颈深垂下，眸中水气盈盈。

　　“这是怎么了？”秦紫陌忙离座拉她起来，明知道她是装出来的娇柔软弱，却因为这张脸孔，还是忍不住心生怜惜。

　　“昨夜凌家三少奶奶去找我说话了。”

　　“柔儿去找你了？说了什么？”

　　“她说我长得确有几分像小如，还说……小如姑娘并非奶奶的妹子，而是最贴心的婢女。”

　　“是这样没错。可我在心里当她是妹子……”

　　红绡已涨红了脸，咬唇垂首低道“奶奶……当日红绡不是有意要厚颜高攀……”

　　“妹妹何出此言？萍水相逢，难为你那样信任，肯叫我一声姐姐，实是我的荣幸。”秦紫陌微笑道。

　　“红绡确也是因觉奶奶面善，教人忍不住心生亲切，才脱口而出叫了声姐姐。现在才知此举有多不合适宜。都不知旁人背后怎生议我……”红绡说着，眼中忽滴下泪来。

　　“也就你自己这么想，别人哪里议论你什么。”

　　“奶奶”红绡再次跪地，牵着秦紫陌的衣袖哭得梨花带雨。“您若不弃，就让红绡留在您身边服侍你好不好？不敢说与小如姐姐一般贴心，但红绡一定尽心竭力服侍奶奶！不要赶红绡走……红绡是真的无处可去了，奶奶您也不忍心红绡再次堕落风尘吧！”

　　“你……这是怎么说，也没人说要赶你走啊！”秦紫陌笑道。

　　“不……”红绡半垂眼睫，眸光忧伤而无力“我知道，为五爷喝醉酒的事，几位爷都在心里恨我，恨我不识抬举，伤了五爷的心……”

　　“谁也没说什么呀！再说了，这与你何干？”秦紫陌佯作一无所知，不想教她知道自己当时在听壁角。

　　“姐……奶奶有所不知，昨儿午后，五爷只身寻到红绡的住所，意欲对红绡……”红绡倏然顿住，掩面轻泣起来。

　　这个欲说还休是什么意思？是说老五意欲轻薄她吗？老天！她怎么敢无中生有！秦紫陌目瞪口呆。

　　红绡哭得越发悲切“奶奶！红绡虽曾身陷那肮脏之地，却还是清白之身，我也是好人家女儿，五爷突然那样，我怎肯相从，就严辞斥退他。五爷和诸位爷对红绡有救命之恩，龙爷定然是觉得红绡不识抬举，虽暂未赶人，但从那眼神举止，我已看出来，爷他……不待见我……奶奶！对那赎身救命的恩情，红绡愿意粉身来报，但这男女之事实在强求不来的，求奶奶为红绡做主，让我为奴为婢服侍龙爷奶奶身前，生生世世……”

　　看她连哭带诉，不胜凄婉，一旁彩凤和那小丫头杜娟都禁不住拭起泪来，秦紫陌拧眉，暗暗叹她作戏工夫了得，若不是亲耳听到，一定也会对她的话深信不疑的，到时老五可就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虽如此，却也懒得戳穿她。遂笑语慰她道“妹妹何必如此，婚姻本是两情相悦之事，强扭的瓜也不甜，五兄弟一时解不开，长久会想明白的，依他平日的性子，或许转头就忘了也说不定，妹妹不必为此介怀。至于龙羽，他对不太相熟的人就是那副德性，你不用在意他，慢慢相伴得熟了就好了。”

　　“这么说来……姐姐是准许红绡留下来了？”红绡似不自觉间改了称呼，水眸中漾过些许笑意，霎时云散雨收。

　　“本来就没人要你走嘛！是你自己多虑了。”秦紫陌浅笑道。

　　“姐姐，红绡在这里白吃白住，镇日无所事事，心内甚是不安，总觉姐姐拿红绡当外人，以后姐姐有什么事吩咐红绡做，让红绡替姐姐分担些，这样红绡就不会瞎想了。”红绡垂眸半含羞道。

　　“哪有什么事，你看我不是也无所事事的闲逛着，你这么一说，我也觉不安了。”秦紫陌戏道。

　　“姐姐……我……不是这个意思！”红绡惶恐道。

　　“你看！又多心了不是？其实你何必如此小心，爱做什么便去做就是了。当你自家姐妹，我才说你。你总拿自己当外人，一言一行都拘束扭捏，自己累，别人看着也累。”秦紫陌笑道。

　　“妹妹明白了，多谢姐姐提点。”红绡微笑着，仪态万方地福了福身。

　　外面传来得得的声音，是马蹄敲击砖面发出的清音，听出这熟悉的声音，秦紫陌嘴角不自觉轻扬起，是他回来了。

　　“奶奶，想是咱们爷回来了。”彩凤忽笑道。

　　“嗯，你去看看。”秦紫陌微笑颔首。

　　也不知出于何种心态，她看了红绡一眼，她没动，也没有回头看门外，唇角的浅笑依然优雅，浓密的长睫半掩着水眸，在她脸上，这种表情似乎很频繁出现。她的眼是很美的杏仁形，瞳仁乌黑，眼睫深长，记忆中小如有一双相似的美眸，那双灵动的眸子总是睁得圆圆的，时刻闪着天真稚气的光芒，而眼前这双美眸却喜欢微微垂下眸光，让长长的秀睫掩去眼中的锋芒，这个表情透露了，这是一个善于掩藏心思的人。

　　“爷！您回来啦！”彩凤带笑的声音。

　　“嗯。”低沉的声音应着，又问“奶奶呢？”

　　“奶奶在屋内。”

　　说话间，沉稳的步音已到门口。

　　“夫君回来了！”秦紫陌忙笑脸迎上去，体贴地替他解下斗蓬，抖了抖，挂好，又接过彩凤递过来的家常软缎布鞋，蹲身服侍他换下脚上的厚底靴。彩凤不需吩咐，便捧着靴子下去除尘垢。龙羽则看着蹲在脚边给他穿鞋的小女人，眸光柔和得几化出水来，他缓抬手，掠一把她鬓边松散下的一缕发丝。

　　秦紫陌慌忙退开站起身，只因怕他对她做出进一步的亲昵动作。

　　龙羽这一抬眼，才发现屋内还有外人。

　　红绡一双盈盈水眸正一瞬不瞬盯在他面上，遇他眸光看过去，眼波流转，微低首，眸光向下寸许移视，羽扇般的长睫又缓缓掩下，不得不说，这样的表情让她看起来很美，眸光朦胧而含蓄。唇瓣微启，终因没有合适的称谓，只轻浅一笑，谦恭地福了福身。

　　龙羽眸光一凝，眼神已不再柔软，微微点首便移开目光。目视妻子道“我累了，要小憩片刻。”说罢，迳自往内室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