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铺地，竟然足足有十几具。尸骸周遭，散落着某种鸟类黑色的羽毛，仿佛衬托着灾厄般，令人后脊生寒。
“果然么……”符桐微微叹息一声。
其实刚才在楼下，他就闻到了一股奇怪的气味。不是很浓烈，以至于他不敢肯定。
而现在，眼前的这一切都在证明他是对的——那的确是尸体腐朽之后才会散发出的味道。之所以细微，一是由于时间流逝，玻璃又遭到破坏，空气流通自然不会留存很大；二是这些人怕是在死去后没多久，其皮肉和五脏就都被剃了个干净，以至于没什么可腐烂的……可这又是“谁”做的？
符桐瞥了一眼地上的羽毛——乌鸦么？但随即他就否定了这个判断——不对，就算是乌鸦也不会把人吃的如此干净。
“你们看这里，”就在符桐揣度其中缘由之时，攸悠却已多动症般看遍了房间里所有角落。此时她正蹲在窗沿下，指着书柜和墙壁的夹缝，仰着头一脸纳闷：“这该不会是人鱼的尸体吧？”
那是一具完整的、干瘦的尸骸。尸骸上遍布着标志般的鱼鳞，正是因为这些鳞片，这具尸体才得以保存至今。
苏良有点反胃。
因为他想到了什么。
那或许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这栋楼里的研究员们聚集在会议室里研讨某项工作任务，但却没人发现，早已有一只人鱼混进了办公楼。所以他们都死了，可那只人鱼最终也没能从这里离开——直径两厘米的窗栏和厚重的铁门，把“只有蛮力、不懂科技”的它永远的困在了这里。所以它把所有人的尸体都吃的只剩骨头，最后还是没能逃脱掉被饿死的命运。
所以，这就是答案么？
……
苏良想得到的，符桐只会想到更多。这或许只是一次意外，但这里所有的人都无疑为这个意外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明明身处于一个安全的庇护所，却偏偏粗心的把死神放了进来……这又能怪谁呢？若实在要怪，也就只能怪他们的“不小心”和“生不逢时”罢了。
符桐把多余的想法从自己脑袋里驱逐，侧头望向攸悠和苏良二人：“走吧，先找档案室。”
……
临时政府时期，所有的一切都是“临时”的——联盟是临时的，军队是临时的，甚至连政府本身都是临时的。
政策薄弱、物资匮乏、武器生产艰难、人民生命和财产得不到任何保障……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临时的总统推行着临时的政策和战略，临时的军队用临时的旧军火和人鱼拼命，临时的政府把人民安排在临时的驻扎地……但无可否认，这一连串的临时让灾后的世界秩序迅速建立，很多有效可行的制度延续至今，人类得以从异族的侵略中存活下来。
世界政府比之临时政府，自然取得了更好的成绩。不但投资建立了很多的大型研究所，还集中力量进行新型武器开发，甚至在全球范围内掀起了军火革命。虽然其成果还没有完全实现“造福于民”，但至少保证了在前端的战斗力量能够优先使用到新型军用资源。
在世界政府不断优化军备的努力下，“武器无用论”思想日趋淡薄，不少民间组织也能生产出能够对人鱼产生有效攻击的武器，甚至是冷兵器——就比如悠悠之前提过的“大宝刀”，其锻造技术就是军火革命后的产物。
……
三人退出了房间，沿着走廊一间房一间房的找过去。
除了会议室，几人在其他的房间竟然又断断续续地发现了一些骨头的碎块……在一间暗室中，他们甚至发现了一只小猫的尸体——这可怜的小家伙躺在角落，虽然躲过了门外那只饥肠辘辘的怪物，却还是没逃过死神的眼睛。
二楼的搜查一无所获，三人只能把希望寄托于三楼。
上了三楼，迎面就是一堵白墙。沿着走廊往两边看，只在右方发现了一扇门。走到门口，三人惊喜的透过门玻璃看到里面陈列的书柜和书架——这大概就是他们要找的、这些研究员们用来储存档案的地方了。
走进房间，左手边就是几张长桌。在长桌后的墙壁上，用玻璃装裱着一幅图——但是，这幅画很明显不只具有观赏性，因为那上面的内容三人都再眼熟不过了——看那轮廓，不正是几人在溶洞里发现的那艘来历不明的飞船么？！
只是这上面有更加精细的剖析图，甚至精确到了每一个零件。
“那飞船难道是这群人制造的？”苏良忽然有些茫然。
“……”符桐目光扫过这幅画，但是看他表情却好像并没有提起兴趣：“也许吧。”
“所以说，姜博士想要的东西就是这个吧？”攸悠把手放在了画上，顿时蹭去一层灰。
姜博士么？苏良的脑海里映入姜锋的样子——也不知道那老头现在醒过来了没有。
“找找资料吧。”符桐把目光投向书柜。
不能忘了正事儿才是。
……
人一忙起来，时间也就过得飞快。
一摞摞的文件档案被堆放在地面上，三人坐在档案上，灰头土脸。
“咱们还是简单的把这里收拾一下吧，”苏良细数着眼前的浮灰，几乎对眼：“这样下去，不累死也会被灰呛死的。”
攸悠抹了一把脸，屏着呼吸哼唧一声：“赞同。”
“……”符桐举手：“同赞同。”
……
用几分钟收拾出了一方“净土”，三人便再次投入到档案的筛选工作当中。
说实话，这工作挺累人的，不但要来来回回的搬文件，还要一页一页的翻着看。这些文件的纸质本就干燥，翻页翻久了，手指尖火烧火燎的——这真的不是在练什么神功么？
两个钟头过去了，最先罢工的竟然是攸悠。
只见她扔了手里的文件，拖着两条大长腿爬到长条桌上仰面躺下。
“我不干了。”她瞪着眼睛看着天花板，语气郑重其事。
苏良和符桐从文件堆里抬起头，露出两张老人般沧桑的脸——尤其是符桐，本来颇为高档的金丝眼镜，在他此时疲惫的表情衬托下下，恍惚有种老花镜的既视感……
“……那你休息一会吧。”符桐推了推眼镜，有些无奈。他知道以攸悠的性子，自然不会喜欢这种既枯燥又乏味的工作，坚持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
苏良站在凳子上，手臂酸痛的取下一摞厚重的档案。空气里弥漫着灰尘，苏良觉得自己的呼吸道都不太好了。
符桐望着苏良的背影，忽然出声：“苏少也休息一会儿吧。”
苏良闻言，刚想说好。却一眼瞥到符桐那张苍白的脸，话到嘴边就说秃噜了：“你先休息吧，我还不累。”
符桐看了苏良一眼，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是微微点头，却并没有接受苏良的好意。转回头，就把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了手里的档案上。
……工作狂么？苏良哭笑不得——早知符桐这么能熬他刚刚还心软个屁啊！
叹息一声走下凳子，苏良把手里的这一摞文档放在地上，直接蹲在那儿看——不出意料，还是一些对他们来说毫无用处的实验报告。
又是一声叹息，苏良抱着这些档案再次爬上凳子，垫着脚把它放回原处。
小爷的胳膊酸死了！
“就是这个……”而就在这时，耳边却传来符桐一声有些欣喜的低喃，苏良楞了一下，注意力立刻转移了过去——他跳下凳子，惊讶的凑到符桐身边：“找到了？？“
此时，符桐的怀里抱着一个蓝色的档案盒，封条已经被拆开，露出里面十几份文件夹。这些文件夹都是侧着放的，所以苏良一眼就看到了侧面的备注着的文字是一个个不同的名字。
某些人的资料么？
“快打开看看。”苏良很兴奋，如果他们要找的人真的在其中，他也就不在意这几个小时下来酸痛的手臂了。毕竟关于八面玲珑的资料，可不是到处都有的。
符桐也不废话，直接拆封检查。分出一半给苏良，两人迅速开工。
文件夹里的确是一个个工作人员的资料。而且都是属于“被调走”的离职人员。
是了，符桐之前说过那人曾经在这里工作过，所以只要没有档案缺失，那他的资料就一定在这里。
虽然二人都不知道对方的样子，甚至于是对方的名字，但是这却并不会让他们的工作变得困难——因为这些文档里的大多数人，不是老头就是女人,直到快要检查完这半份的时候，苏良注意到了一个人。
照片上显示，这是一个年轻的男人。
黝黑的皮肤，棱角分明的面庞，乍一看似乎还有些东南亚的血统；一头卷发炸着，嘴角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微笑，看上去好像也不是什么特别安分的人。
“是不是他？”苏良一边问，一边把视线转移到“转调单位”那一栏上。
那框里写着“世航部”。
世航部，全称“世界航空部队”，是临时政府“‘龙’计划”的产物。作为临时政府灾后重点培养的主力空军力量，其特殊性不言而喻。而现在苏良手里的这个人，则是这些档案里唯一的一个转调至军方的工作人员。
虽然不知道一个小小的研究员为什么会忽然被调中央，但也正因为这一点，才更容易让人确认一些事情。
符桐拿着档案，嘴角不自觉的浮现出一丝笑容：“年龄符合，履历符合……”视线转移到档案的姓名栏，那三个加粗的字此时被他深深的烙印在了瞳孔里：“是叫‘米探踪’么？”
……