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门锦商 31 我们是一家
作者:靓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祭拜结束,开始烧洗澡水,全家轮流沐浴更新衣新鞋。待一家都洗完后,各人把换下的衣服叠好,放到另一边,大年不兴看见晾晒衣服,据说那会带来不利,年神看见就不光顾了,神不光顾,这家在来年就会一年不顺,所以得等到年初二才能清洗。

  一家人身上的新衣,其实是后来温慧娘扯粗葛布缝制的衣服,在里面铺上棉絮,缝好后就是棉衣棉裤。布料粗硬,摸着并不舒服,可阿旺小哥俩却感到心里暖烘烘的,流离颠沛的生涯,他们遭受过各种白眼,欺凌,可谓尝尽看尽世人冷暖,也许他们年龄小,领悟不出什么大道理,但在他们幼小的心灵深处,这段人生历程毕生难忘。

  而温慧娘、好儿,无意中闯入他们视野,走进他们的生命中,那发自内心的亲情关爱,令他们深深眷恋,亦将他们由外到内滋润包容,无时无刻暖化着他们的身心。

  当热腾腾的饭菜上桌,火盆在屋里散发着温暖,阿旺拉着小树,突然眼噙泪水,朝温慧娘下跪。

  “阿旺,小树,你们这是怎么了?快起来,有什么咱坐下慢慢说。”温慧娘不解地上前要拉起小哥俩。

  “温姨,谢谢您收留我和小树,给我们一个温暖的家!”

  阿旺和小树不愿起,阿旺含泪说道,“温姨,我跟您相处越久,越觉得您像我娘。。。我六岁时,我娘重病死了,我爹一年后继弦,继母起初对我还管吃饱管穿暖,自从她有身孕后,家里的活计就成了我爹和我的,我爹种田种菜,给人打零工,我每天要打扫屋里屋外和院子,要煮饭,喂鸡,上山挠草砍柴,打水。。。

  继母生下弟弟后,三天两头看我不顺眼,背着我爹不给我饭吃,常常拿竹棍打我,还骂我娘。。。我告诉爹,给爹看我身上的伤痕,爹不但不信,还帮着继母责骂我。

  有一次,我砍了半天柴,实在饿得慌,趁继母哄弟弟,我偷偷跑进厨房,吃了两个杂面包子。继母发现后,将我狠狠打了一顿,罚我三天不给饭吃,我爹那时出去打零工,不在家,我手臂腿脚都淤紫了,痛得直掉泪,路都走不稳,我不敢哭出声,如果我哭喊,继母就会加倍打我。。。”

  这是阿旺第一次在她们面前说起自己的过去。温慧娘惊呆了,好儿也惊呆了,小树一脸震惊。天哪!世上竟有如此刻毒的后母!

  “阿旺,地上冷,别跪着,你先起来。”温慧娘听得心痛无比,一手一个拉起来,拥到身边,给阿旺擦着泪,心酸又气愤,“谁家的孩子不是娘的宝?那女人咋就那么毒心肠哪!”

  好儿坐到阿旺身边,拉着他手问道:“阿旺哥哥,后来呢?你就逃出来了?”

  阿旺摇头,伤心道:“我夜里起来想找吃的,可是什么也没有,继母把吃的都收到她房里了,我饿得昏了过去。继母用冷水泼到我身上,我醒了,听到继母骂我是废物,是贱种,光知道吃不知道干活,她在帮死人养贱种。。。

  我娘是善良的好人,就跟温姨一样好,她可以打我、骂我,但我不允许她一而再、再而三地侮辱我娘!

  我不知道当时哪来的力气,从地上爬起来,用力撞向继母的肚子,继母揪我的头发,我好像不知道痛,只想着将她撞倒。

  最后我将她撞倒地上,她大喊救命,我转身找来她平时鞭打我的竹棍,往她身上乱揍了十多下。我听到两岁的弟弟在里屋哭,我扔下竹棍,冲进里屋,看到弟弟从椅子上摔下来大哭,我抱起弟弟就往外冲,我想带走弟弟,想让那女人尝尝失去孩子的滋味!

  可是,弟弟突然喊着‘娘’,脸上全是眼泪鼻涕,哭得很伤心,我突然狠不下心来,弟弟什么都不懂,当他坐在小木盆里时,还对我笑过。

  最后,我冲进去操起竹棍,朝继母身上再狠狠补多几下,我把弟弟放在地上,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那个家。我成了流浪儿,每天饥一顿饱一顿,身上的衣服烂得不能再烂,我就学着别的乞丐,去扒死人的衣服穿。

  为了不被饿死,我跟别人抢吃,十天八天就会打一次架,身上挂伤是家常便饭。

  就这样,我一路做着乞丐,从桑县慢慢讨到彭城。不久,我遇到了古爷爷,就是小树的爷爷。”

  回忆是如此不美好,充满了悲伤、痛苦和不堪,这个小少年,要有多强大的意志,才能在冰冷屈辱中活到至今?!

  阿旺情绪中的愤怒,随着回忆慢慢消退,变得苍凉、迷惘,当他说到小树的爷爷时,泪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

  温慧娘和好儿听到这里,明白了,不由得惊诧万分,这小哥俩不是亲兄弟,却比血肉亲情的还要亲密。

  阿旺点点头,继续回忆道:“那次我遭群殴,伤得很重,我以为会死掉,可是我没死,是小树的爷爷救了我。古爷爷很瘦,可他心地非常好,他去求医馆的人施舍点伤药给他,在医馆门前跪求了半天,才为我讨来一点伤药。我躺了一个多月,都是古爷爷带着小树照顾我。

  我伤好后,就跟在古爷爷身边,每天乞讨过活。我会捕鱼,会认野果,天气暖和时,我常常找河流捞鱼虾,我们三人大多时候都能吃饱。冬天一来,最难熬,夜里我们被冻得整晚整晚睡不着。。。

  两年前冬天,古爷爷病倒了。我和小树去医馆外跪了两天,医馆的人才给我们一包治伤寒的药。我和小树带回去煎给古爷爷喝,古爷爷喝了那副药,人不昏迷了,如果继续喝几副药,就能全好。我和小树实在没法,抱着希望又去跪求医馆,可是医馆将我们撵走,不让我们靠近,那些看病抓药的人,穿着雪貂大衣,锦衣华服,却没有一个愿意伸手帮忙。

  。。。古爷爷临终前,告诉小树,他不是小树的亲爷爷,他是在河边捡到小树。。。古爷爷说,小树身上有个很奇怪的胎记,也许,将来能凭着那个胎记,寻到亲生父母。

  古爷爷嘱托我,好好照顾小树,他放心不下小树。。。”

  阿旺通红的眼睛,再次迷蒙起来,声音哽咽说不下去,小树趴在温慧娘怀里呜呜大哭,两年前他四岁,四岁那年的冬天,冰寒入骨,在他心中刻骨铭心,再也无法抹去。

  温慧娘搂着阿旺和小树,流着泪道:“过去了,都过去了。。。好孩子,别难过,别伤心,以后你们有温姨,有好儿,咱一家人好好过日子。”

  好儿的眼泪吧嗒吧嗒直往下掉,这小哥俩的悲苦身世,让她觉得前世的自己,虽然在城市底层一直挣扎着,努力着,继母对她冰冷,家中温情不属于自己,但还不至于给她那些虐待,至少自己没挨饿受冻还有书念,长大后自力更生养活自己。

  好儿擦着眼泪,带着鼻音说道:“阿旺哥哥,小树,你们做我亲哥哥好不好?”

  阿旺看向好儿,眼中似有什么在流淌、闪动,小树已是扑通再次跪下,巴巴地望着温慧娘,抽噎道:“温姨,我不知道有爹娘是什么感觉,哥哥告诉我说,娘就是像温姨这样的,每次看到好儿喊您娘,我就好羡慕好羡慕!温姨,我可以像好儿那样,喊您一声娘吗?”

  阿旺也跟着跪下,祈盼地看着温慧娘,“温姨,小树说的话,也是我想说的,温姨,请您收下我和小树,您就是我们的娘亲再世,好儿就是我们的亲妹妹。我和小树,愿意聆听您的教诲,用一生去爱您,孝敬您!”

  相处这些日子,温慧娘早就喜欢上这小哥俩了,如今得知他们身世如此凄苦,温慧娘的心早都软了,好儿的话,又表明是赞成她认下小哥俩做儿子的。

  温慧娘扶起小哥俩,含泪笑道:“好,好。只要你们不怕跟着吃苦,从今起,你们都是我的好儿子!”

  “娘!”

  “娘!”

  阿旺和小树大喜,两人破泣为笑,给温慧娘“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地上冰冷,温慧娘心疼得赶紧拉起小哥俩,好儿凑上去,甜甜叫道:“哥哥,小树。”

  “妹妹!”阿旺伸手搂过好儿,这一句“哥哥”让他无比暖心。

  小树不解地问道:“妹妹,你怎么还叫我名字,不叫我哥哥?”

  好儿伸手比量了下和他的身高,差了大半个头,她调皮地说道:“小树比哥哥更好听,我喊习惯了。”

  小树不依,“不行,我比你大,你得喊我二哥。”

  “不喊不喊,就喜欢叫你小树。小树,小树。”好儿耍起无赖笑着叫着,眼睫毛上还挂着一颗细细的泪珠。

  小树看着好儿甜甜又调皮的笑脸,想生气都生不起来,只好妥协道:“好吧,不要你叫我二哥了,不过你心里得叫我二哥。”

  温慧娘收了两个好儿子,心情格外的好,见菜都凉了,忙叫阿旺帮烧火,她把菜都下锅再热一热。

  这是令他们毕生难忘的年夜饭,许多年后,阿旺和小树还记忆犹新,陪着温慧娘回忆过去的酸甜苦辣,点点滴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