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八卦周刊 187、往事和图谋
作者:银灯照锦衣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这林家倒霉也算了,这京城也确实是事故频发啊。

  黛玉去上香遇到强盗是林家走霉运的开始,不过对于京畿的混乱,这事却不算,因为强盗是假冒伪劣的,所以不能算在京畿地区出现拦路强盗。

  京城的惶恐是从一系列刺杀事件开始的,林家就赶上被参与最高潮的一次刺杀太平王的事,之后大肆搜捕犯人,薛蟠的事,蒋玉函的事都是其中的微小的细枝末节的小部分。

  然后是朱雀门大火事件,这个和林家没关系,事发当日,林家人都在家各司其职,而且林家的宅邸里火灾发生地点很远,所以完全没受丝毫影响,不过是听说这个大事件罢了。这事对林家的影响是,楚盈代表林家给灾民捐了款,家里女人们都连夜赶制了捐赠用的棉衣被。也正因为有那次的事,所以这次李家绸缎庄着火,扑救才这么给力,林家得以平安无事的。

  然后还有动静不大,但是以晴雯这个穿越者来看,不是以一个深宅大院的丫鬟的视线看,恐怕也很凶险,而且恐怕以后更凶险的事——连续抓捕处决了几次外族的奸细了。要是真的,这奸细也太多了吧,难道外族要入侵,才派这么多奸细进来。不过因为京城的高官权贵刺杀事件,才能发现并逮捕这么多奸细的。不过这算不算因祸得福,这个晴雯可不敢下结论。

  这次李家绸缎庄的事,穆盛年显然抱着不成功就成仁的念头去的,所以把行动透露给了穆家的仇人,不过她聪明的打了时间差,如果穆家没有找来,他们就逃之夭夭了,但是穆家来人一耽误,仇人就到了。她只是没算到东平王妃居然不怕家丑外扬,把自己外甥和外甥的堂弟找来助阵了,当然要不也治不住夔清航这个从小习武的“将门虎子”啊。至于林家她完全没考虑的,就像没考虑倒霉的李家伙计们一样,这些人的生死和她是不考虑的。不过她为什么选择李家绸缎庄啊?以前的薛家的铺子,她是不是知道那条暗道?穆家那些仇人也太厉害了,根本就是死士啊。这些人和穆盛年怎么勾结到一起了?最后何澈初和何雁都对那个什么王爷掩盖了林家在那事现场的事,又是为什么?明明掩盖不住的事么?

  晴雯想的头都疼了,反正现在不是什么太平时期。俗话说,小乱还乡,大乱进城。要不建议一下黛玉,和楚盈说说林家回苏州老家吧。不过黛玉的脚伤还是不移动的好,就是出门坐车也不如在家躺着养的好,所以这段时间就不要考虑说这些了。

  晴雯正一边想一边有针没一针的绣花,小丫鬟杏儿来说:“晴雯姐姐,夫人叫你去呢。说有个什么官来要问你什么旧婚约的什么事。”

  旧婚约?晴雯楞住了,那个卢家?可是自己已经死契卖身,那婚约怎么也再算了。何况连年庚、婚书也没有,怎么能算啊?不对,年庚婚书可以伪造的。

  晴雯跟着杏儿先到了楚盈那儿,楚盈说:“刚才陈大人来了,说你在家的时候定过婚,现在对方把你告了,说你悔婚还殴打婆母。怎么回事啊?你别怕,我自然信你不会殴打老人的,只是这事怎么个来龙去脉啊?那陈将军在外客厅,我先问问你怎么回事。”

  晴雯赶紧说:“我听我表哥说过,我在家的时候,我父亲倒是和人口头说过要将我长大了许配给卢家的儿子。不过既没交换年庚,也没婚书,更别说下聘了,就是一个口头约定。

  后来我家出了事,父母和姑母都殁了,他家对我家的事不闻不问的就搬走了,还是乡亲们帮我表哥葬了我父母姑母的。然后我就被族叔拐卖了,也没见他家出来说什么。就是现在我老家甜水村的乡亲长老也不认为这婚约还有用。

  但是上次我给表哥烧纸,正好遇上,他们家非要说这门亲事还有效,我表嫂质问他们,他们带着仆人好几个人要在我表哥的坟上打我表嫂,附近的乡民拦住了。村里的长老说没凭没证的就没这样的亲。别说我,就是村民们也没打他们,怕打了他们,到衙门他们反咬一口。连他家那个做外宅的女儿,新坟上打寡妇的儿子都没打,谁打他家老太了。后来他们害怕就自己逃走了。这就是这么亲事。

  我开始在薛家门口见过她们一次,一个老太婆说我是她家媳妇,我当然以为是骗子,没理她们,后来在老家遇上了。我也不知道他们找我做什么?要拐我去卖也不太容易啊,难道我家还有什么?

  我也想不通,不过我表哥说他家原本很穷,我爹糊涂,看他家是读书的就接济他们,还定了这么口头婚,不过等我家出事,他家就突然有钱了,马上就搬的京城里住,而且多年不和村里亲友来往。现在又提当年的亲事,我怎么可能理他们。不知道他们又想什么要害我呢。”

  楚盈听了说:“这样啊。你不用怕,你当年卖身是死契,你要不愿意这门亲事,我只是咬定不放,谁也不能让你嫁给他家的。”

  晴雯就跪下说:“晴雯实在不愿意的。这么个卑鄙人家,定是要害晴雯的。求夫人给晴雯做主。”

  楚盈说:“没事的。你去和那陈将军说清楚就好。不过一个民间婚姻的纠纷怎么会闹到陈将军那里?不过你不要怕。说到哪里,你的卖身契在你们姑娘手里,只要主人不同意,就是有婚书也没用的。”

  晴雯说:“谢夫人。我听那家的女儿说她是陈家二爷的外宅,是不是这样陈将军来的?”晴雯正想这陈将军是谁啊,不会是陈家二爷吧,为个外宅出头?和贾赦有一拼的糊涂。居然也当将军了?难怪京城这么乱,都是因为有这样的女色将军啊。

  楚盈说:“陈家不会这么荒唐的吧?陈家族长为了叔叔的外宅出头?你先去看看吧。什么事实话实说就好,反正不是咱们没理的。”

  晴雯就到了外客厅,一看——还以为谁呢,原来是陈瑞文。

  晴雯虽然心里腹诽,但是还是上前行礼说:“晴雯见过陈将军。”

  陈瑞文见晴雯行完礼就不说话了。就自己开口了:“卢瑞告你悔婚,殴打婆母。”

  晴雯说:“晴雯和他并无婚约,何来悔婚?我晴雯虽然不是什么良善之人,但是敢对天发誓没打过任何老人,何况晴雯怎么打的着别人家老人,老人的儿女不管么?看着母亲被打?”

  陈瑞文说:“你和卢瑞其实有过一个婚约吧?不过现在你卖身到了林家,婚嫁之事,应该有林家主人做主,所以你不认这门婚事,别人也奈何不了你。除非林家主人同意,不过我看林家夫人对你不薄,你要抵死不认,她也不会把你嫁给卢瑞的。”

  晴雯说:“不是我抵死不认,这婚约得有媒有证,有年庚有聘书吧?这什么也没有,就是人嘴两张皮,她说我是她家媳妇,我就得是她家媳妇啊?我当年被拐卖的时候,怎么没人说这是我家媳妇啊?我小时候就是傻,别人说什么信什么,才被拐卖了。难道现在还傻啊,他家要是拐子,骗了我去卖,我找谁说理去。就是告了官,官府也得问,他们家什么凭证没有,你干嘛信他的?”

  陈瑞文说:“就是为这个?”

  晴雯说:“这个还不行啊?街上遇到一个人说的话,都要信的话,这社会不乱了套了。”

  陈瑞文说:“街上人的话当然不能信,可是你本来知道你和卢瑞定过婚吧,虽然没有年庚聘书的,但是当年家长口头说定的吧。”

  晴雯说:“虽然那卢家女儿口口声声说是你们家二爷的外宅,没理也有理,我还当笑话呢。原来是真的,这不陈将军都出来逼迫了。要是陈将军认为晴雯悔婚有罪,晴雯不介意上大堂去说个分明。晴雯还不信了,天子脚下就没王法了。你们陈家二爷的外宅的弟弟就能是说谁和他有婚约就得是真的有了。晴雯虽然是贱籍的奴婢也没这个道理的。”

  陈瑞文说:“什么外宅,一派胡言!我不过是问你是不是曾经有过这婚约,你也不用担心,只要你家主人不同意,你就不用嫁给卢瑞的,所以比起过堂,你还是好好求求你家主人比较有用。要是上了大堂,抛头露面的,以后你也别想给你家姑娘陪嫁,以后做做姨娘更没戏。”

  晴雯冷笑说:“陈将军不用这么套我的话,怎么套,没有也是没有!

  我给不给我们姑娘陪嫁,是林家的事,林家虽然没了我们老爷,也不是列侯之后,二品门第,不是让人侮辱的!林家姑娘的陪嫁不是陈将军能嚼舌头的。

  还有你们陈家姨娘外宅的都是宝贝,就是陈将军再爱怜你那卢氏的外宅,也别以为人人都和你家一样!我在贾家的时候就说过,我要是动过这姨娘的念头不得好死。所以晴雯虽然卑贱,也不用受这威胁,也不怕过大堂。”

  陈瑞文却没有勃然大怒,反倒平静下来:“我和卢氏没关系,来问你不过公事公办。”

  晴雯说:“虽然晴雯不知道陈将军任什么官职,但是晴雯是荣国府贾家出来的,知道陈将军世袭的官职有三品。就是晴雯这样的奴婢也知道这民间的婚事纠纷好像麻烦不到三品官员吧?”

  陈瑞文说:“和婚事纠纷没关系。本官现在彻查十年前的旧案,和你父亲林琢有关。”

  晴雯冷笑不说话,表情是:不信,你要查旧案,怎么非逼着我认卢家的婚事呢?其实晴雯心里打鼓呢,想起那独角断尾龙的印章,父亲好像还真牵扯到什么不得了的事了。幸亏没去看过树洞的信,所以装傻也有底气,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

  陈瑞文说:“你父亲应该是冤枉的。”

  晴雯说:“我父母和姑母都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了,冤不冤枉也没有用了。人也活不过来了。我们也不是什么士人要个身后的正名,何况就是这个,我母亲她们当年也倾家荡产的还上了所谓拖欠的税金,所以家父亡故的时候也是清白良民,再说我们生活的圈子的人都不信家父有拖欠过税金的。所以家父的名声也清白的很,不需要什么正名的。”

  陈瑞文说:“你就不想知道谁害了你父亲?”

  晴雯说:“我在贾府多年,很清楚我们这样升米小民,权利是没法保证的。也没人会为了冤枉我们家拖欠税金的事大动干戈的处罚官员的,所以知道又如何?我能做杀人复仇的女侠么?要是你们要查办贪污受贿,草菅人命的狗官,那他们自然有报应。”

  陈瑞文说:“你可够不孝的,连这都这么漠然?”

  晴雯说:“那么请问陈将军,晴雯应该怎么孝呢?手刃仇人?”

  陈瑞文不由看向晴雯的手,粉缎掐花棉袍的袖子下边露出的素手,撰着手上的水红绢帕,欺雪凝霜,十指纤纤。天生要拿绣花针的手,别说杀人,就是拿的动刀都难。

  陈瑞文说:“你起码应该对你家的事更关心些吧。看着你家的仇人伏法,然后告慰亡灵。”

  晴雯说:“举头三尺有神明,善恶到头终有报。这些人最后一定会有报应的。又不是我让他们伏法的,自然也没资格告慰亡灵了。”

  晴雯对她这具身体的父母完全没有概念,对所谓的仇恨自然也就淡薄了,对他们的悲剧不过听表哥说过,没有切身体会那种痛苦。而且她认为现在重查此事,不过是因为某些上次层的自己需要,和为这林琢夫妇报仇毫无关系,所以自己的这个半个女儿没法因为这个告慰亡灵的。

  陈瑞文说:“你很喜欢现在的生活?”

  晴雯说:“我不喜欢能怎么样呢?”不喜欢的话,我就能回到21世纪享受我的暖气,电脑,网络么?

  陈瑞文说:“虽然那卢家不是什么富裕人家,如果你赎了身嫁过去,不也是自由的小日子么?”

  晴雯说:“没想到,陈将军真是个有情人!”

  陈瑞文:“什么?”

  晴雯说:“为了卢家卢燕儿这么努力啊,诱骗、威胁、劝说,全套的说法啊,就想让我去做卢家的媳妇啊。那么我是不是可以问问,卢家非要我有什麽企图啊?就是想骗了我卖到青楼里——听说那里给的身家银子最高——也不值得求动陈将军吧?有这功夫,这笔银子都要来了。所以卢家到底想要什么?”

  陈瑞文说:“你不用把我想的那么龌龊。我和那卢家女人没关系。”

  晴雯没说话,但是嘴上一抹轻蔑的冷笑。

  陈瑞文不由火起,不过一想自己今天确实有点像是给卢家做说客的,这个林家丫鬟又是个多疑的,要不在忠顺王府看蒋玉函的时候,就能发现香炉里有毒呢,所以对卢家有疑心是正常的,没疑心卢家和当年事有关才不奇怪呢,自己有些探试过度了。

  所以陈瑞文说:“实话说吧,我疑心这个卢家和当年的案子有关,我说我只是查你父母的案子,你也不会信的。所以还是说实话,这个案子牵连很广,你父亲的事不过是其中一环,我现在要彻查此案。虽然你看来不是为你父母报仇,但是能查清你父亲的冤情也是好的吧。”

  晴雯说:“所以想说服我嫁给那个卢瑞做卧底?”

  陈瑞文没听懂:“卧底?”

  晴雯说:“就是奸细啊。这阵子外头一直杀的那种啊。我赔上一辈子,或许可能查到我父亲死因的一部分真相?我想家父宁可我做个不孝女。”

  陈瑞文说:“我没想你嫁给卢瑞做奸细,不过是奇怪你有机会做个小门户的平民家媳妇,怎么会想留在林家做丫鬟罢了。”

  晴雯说:“我又不疯又不傻,怎么会往卢家那陷阱了跳啊。”

  陈瑞文说:“是我小瞧你了,你恐怕早就怀疑卢家了吧。他们家在你家出事后突然有了钱,搬了家,不和老家人来往,现在又来找你。”

  晴雯说:“陈将军其实是想知道卢家想从我身上找到什么吧?”

  陈瑞文说:“晴雯姑娘果然是个聪明人。”

  晴雯说:“只要陈将军不要把晴雯和什么海棠联系上,也无所谓晴雯聪明不聪明。”

  陈瑞文的眼睛一下子眯起来,晴雯却冷静的想,猫科动物的戒备状态啊,看来这个海棠还真是对陈瑞文伤害很深啊,不过那也应该怪你爹花心,你娘没用,不要老把我和那海棠联系到一起,所以老往最坏处想我。我也很无辜,和你远日无仇,近日无怨的,你今天根本就是把我当另一个人来问的好不。

  陈瑞文盯着晴雯看,见晴雯全无惧色,说:“谁告诉你的海棠?“

  晴雯说:“你家二老爷啊。他不是叫我海棠么,应该有个叫做海棠的人和我有些像吧。所以陈将军一直把我当仇人一样,这种牵连是很没道理的,我并不认识她,和她也没关系,更没想像她……”

  陈瑞文用一种要马上掐死晴雯的眼光看着晴雯,晴雯不由不寒而栗,想自己夺门而出的几率有多大。

  陈瑞文却渐渐平静下来:“你什么也不知道。不过你真的很聪明,可是女人太聪明了不好,尤其是自作聪明。”

  晴雯说:“我不想自作聪明,不过也不想承担别人的错。”

  陈瑞文说:“海棠她没有错。她……她和你不一样,她只是想做个小女人,有个小家庭,平平静静的过小户人家的日子。”

  晴雯说:“我没那么大理想,只想平平静静的过我能够过的日子就行了。

  陈瑞文说:“你能够过的日子?什么叫你能够过的日子?”

  晴雯说:“吃饱穿暖,没是非,这样的日子我都满意。”

  陈瑞文说:“没是非?所以说‘要是动过做姨娘的念头不得好死’?”

  晴雯说:“我认为女人考虑靠什么男人,不如考虑怎么自己养活自己。”

  陈瑞文说:“自己养活自己?自梳女么?”

  晴雯说:“自梳女是不要嫁人,我没那么大志向。不过我从七岁就自己养活自己了。好像也不难的,只要好好做自己该做的,不要头脑冲动做不该做的就行了。”

  陈瑞文说:“这话等在这里啊。就是说你不想和卢家打交道,完全当没有这回事是不是?”

  晴雯说:“是的。而且我还可以明白的告诉陈将军,不管他们打什么主意也没用,因为我父母什么也没给我留下。所以他们想图谋什么也没用。”

  陈瑞文的眼睛又眯起来:“什么也没留下?有没有可能你不知道的?那时候你还小,不记得的事?”

  晴雯说:“我还小,不记事。可是我表哥记事了。他到死也没说过有什么啊。要是有什么东西,我们兄妹用的着委身为奴么?”

  陈瑞文说:“不一定是钱财啊。”

  晴雯说:“我家的房子,当时就卖给人家了。现在不知道人家翻盖没有,你可以去看看,不过我不认为能找到什么?”

  陈瑞文盯着晴雯,晴雯无所谓,丝毫不惧的看回去。晴雯想了这事复杂,最好是不要掺和进去,就是一口咬定不知道,本来也不知道啊,虽然听说了什么槐树洞里有信件,可是她连哪个槐树都不知道,也是不知道啊。

  陈瑞文说:“你太聪明,也太防备人。”就是说这家伙不信晴雯什么也不知道,当然也可能是套她话。

  晴雯没说话,心说,我要不聪明,不防备人,行么?

  陈瑞文站起来往外走,说:“我得走了,就不打扰你们夫人了。最后说一句,你和海棠不像,她很傻,从不防备人。”

  所以她死了,我还活着。晴雯心里马上冒出了这句话,她直觉的知道这个海棠应该已经死了。但是她没必要冒着触怒本来已经要走的陈瑞文的了,所以她什么也没说,低头恭送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