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娇娇女的红楼生涯 003 俏丫头忠心各为主 贤小姐独处备思
作者:忘却的影子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俏丫头忠心各为主贤小姐独处备思亲

  连翘道:“说起来,雪雁年纪虽小,却是个极好的。方才,姑娘不是让我们帮着林姑娘屋里清点食材么?那雪雁看到那一大串的各色鸡鸭鱼肉,就问:‘为什么这么多的肉,我家姑娘正在守孝,不是应该吃素的吗?’还是茈茹姐姐找出了《礼记》,指着书上的原话,告诉她,圣人说过,守孝之时,可以吃肉,却不能吃酒。她拿着书看了半天,这才不说话了。”

  百枝道:“是啊,人家林家也是百年世家,自然讲究这些。”

  芰莲道:“不过,看林姑娘的排场,可真是看不出来,她是位世家小姐、官宦千金呢。”

  连翘道:“这个我知道。那回,姑娘说的时候,我正好在场,听了那么一耳朵。姑娘说,这盐政上的官可不好做。如果对那些盐商高抬贵手,是可以得到很多前钱财,可是却会触犯国法。朝廷可没少处决那些徇私枉法的官吏。可是就是你挡住了金钱的诱惑,那些盐商却不是好惹的,他们养着很多的好手,跟黑、道也有关系,如果不依着他们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没命了。”

  芰莲道:“那你说,林姑娘的弟弟还有我们四姑太太会不会也是这么没的?”

  “难说。不过,我想,扬州巡盐御史府肯定出了很大的事情,不然,林姑娘不会就带了这么两个人来。别的不说,陈嬷嬷就说过,以前,林姑老爷还在京里的时候,林姑娘跟前就有四个大丫头,四个二等丫头,下面的小丫头就更不要说了。四姑太太还曾经说,这是因为林姑娘年纪还小,等林姑娘大一点,这身边的人还要添上几个。你们想,那个时候,林姑娘才多大啊,就有这么多的丫头,我们姑娘已经九岁了,林姑娘来以前,身边总共才多少人哪。”

  说得屋里的人连连点头,这时,黄芪一掀帘子,进来了,百枝连忙道:“怎么样,黄芪,林姑娘那里如何了?”

  “林姑娘刚刚命人关了院门,这会儿正在跪经。不过,百枝姐姐,这样好么?我们姑娘一向节俭,平日里吃得都是白米,我们的小厨房里,碧粳米和红稻米之类的金贵米粮可不多呢,林姑娘的小厨房是按着我们姑娘的份例置办的,这白米还好,可别的就少了呢。”

  “啊呀,我居然疏忽了,我先进去回姑娘。”百枝急忙起身进去了。不多时,她出来冲黄芪招招手,黄芪赶紧跟着进去了,好一会儿,两人才出来,百枝道:“姑娘说,先将我们屋里的御米、碧粳米、红稻米等金贵的米粮先送到林姑娘屋里,另外打发人去外头采买一些备着。”

  黄芪点点头,跟着连翘一起出去了。这时,外头传来轻轻地叩门声,百枝连忙出来,原来是贾母的大丫头红绡和宝玉的丫头袭人。

  百枝道:“都这么晚了,两位姐姐怎么来了?”

  红绡道:“老太太担心林姑娘,所以特地打发我来看看。怎么样,林姑娘可好,我们才到,没想到林姑娘的院子居然已经关门了,敲了这半天,居然没有人应门。”

  “林姑娘在跪经,至于那些丫头们,想必正在收拾东西,没有听到吧。至于王嬷嬷,她都那么大的年纪了,没听见也正常。如果姐姐想见林姑娘的话,还请多等一会儿吧。”

  袭人道:“既然这样,红绡姐姐,我们先给二姑娘请安吧。”

  红绡点点头,里面的人得了消息,早就回了贾迎春。贾迎春在正房接见了红绡袭人两个,就打发她们下去了,红绡和袭人两个走贾迎春院子的后门,经过东小院儿,进了观风苑的后门,果然,观风苑的丫头们都在收拾东西,而茈茹与雪雁正在小厨房里给林黛玉准备宵夜呢。

  “怎么这么晚了,你们还开伙那?”

  “原来是红绡姐姐。是啊,我们在为林姑娘准备点心,因为不知道林姑娘的口味,所以让雪雁把个关,至于别的,自然是费嫂子在做。”

  那费婆子见是贾母身边的大丫头,赶紧见过红绡。红绡矜持地冲费婆子点点头,这才道:“我们是奉了老太太的话,来看看林姑娘这里可都好,茈茹,麻烦你通报一下吧。”

  “我们姑娘正在跪经,为姑太太祈福。要不,红绡姐姐先到前头坐一下,等姑娘跪完经,我再通报也不迟。”

  红绡瞪大了眼睛,她是赖嬷嬷的外孙女,又是贾母身边的贴身大丫头,一向很有体面,在下面的小主子面前一向说一不二,没想到,今天居然碰了钉子。

  红绡也是个机灵的,她立即便道:“既然如此,那就麻烦妹妹了。”

  茈茹将积雪叫过来,吩咐了她和雪雁几句,这才在前头带路。袭人什么都不说,跟在茈茹红绡后头,到了西厢房南间。

  等林黛玉跪完经,紫鹃便通报了红绡来到一事,林黛玉在正房见了红绡袭人,等两人走了,这才长舒了口气,跟王嬷嬷低声交换了意见之后,这才跟屋里的丫头们重新见过,又赏下了荷包这才在丫头们的服侍下就寝。

  林黛玉车马劳顿又累了一天,简单梳洗过后就歇了。可到底累得狠了,况年纪小、心又细,贾家处处与自己想象中的大不一样,这一宿都没有睡踏实。眼见天蒙蒙亮,黛玉忙坐起身来。

  黛玉一起身,陪伺在大床上的鹦哥也醒了。见黛玉起身,鹦哥揉揉眼睛道:“姑娘,天还早呢,姑娘还是再歇会儿罢。”

  黛玉摇摇头,掀开被子,竟是自己起床了。鹦哥见此,也不好继续躺着,只得起来。睡在炕上的茈茹早就起了,听得大床上响动,赶紧伺候黛玉梳洗。薄荷则将灯一一点上,又将三镜支上的镜帘收拾好了,赶着出去要热水。

  “什么时候了?”

  “回姑娘的话,丑时三刻了。”茈茹说着,引黛玉坐了梳妆台前的绣墩,轻轻巧巧地给黛玉梳了两个纂儿,配上单珠的簪环,又将余下的头发细细的梳理齐整披散在脑后以示守孝之礼。白芪打黄花梨雕花柜子里取了罩衫给黛玉披上,边上早有薄荷头顶水盆跪在当地。鹦哥见此,忙赶过来伺候黛玉洗脸。茈茹见此也不理论,转身去雕花柜子前将衣服都取出来,一件件配好了,备着黛玉挑选。雪雁和奶娘王嬷嬷住东厢,听得声音起来,再到正房伺候已经晚了,积雪见她瞪大了眼睛一边站着,忙拉了她一起去收拾床铺。

  待都收拾好了,黛玉下了罩衫,换了衣裳,于炕上坐了,茈茹又领着积雪雪雁几个捧上茶果点心。黛玉端着茶碗,道:“都收拾好了?什么时候给外祖母请安?”

  鹦哥忙道:“老太太平日里都寅末才起的。姑娘不妨多歇会儿。”

  “回姑娘,该到请安的时候,我们……二姑娘会过来带姑娘一起去的,请姑娘放心。姑娘不妨先用些点心垫垫,或者去书房坐坐,看看书,打发时间如何?”

  “书房?在哪里?”

  “回姑娘的话,二姑娘吩咐了,将西厢房北间作了姑娘的书房,也添置了好些新书,姑娘可要过去看看?”

  林黛玉点了点头,跳下炕来,鹦哥忙上前扶住了,茈茹又给黛玉披上青金色的斗篷,引着黛玉出了房门。此时天已大亮,廊上灯火已熄,冷风阵阵,黛玉不禁打了个哆嗦。待进了西厢房,只见西厢房三间不曾隔断,正中墙上挂着朱德润的《松下鸣琴图》,当地一张大熏笼正散着阵阵檀香,右手北间靠西墙又是一张小炕,烧的热热的,书房的西北角叠着三个大大的黄花梨雕花柜子,一张大大的多宝格背靠北墙,上面罗列着数部书籍并好些玩器,临窗便是一张大大的黄花梨雕花书桌和一把黄花梨雕花交椅,交椅上垫着厚厚的石青坐垫。

  黛玉看了看多宝格上的佛经、《三字经》、《千字文》、《孝经》、《女诫》、《女论语》、《弟子规》、《诗经》,心中有些失望。茈茹看了看黛玉的脸色,上前开了屋角的柜子。黛玉年纪尚小,亲手翻了翻最底下的柜子装的书,除了自己已经学了的《四书》外,还有《尚书》、《礼记》、《周易》、《春秋》、《左氏传》、《公羊传》和《谷梁传》等。

  薄荷等见机也在边上凑趣道:“姑娘,二……二姑娘还为姑娘准备了《史记》、《三国志》、《太平御览》、《资治通鉴》呢。”

  “《太平御览》?《资治通鉴》?是手抄的么?”

  “回姑娘的话,不是。”

  “我似乎听说过,有人将《太平御览》、《资治通鉴》等书籍刻印刊行京都,去年下元节父亲还感慨说,扬州离京都太远,等得了消息,这些书籍早被众人求去,哪怕出了大价钱,也没人愿意割爱。二姐姐怎么送这么贵重的书籍给我?”

  “回姑娘的话,这些书本来就是我们二姑娘的庄子上的书坊里出的,在别人那里是一书难求,可在我们大房,却不是什么稀罕物件。自打这些书籍刻印刊行,我们大房没少被闹腾,就是我们二姑娘也险些被那边算计了去……”

  “积雪!”茈茹听了忙喝止。积雪本来还要再说,边上薄荷拉拉积雪的衣袖,积雪看了看鹦哥,抿了抿嘴,方退了下去。

  黛玉将一切都看在眼里,想了想,于书案前坐了,边上雪雁早磨好墨,备好纸笔。茈茹等人见黛玉不说话,也静静地侍立一旁,鹦哥看了看众人,到茈茹身边两人低声说了几句,退出房去,薄荷积雪两个对视一眼,也悄悄退下了。

  黛玉写好家书,看看身边只有雪雁并茈茹白芪三人,放下笔,道:“刚才你们说二姐姐险些被那边算计了去,这话怎么说?又为什么防着鹦哥?”

  “回姑娘的话,当初我们二姑娘娘亲进府的时候陪嫁了一座二十顷的庄子。前年我们二姑娘在太太的陪嫁庄子上种出了甘薯苞米等耐寒耐旱的庄稼,老爷因此晋了爵,太太也从从四品的诰命升到正四品的诰命,老爷一高兴,就把二姑娘娘亲的陪嫁庄子给了二姑娘,让二姑娘学着打理。偏生二姑娘能干,不但在冬天种了出夏天才出产的胡瓜挣了不少银子,还建了数座作坊,其中就有这印书坊。今年六月里也不知道二太太怎么知道了,硬说这个庄子是公中的,要把这个庄子归到公中去。要不是皇上一时兴起,派人差了户部的鱼鳞册,二太太几乎就得逞了。也从那时候起,才有人说我们太太贤惠能干会教孩子、二姑娘好福气能旺家,而不是一个劲的编排我们太太刻薄小气、二姑娘嚣张跋扈之类的坏话。之所以避开鹦哥,是因为鹦哥的哥哥嫂子都是在二房伺候的,是二老爷二太太身边的得意人。”

  “大舅母二姐姐被人编排坏话又是怎么一回事情?”

  “回姑娘的话,也算不得什么大事情。二太太管家,府里的库房、庄子上的出息都是在二太太手里的,出手当然宽裕;当时我们老爷身上只有一个爵位,我们太太手里除了月例银子也就自己的嫁妆了,送礼打赏什么当然比不上二太太。加上我们太太本来就是个倔强性子,有一回我们大房的月例银子不知道为什么迟了半个多月,太太去问,就传出了我们太太刻薄小气的名声。至于二姑娘,也是个倔强好强的性子,当年就为了处罚两个编排我们老爷太太的奴才被二太太罚跪,那还是大雪天呢!这两年,二姑娘常常会进宫觐见,怕到时候我们冲撞了贵人、丢了性命、连累了府里,二姑娘对我们这些丫头都是比照着宫里的规矩要求的。偏生宝二爷又是个不懂装懂的,和二姑娘闹了几回了,说二姑娘不应该仗着受过宫里赏赐对我们这些丫头要求那么严,二姑娘嚣张跋扈的坏名声就是这么来的。婢子今儿个在姑娘面前说句不知好歹的话,请姑娘……”

  “你说吧。”

  “是,姑娘。姑娘如今一个人在我们府里,还请姑娘多为自己打算打算。宝二爷是个任性妄为又不顾礼法的,若是有朝一日,宝二爷冲撞了姑娘,姑娘想想,老太太是个偏心的,她老人家可以为了二老爷把我们老爷赶到这后院子里住着,比起宝二爷这个心头肉,姑娘会怎样?我们这些奴才的性命可都在姑娘的手里,姑娘若有个万一,不但我们性命难保,还有连累林家的名声,姑娘如今在我们老爷跟前养着,到时候我们老爷、太太、二姑娘的名声也……”

  “好了,我知道了,这些我会记下。以后也希望你能时时跟在我身边。”

  “是,姑娘。”

  林黛玉本来心就细,想自己母亲刚去世,贾家就派了几个奴才把自己接来了;自己是贾母的嫡亲外孙女,堂堂朝廷三品命官的嫡长女,进荣国府自己的外祖家,居然连偏门都不让走,只能走下人走的西角门;原想着二舅舅是个读书人、二舅母又是个人人都说贤惠的,必然不差的,到头来连块好些的衣料都不愿给;大舅舅大舅母好歹还顾虑着自己,二姐姐又是个好的,色色都帮自己想到了,原以为总算可以安心了,没成想大舅舅一家背后却有这许多苦衷,这要真有个什么事情,能不能护自己周全还是两说。

  黛玉自己低头细细想着,不觉又添了许多愁绪。茈茹看着,心里倒觉得自己唐突了,白芪见状,悄悄将《心经》取来,递给茈茹。茈茹恍然大悟,双手捧给黛玉,又跟黛玉说,京里的规矩,守孝的孝子孝女都要抄写《心经》的。黛玉点点头,让雪雁换了薛涛笺,细细地抄写起来,不知不觉,心慢慢平静下来。

  薄荷积雪两人吃了早饭,赶上来伺候,那边鹦哥梳了头,又换了干净整齐的衣裳,用了饭,也来书房伺候。茈茹见人都到齐了,冲白芪点点头,又拉了拉雪雁的衣角,带二人下去了,又去东厢房请了黛玉的奶娘王嬷嬷一起用饭。这边积雪顶了雪雁的位子为黛玉磨墨。带茈茹四人回转,已经是寅时四刻了。院门传来敲门声,却是迎春过来了。

  听说迎春已经进来了,黛玉忙起身离座相迎,姐妹二人互相见礼过,迎春拉了黛玉坐了小炕,将黛玉一身细细打量一番,道:“妹妹可用点心?离请安还有好些时候呢,妹妹不如先用些?”

  黛玉摇摇头,道先用点心再去请安恐不恭,又问何时请安、如何章程。

  迎春笑笑道:“妹妹放心,时辰还早呢,我们先要去给母亲请安,到了卯时才会由母亲领着去请老太太安,到辰时才会用早饭。妹妹现在不用,怕是会饿着身子呢。正好,我也有些饿了,不如妹妹陪我一起用些?”

  黛玉想了想,点点头。百枝茈茹两个忙领着众丫鬟上了皮蛋瘦肉粥、馄饨并各色煎饼果子饽饽等,迎春就着粥用了一只豆腐葱花馅的煎饼和一只虾仁馅的烧麦,黛玉看那碗馄饨,却是自己在家最喜欢吃的小馄饨,几乎透明的馄饨皮裹着指甲大小的精肉沫,衬着葱花和清爽的清汤,散发着诱人的香味,黛玉亦用了馄饨和两个烧麦。

  用了早点,众丫鬟奉上人参茶,迎春见黛玉皱着眉头,小心地抿了一口,道:“妹妹不喜欢人参茶?”

  “恩,腥了些。”

  “那换豆汁还是豆浆?妹妹喜欢甜的还是淡的?若是想要咸的,还有豆腐脑。”

  “那就豆腐脑罢。”

  “妹妹喜欢什么味道的?肉丝榨菜的还是虾皮的?”

  “肉丝的就好。”

  一旁的丫头忙换上豆腐脑,黛玉少少的用了小半碗,迎春倒是就着满满的一碗人参茶又用了两个红豆馅的千层奶酥酪。待姐妹二人用完早点,众丫鬟伺候着漱了口,又另换了茶果来。

  黛玉端着茶碗,想了想,对迎春道:“二姐姐,今天天未亮时,就听得前面响动,可是有什么事情?”

  “也不是什么大事情,是母亲送父亲去衙门而已。”

  “这么早?才丑时……”

  “是啊,虽然衙门里卯时才点名,可那大朝会却是寅时开始的,父亲索性每日都早早起来,早些出门一来不怕误了时辰,二来也可同同僚们说说话、交换些消息,省得有个事情我们家却一点都不知道。”

  “那我们不现在去给大舅母请安么?”

  “自从老太太说了让我们卯时去请安后,母亲就让我们寅末再去正房,母亲也好乘机睡个回笼觉。”

  “卯时……”

  “妹妹是想说‘一日之计在于寅’?”

  “恩,二姐姐。我在家时,都是寅时去给父亲请安的,母亲在世的时候亦常将府上规矩严谨之语挂在嘴边,却没想到……与母亲所说的大不相同。”

  “以前府里当然是好的,可自从那二太太当家以后,家里的规矩就有些乱了。何况自打宝玉落地,因为衔玉而生,大家都说是个有来历的,事事都依着他,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宝玉也是个惫懒的,又不爱读书,偏生模样好嘴巴甜,又是养在老太太跟前的,老太太心疼小孙子,说自己年纪大了,早上起不来,故而让我们晚些到了卯辰之交再去请安。”

  “这,是不是不大好?子孙教养可是大事。”

  “父亲何尝不知道?母亲又何尝不担心着?可惜住着正房的不是我们大房,管家的又是二太太,族长又是东府的珍大哥哥,就是父亲母亲有心也使不上力气啊。我们贾家和老太太的娘家史家、二太太的娘家王家还有个金陵薛家,世代交好,又都只是军功出身的,对读书一事也不够重视,内宅女眷多将读书看作是仕途的敲门砖、晋阶的踏脚石,哪里比得上真正的世家!要不是母亲出身书香门第,我也不知道这些呢。”

  “二姐姐……”

  “老太太不喜欢我们读太多书,怕二叔知道宝玉读的书比不过我们这些女孩儿又责罚宝玉,所以才对妹妹摆脸的。如今妹妹在我们大房住着,又是家学渊源,既然喜欢读书,就直说好了。要别的,不好说,要说书籍,却是极方便的,就是库里没有,等上一两个月也就得了的。我也沾沾妹妹的书卷气。”

  林黛玉听说如此,嘴角上扬,露出了来贾府的第一个笑容,倒让迎春呆了一呆,不觉心中暗叹林黛玉不愧是红楼第一美人,才六岁就笑得这般……惑人。还好自己把人抢到了大房养着,真要放老太太屋里和宝玉那个疯子一块养大,两家的名声说不定就坏了,可惜了这么个玲珑剔透、娇俏可爱的小姑娘,才十四岁上就生生地被逼死了。

  林黛玉见迎春呆呆的又不说话,只当自己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有些不安地拿帕子掩了嘴角,又挪了挪身子,道:“二姐姐,是不是妹妹的妆饰有什么不妥当的?”

  “不是这个。说起来,姑爹是将妹妹当男孩儿教养的。不知道妹妹念了那些书?”

  “刚学了《四书》。”

  “果然如此。《四书五经》是儒家经典,不但是科考必考的,也可作为传家宝训。可惜这个府里也就去了的珠大哥哥是用了心读的,其他人,怕都只是知道片言只句的,没有一个是看过囫囵的。虽然府里也请了先生教我们读书,可读的不过是《诗》,再来就是写些大字练练笔迹为着将来不丢人而已,就是先生,也是最近新请的落第秀才。妹妹若是有心秉承林家祖训、潜心学问,还是多多请教姑爹才是。”

  姐妹二人正说着,外面来了个小丫头,说邢氏正房已经要水了。迎春听了,披了斗篷,牵了黛玉的手,直往上房而来。这边邢夫人已经换好衣裳,梳好了头,正在挑选首饰挂件。迎春忙上前从丫鬟的手中接过香囊荷包等亲自为邢夫人挂好。邢夫人待收拾妥当了,转过身来,见黛玉一旁站着,穿着宝蓝镶边石青色的对襟褂子,下系着葱白的绵裙,头上戴着单珠的银首饰,和着满身的气度,生生地把迎春给比了下去。心里不觉叹息,这林家外甥女儿不愧是老太太的外孙女、公侯世家的大小姐,莫说是迎春,就是宫里的元春也比不上,可惜没了母亲照应,也是个命苦的。

  邢夫人心中叹息一回,又觉得还是自家的迎春好。这么多的世家千金,除了皇家血脉,也就迎春被封了乡君,就连宗室之中,也有许多姑娘一辈子都顶着个宗女的名号呢。以前自家老爷只能窝在家里,别人也不把自己当回事;如今老爷有了正紧差事,自己又升了诰命,可见还是自己的迎春好,是个有福气的,能旺父又能旺家。自己多看顾着些,将来说不定会有大造化,到时候谁还会记得这荣国府曾经有个当家的二太太?

  这么想着,脸上不觉柔和了许多,有了些许笑容,又问黛玉送去的衣裳可合身,屋子里可过暖和,夜里睡的可好。黛玉一一答了。正说着,奶嬷嬷领着琮哥儿来了,琮哥儿上来给母亲请了安,又与两位姐姐见过礼,就开始喊饿,引得邢夫人一阵好笑。丫鬟们忙在套间安排桌椅、摆上早点,林黛玉却是已经吃饱了的,见邢夫人一力相邀,琮哥儿又亲自来拉她入席,就连迎春也道:“妹妹既然吃得差不多了,不如再用些米汤如何?就当陪我们用些别样的茶水?”

  “米汤?这有什么说法?”连邢夫人也有些好奇。

  “我也是在宫里见过几回,听御医说,那身体虚弱或者被汤药坏了胃口的、吃什么吐什么的病人,每天最好用些米汤,哪怕是代替茶水用也是好的,不用担心‘是药三分毒’也不怕虚不受补。妹妹刚到京里,又是个体弱的,不如用些米汤调理调理肠胃,岂不比吃那些苦苦的汤药汁子强?”

  林黛玉想了想点了点头低声应了。邢夫人用了一碗白粥一只煎饼一只奶酥酪两只烧麦,琮哥儿年纪小,让了一只千层奶酥酪与黛玉,自己用了一碗虾皮豆腐脑三只奶酥酪,迎春陪着就着小馄饨用了两只肉包子。待用完点心,又漱了口,琮哥儿见迎春的碗底就只剩下一点点汤底,止不住好奇姐姐早上吃了什么。邢夫人听说迎春早上起来吃了这么多东西,这会子又下去了两个碗大的包子和一碗小馄饨,不禁感慨自己没用,不能护着女儿,要不然迎春也不会被送到乡下去,也不会饿着肠胃。

  迎春见邢夫人又抹起眼泪来,忙道:“母亲,能吃是福呢。看我如今能吃有能睡,连身子骨也好了许多。何况若不是当年被送到庄子上去,我们大房有怎么会有如今的体面,女儿又怎么会有如今的风光?可不是应了‘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的古话!母亲更应该高兴才是。”迎春好说歹说,又有琮哥儿在一旁帮腔,方让邢夫人收起眼泪。

  琮哥儿在一旁闹着要听迎春在庄子上的故事,迎春少不得捡些有趣的说给弟弟听,插秧的时候怎么弄的满身的泥巴、摸鱼的时候又怎么跌进河里弄的满身泥水、摸来的青蛳爆炒后怎么怎么香、上山挖野菜时被虫子怎么吓到、用野菜烙饼时又怎么被烫到、在厨房生火时有怎么弄的满脸的灰……琮哥儿听得兴高采烈,邢夫人和黛玉却听得满腹辛酸,一个七岁大的千金小姐,平日里没拿过比筷子重地物件,却要自己生火做饭、打理房屋,还要自己去种地挖菜,还要自己下河摸鱼才能吃到荤腥。

  正伤感着,小丫头来报,老太太屋里已经有动静了。邢夫人忙收拾好脸色,披了斗篷,让奶嬷嬷抱了琮哥儿,自己左手牵了黛玉,右手拉了迎春,行至三层仪门外上了翠幄青牲䌷车,经私巷过穿堂,往贾母后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